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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不凡不动声色地道:“不会吧?我来找魏纪东。”
另一个年岁稍大的庄丁突然跪倒,恭声道:“属下参见帮主。”
年轻些的庄丁似已吓呆,怔怔地站着,伸出的手也似已僵硬。
禇不凡气咻咻地道:“他妈的!老子也不过才一年多没来,你们这帮狗杂种就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小江,你还乖巧些!这个王八小子是新来的吗?”
叫小江的庄丁忙道:“是。他刚来不到半年,还没福气面见帮主,请帮主从宽发落。”又对年轻些的庄丁道:“小丁,还不见过帮主?”
小丁正要跪下,禇不凡已一甩袖子进了门:“少他妈的在外人面前丢老子的脸!”
小丁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消片刻,魏纪东匆匆赶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酷似的大汉。
禇不凡劈面就是一顿臭骂:“好你个魏纪东!你这狗屁分舵主是干什么吃的,嗯?发生了这许多大事,你居然还安安稳稳坐在这里摆谱,显威风给老子看!”
魏纪东嗫嚅道:“属下不敢,不敢。”
禇不凡怒道:“不敢?我问你,凹凸馆的人哪里去了?”
魏纪东道:“禀帮主,属下因此事与本帮无关,故而没有派人查访。”
禇不凡冷笑道:“这倒像是个堂皇的理由啊!那好,我且问你,张亿和两家失踪,也和本帮无关吗?”
魏纪东额上见汗,低声道:“属下已派弟兄们去查了,还没有什么线索。一旦查到什么,属下会立即禀报帮主。请帮主责罚属下失职之罪。”
禇不凡点头道:“究竟是失职,还是监守自盗,咱们还得往后看。我问你,另外两家,你可派人去问过?”
魏纪东道:“属下不敢。出为此事已惊动官府,属下自认不宜出头。属下只想私下救出帮中的大户。”
禇不凡眯起眼睛,慢吞吞道:“你倒想得不坏。也好,你不查,我老人家亲自去找他们。还有,本帮失踪的那两人家中,真是一点线索也没吗?我看,嘿嘿,未必吧?”
魏纪东已是大汗淋漓:“张…张家……老八张桐……昨天也……也不见了,说是凹凸馆中有个什么叫杜若的女人……
把他缠住了。”
禇不凡道:“晤,是张八这小子!他平日里有什么狐朋狗友?”
魏纪东颤声道:“属下……属下不知。”
禇不凡眼皮往下一搭,冷冷道:“那么你这个分舵主,总该知道点什么才对呢?”
魏纪东两膝发软,差点跪倒:“属……属下无能……”
禇不凡怪笑道:“哪里哪里,你‘有能’,无能的是我这个当帮主的!比方说,我就根本不知道站在你背后的两个王八蛋是什么人,而你魏纪东当然知道,对不对?”
魏纪东这才想起,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忙道:
“这两位是属下新近招募的,也都是徽州人,早就想投靠本帮的。”
两个大汉双双跪倒,齐声道:“嘱下于狂、于放两兄弟,愿为帮主效劳!”
禇不凡懒洋洋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都给老子滚下去!慢着——纪东,将来鸥阁收拾一下,让风少侠和柳姑娘住。了然大师和我住在一起。”
影儿恼羞成怒:“胡说八道!我们又没……,”
禇不凡笑眯眯地道:“又不是让你们同床共枕,你害什么臊?丫头,早晚你也是他屋里人。”
风淡泊连声喝止,却是无用。影儿羞急,跺跺脚,恨声道:
“我走!”
禇不凡大笑:“哈哈,惹急了一个!柳姑娘,来鸥阁是客房,阁里房间多得是,你担什么心?再说,你们两个住一处,有什么急事,也好互相照应。对不对,风老弟?”
*** *** ***
风淡泊正要解衣躺下,却听到门外影儿的声音:“大哥哥,开开门。”
风淡泊心中一动,打开了房门。
烛影摇曳,影儿已闪进房,拴上了门。风淡泊的心里有点发慌了。
影儿可是个敢想敢干的女孩子,这一点风淡泊知道得十分清楚。
影儿面上眼中满是蜜意柔情,一进门便偎进风淡泊怀里,轻声道:“大哥哥,我有些害怕。”
风淡泊搂着她的细腰,柔声道:“害怕什么?”
影儿道:“害怕这个地方。这里好像挺古怪的,我总感到心里不踏实,总好像有人要害你,害我。”
风淡泊心中一凛,忙安慰地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疑神疑鬼了?禇老爷子待咱们不是挺好吗?他要是听见你如此说话,肯定会不高兴的。”
影儿固执地道:“反正我害怕。阁子太大了,我一个人睡不着。大哥哥,咱们说说话儿,好不好?”
她这一说,风淡泊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了
或许恐惧本就有极强的传染性,正如伤寒和瘟疫,和谣言一样。
可影儿既已害怕,他就不能显出一丝一毫的害怕来。
风淡泊柔声笑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害怕,你只是想大哥哥抱你亲你,对不对?”
影儿轻捶了他几下,羞嗔道:“才不是呢,咱们不干别的,只说话。”
风淡泊松开手:“好。”
影儿一下抱住他脖颈:“不好。”
夏天本就是容易出事的季节。夏天里男男女女穿得都很少,耳厮鬓磨之际,又怎能保证不越轨呢?
更何况,影儿香汗淋漓的胴体正在他大手的揉捏下变软变沉呢?
风淡泊已快要发疯了。
影儿已经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的手伸进本已极少的衣衫里,任由他抚摸对她来说都很陌生的领地。
她不想拒绝,也不愿拒绝。
该来的总要来,一个女人迟早会有这一天。
但她对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羞臊。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身子弯成了弓,喉中也已发出了痛苦似的呻吟。
风淡泊就在这时,忽然抽出了手。
就在风淡泊快要爆发,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忽然似乎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三句话:
“少碰我妹妹!”
“你要敢碰影儿,我就将你分尸!”
“你不过是个下贱的仆人!”
是柳依依的声音。
是柳依依在警告他,在千里之外警告他。
他还能怎么样呢?
风淡泊抱着头,紧紧咬住了牙关,他咬得那么紧,以致于他的全身都已在颤抖。
影儿缓缓地睁开眼,瞪着他抽搐着的肩头。
渐渐地,她眼中出现了怨恨,渐渐地这怨恨又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痛惜、一种深沉的爱怜。
她慢慢爬起身,温柔地从背后搂住他,将自己的胸脯紧紧贴在他背上,喃喃道:“大哥哥,影儿是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以后会怎样,影儿都不离开你……”
风淡泊痛苦地道:“影儿,我不能,真的不能。”
影儿软软地将脸儿理进他肩窝里,小手软软地抚着他心口:“你能,能的,大哥哥,噢,大哥哥你能的……”
风淡泊渐渐地平静下来了,但还是没有动,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好像身边根本没影儿这个人。
影儿慢慢地将他扳倒,极其温柔地亲吻他,吻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吻他的胡茬,他的脖颈,吻他的心口……
影儿的吻,就像一只柔软润湿的小手,在拨动他的心弦。
风淡泊重新恢复了信心,他感到了一种活泼的力量,正在体内疯长。
影儿晤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吻住了他。
*** *** ***
影儿睡着了。
风淡泊痴痴地靠在床上,抱着影儿沉甸甸的身子,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
影儿只有在睡着之后,才像个漂亮又乖的好女孩儿。
风淡泊默默地俯视着她满是血丝的丰润的柔唇、凌乱的乌发、裸露着的胸脯和腿,脑中一阵阵迷惘,似乎不知道已发生了什么。
可影儿就睡在他怀里,他又怎么能否认呢?
如果柳红桥知道风淡泊和影儿之间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会怎样呢?暴跳加雷?无奈地默认?还是欣喜?
风淡泊不知道。
可风淡泊知道一点,那就是柳依依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他,将他“分尸”。
而且,如果柳依依分不了他的尸,他就得忍受各种各样的轻蔑和鄙视。
他后悔吗?
风淡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是不是应该后悔。
但他知道,世上根本就没有治后悔的药。
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影儿动了一下,咂了咂嘴,缠绵不清地道:“大哥哥—一”
或许她已梦见了他。
风淡泊心中涌起了一阵酸楚和羞愧:“风淡泊啊风淡泊,世上有影儿这样的姑娘敬你爱你,而且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哪怕就真的为她而死,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他突然一阵猛摇,将影儿摇醒。
影儿不满地努力睁开眼睛,嗔道:“干什么嘛!让我睡,我要睡觉。”
风淡泊凝视着她的眼睛,喃喃道:“影儿,好影儿,影儿……”
影儿的眼睛渐渐亮了。
她猛地将脸儿理进他怀里,小手狠狠地捶他的肩膀,哭道:“你现在才……现在才喜欢影儿,现在才……”
风淡泊拥紧她,反复地念道:“影儿,影儿……”
泪水已不知不觉间流了满面。
门外突然一声异响。
影儿的身子一下僵住。风淡泊忙悄声道:“别害怕,我去看看。”
可风淡泊无法起身,影儿正压着他,面儿相贴,腿儿相缠。
又一声异响,似是夜鸟破空之声。
影儿轻轻支起身,滑鱼一般溜下床,飞快地扯起一条薄毯,裹在了身上。
风淡泊穿好衣裳,悄悄掩到门后,示意影儿准备好,影儿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风淡泊猛地拉开门,影儿双手连扬,六柄柳叶匕没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风淡泊也已随着冲出。
月华如水,小院里空无一人。
影儿那间房的门却开着,在夜风中晃动,一声声吱哑。
影儿偎过来,娇躯乱抖:“大哥哥,影儿怕……大哥哥抱影儿,影儿怕。”
风淡泊抱起影儿,回到自己房中,将房门拴好,他的心跳很快。
人总是怕鬼,虽然鬼未必存在。
但人害怕孤身一人置身于黑夜,却是千真万确的。走夜路的人喜欢唱歌,就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影儿死死抱住他,不住颤抖:“大哥哥,影儿怕……”
风淡泊当然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其实影儿平日里胆子很大,可今晚却似变了个人。
是不是因为她已找到一个坚实的肩头?
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子在有一个坚实的肩头可以依靠后,就会变得更脆弱、更胆怯、更娇柔呢?
影儿在他强壮的怀抱里呜咽:“大哥哥,欺负影儿呀,。”
于是他开始“欺负”她,他知道影儿是吓坏了。
但他的耳朵一直竖着,听着外面的风声。
长夜无眠。
风淡泊拥着影儿,默默靠在床上,等待着黎明。
影儿娇弱无力地偎着他,不时用小脸轻轻蹭着他的胡茬,用小手在他心口胡乱画着什么,柔唇不时微微颤动着,从胸腔不时发出低得无法听清的呼唤。
“大哥哥……噢……大哥哥……”
风淡泊听见了,但没有回答,影儿的呼唤是给她自己听的,不需要回答。
风淡泊又感到了那种茫然——就像在野地里迷了路一样。
他的手一直在轻轻缓缓地抚着影儿的秀发、影儿的额头、眉毛、鼻子、嘴唇、耳朵,抚着影儿的肩头,……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胴体的温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胴体的呼唤和响应,也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水的柔情在心中荡漾。
但他感到茫然。
他觉得自己是在梦中,而梦中的东西据说都不是真实的。
影儿虽然正实实在在地贴紧他,他还是觉得,这不是真的。
影儿就像她的名字那样,不可琢磨,无法把握,正如你想握一把月色,你握住的却是你手掌的阴影。
风淡泊感到一种淡淡的悲凉。他不知道,这时候感到悲凉,是不是忘恩负义。
第三章 疑云?暗波
黎明。薄雾。
李之问拉开门,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又重重吐出,这才缓缓走到庭中。
这一夜他根本没睡着。
他相信其他三家的人,也都没睡着。
李之问重重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