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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尼姆在断头台上发表演说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就在当天,他就已经听到了这传闻。只是福尼姆究竟说了甚么,他并不清楚。他于是去问各位贵族、官员,他们似乎得到了相当的消息,但却怕说出来国王会不高兴,于是都有所隐瞒。他真想就这样放弃,不去查探这件事了。可是又怕此事会产生甚么坏影响,他甚么也不知道的话便无从应付。于是,最终还是向马蒂斯侯爵痛陈利害,才使他说出的所有消息。
「国王陛下却把战争,变成一种目的!」福尼姆是这样说的,可是他说错了。战争并不是韦尔特的目的,对于他,战争是一种手段。为了确定自己是正统的王位继承人,他必须开战。为了慑服目中无王的贵族、官员,他必须开战。如果没有开战,那在众人心目中,他仍然会是昔日那个被瞧不起的怪小子,完全驾御不了臣民。
因此他认为,就算战争会带来灾祸的,罪也不在他身上。有罪的是艾班、王太后,因为他们令韦尔特怀疑自己的身份,令他硬要去证明自己是正统。有罪的是贵族、官员,因为他们尊崇光荣耀眼的奥罗,鄙视沉静淡薄的韦尔特。
特别是福尼姆等人,他们带头诱使人民反对他。他不相信修桥建道,又或是发放赏金,人民就会满足。世人都像贵族、官员那样,不会欣赏平和的欣慰,只会为激烈的事物所吸引、感动。因此,人民越是不服从韦尔特,韦尔特便越是要靠战争来取得民心。
韦尔特心想:「这算是人生中,自然会形成的恶性循环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谁有否多了一分狂妄,谁有否多了一分偏执。如果有的,这循环就不是自然的了,而是人类刻意造出来的。可是,我们甚至不知道人的心,究竟是自然还是不自然的。
人不像植物甚至死物,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按著自然规律生或灭。身为人类,拥有自己的意志,却因而要苦于选择。选了错的行动,就会受到他人指责,背负上植物死物不可能有的罪。假若人的心是自然的,那按心中所想行动,是否就是对的?假若人的心是不自然的,那按心中所想行动,是否就是错的?
就算不理自然不自然的问题,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想做、或已做的事,到底是对或错的?我们有这个智能去判断吗?上帝赋予人自由的意志,真的是出于对人类的偏爱吗?怎么自由意志,竟会令人陷入对错不分的困局之中?上帝是不是太高估人类的智能?还是,衪根本没偏爱人类,而是把自由意志给予人类,作为一种惩罚?
韦尔特觉得自己的思想脱轨了。虽然他一向对宗教不感兴趣,祈祷比谁都要少。可是质疑上帝,还是第一次。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风景去。希望分一分心,可以阻止他这种想法。然而,他失败了。向窗外望去,见到的是园丁在花园浇花、侍卫在路上巡逻、仆人在一旁休息。一见到人,韦尔特就想到「自由意志」这个词。
人类真的有能力分辨对错吗?各种不同的,充满迷茫、偏执、喜好、厌恶、胆怯、勇敢、虚荣……的心,真的能有一个客观的、标准的对错吗?如果没有标准,哪里甚么才叫对、错?每一个人,就只能相信自己心中的对与错。你认为是对便对,认为是错便错。这很没说服力,但人人都抱著这信念活著。
韦尔特是,太上王是,王太后是,艾班是,福尼姆是,众贵族、政务官是,甚至布尔斯亦是,认为自己应该去做才去做。他们都在运用上帝赋予的自由意志,可大家之间又充满冲突。也许,冲突是无可避免的。纵使自由意志带来很多伤痛,但没可能把它放在一边不用。
在这一刻,韦尔特觉得不再那么痛恨,那些冒犯过他的人了。就因为没有客观的对错标准,于是人人都只好相信自己是对的。这是很自我中心,但又无可厚非。反正大家也是一样,对错不分。互相争斗,也是无可避免。
此时,侍从弗兰来到他的身边道:「陛下,会见总理度甘的时间到了,他已在门外等著。」
韦尔特点了点头,回应道:「请他进来。」
弗兰于是去带领度甘进来。脸色不善的度甘,还没坐下来便粗声粗气的说:「陛下!福尼姆说了甚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那又怎样了?」韦尔特就那样站在窗前说。
度甘闷哼一声,就像教训小孩子般说:「这实在太荒唐了!你知道你的侍卫、你的法官怎样了吗?竟傻傻的呆著,任由一个死囚长篇大论!你身为国王,就应该确保他们的质素!关于侍卫队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向你说了!如果你不想理,我大可以代你管教他们!」
韦尔特没作声,只是满不在乎的望著对方。
度甘继续嚣张的道:「这件事,陛下应该好好考虑!自己办不来的事,就应交给别人去办。两星期……两星期就已很长了。陛下,你考虑一星期,给我一个答复。要么你自己管好侍卫队,要么就由我来。」
韦尔特对度甘的态度与要求,深深不以为然。侍卫队是国王的部队,哪里能交给总理去管?度甘这样要求,只怕是抱著夺权的心。韦尔特于是道:「如果我不想答你,哪里又如何?」
度甘说:「我会在朝会中,再次向你发出此要求。到时,我会说服众人支持我!」
韦尔特木无表情的回应道:「两星期后,你再来找我吧!我现在没有话要向你说,退下!」
度甘不悦的喃喃自语了句甚么,然后便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弗兰关上了门,然后便咕噜道:「真是不知所谓的人……他以为谁才是国王啊?」他叹了口气,然后向韦尔特恭敬的说:「陛下,我只是个侍从,可能你会怪我多事。我是我认为,度甘这个人,陛下必须多加防范。我听说,他近来很著力于,向陛下以外的人收买人心……」
韦尔特点了点头:「我知道,因此请你把御监卫的人请来。我有件事,要交给他们去做。」
弗兰四周打量了一下,才轻声道:「陛下打算把度甘……甚么了吗?」
「你说对了。」韦尔特再次转身,面向窗外。
度甘虽然狂妄,但谁肯定他是错的?可是,这并不代表韦尔特会原谅他。韦尔特仍然得为自己著想,他不可以光坐著等死。度甘行使了他的自由意志,现在是轮到韦尔特行使的时候了。就算不分对错是有罪的,那他俩的罪大概也是一样轻重。反正,世上根本没有人逃得过对错不分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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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六年一月十八日,总理度甘被侍卫队拘捕,原因是他涉嫌与福尼姆等人是同党。被补时,他一直大叫冤枉,吵的人民都来围观。而事实上,他是清白的,他只是被御监卫陷害。但侍卫队和法务部,完全不知道此事。经过复杂的调查、漫长的审讯,度甘终于被判叛国。于七月一日,死于断头台上。可是由于他主战派的身份,在生前又广得人心,很多人都不相信他有罪。
同月,王弟菲哲文及几名贵族官员举家失踪。有传闻说,他们是福尼姆的同党,怕被揭发、判死刑,于是逃离了首都。也有传言说,他们和叛党没有关系,只是怕被冤枉有罪,而逃离首都。
到底那个传闻才是真相?这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在首都这儿,没有对与错,只有成与败。血腥的断头台,只会杀人,不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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