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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五六个大汉从两旁荆棘叶中蹦了出来。
头上清一色地包着黑巾,身上清一色地穿上黑衣。
手上也清一色地握着钢刀,显得骠悍,显得威武,强人的本色!
其中一个口中念着千古不变的打劫文章。
“此山是我开,此渡是我盖,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麦小云笑了,他笑笑说:“各位好汉,我上有五旬老娘,下有三岁孩……”他打了一个嗝,又继续下去说“喔!不对。我刚刚娶妻,还没有养孩子,请你们高抬贵手吧!”这似乎也是一般行旅在遇上强盗的时候,所说的话吧!
“不行!”那个发话的强人把钢刀一摆说:“假如我们都把手给抬高了,那叫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去抢贪官呀!去劫奸商呀!”
“往日里我们也曾经这么做过,但是,哪有这么多的贪官?谁又知道哪个是奸商?”麦小云听对方说得也个无道理,心中遂放弃了剿山踏寨的念头。
随口又说:“那也该向有钱的富商下手呀!你们看,你们看,我有钱吗?”他两臂左右一张,作出未带银两的样子。
那个强人果然凝目看了他一会。
忽然说:“那可不一定呀!你气度高雅,像个读书之人,你穿着不俗,像个公子哥儿……”“读书之人也好,公子哥儿也罢,但我身上的确没有带着银子。”
“看似没有,但也不尽然,有的人怕铜臭,有的人嫌累赘,他们怀中带的可全是庄里的银票。”“嘿!”有理,说得有理,麦小云江郎才尽了,他实在再也无法辩驳,除非褪下身上的衣衫,让对方搜上一搜,摸上一摸。“这么说我是过不去了?”
“过得去,只要用钱买路。”
“没有钱呢?”
那个强人慢吞吞地说:“有的人借命,他们会乖乖的留下钱,有的人嘛!则是要钱不要命,你就是属于后者的那种人!”到最后,他已经声色俱厉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
“谁相信?”那个强人沉下声音说:“上去一个,洗他一洗!”
“洗”,当然就是搜了。
“是!”
两个喽罗立即提了钢刀走了过来。
刚抬起手,麦小云倏然衣袖一拂,那两个喽罗不由双双的叫出了声。
“哎呦!蛰人呢!”
“拿下他!”
“哦!”
喽罗动刀了,但是,钢刀尚未砍下,持刀的那只手也被噬了。
“螫”比较轻微,只像蜂尾。“噬”,可就严重了,它像蛇口哩!
“各唧唧”,钢刀落了地,“啊哟”,两个人相对的弯腰不起。
其余的人一见全都怔住了,又有一个定定心神地说:“邹头领,这个人是练家子的呢!”“废话!他若不是练家子,身上怎会带着宝剑?”邹头领,也即是发话的那个人两眼又盯着麦小云好一会。然后说:“阁下,你是哪条道上的?”麦小云笑意依旧地说:“对不起,在下还没有上道哩!”
“哼!嬉皮笑脸,油腔滑调。”邹头领有些恼怒了,他哼了一声说:“再上去两人!”“哦!”
这两个人比较小心了,也有点本事了。
但是。大龟小龟,相差无几,两招还未递满。就依样葫芦的眉蹙眉,手捧手,在唉声叹气了。站在邹头领旁边的那一个又开口了,他说:“邹头领。这条肥羊头生犄角,似乎宰杀不易呢!”“唔——”
“反正咱们的瓢把子在前头做大买卖,我看这个小生意不十也罢!”
邹头领觑在眼里,惊在心里,自己手下的头目在对方手下竟然走不上二招,那本身上去恐怕也不是人家五招之敌,因此,他当然顺漏而下了。“好吧!便宜这小子吧!”
“回山!”
来得快,去得也快,连手上负创的四个喽罗听了也立刻捡起地上的钢刀,不稍或迟地跟着隐入荆棘里。这也可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吃不下又何必硬啃呢?
大凡说书的人,或者讲古的人,他们起头总要来段开场白,大诸是“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山多路不平,河中鱼多水不清,朝中官多出奸臣……”山东地面的山实在真多,大的如泰山、鲁山、蒙山、徂徕山等等,小的更是不胜枚举了。雄鸡渡一过就是野猪林,店小二慎重其事地提到野猪林,那野猪林必然也有强人山贼出没其间了。此道路既然颠簸难行,此沿途既然堑山绵延,而且,又有山贼盘踞隐匿,难道除此之外,就无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吗?有!可是这条乃是去河北的近路,不然,必须要绕上一个大圈子,由沂州经沂水、临朐、益都。但那条路也有山山岭岭,也难保没有响马强盗。
这山东,地瘠民贫,在衣不暖身,食不饱腹的情形之下,有些人就被*上了“梁山”!雄鸡渡至野猪林那一段,其间了无人烟,只有黄老爹。
黄老爹的家乡在一次黄河泛滥时屋毁人亡,剩下他和一个十岁的孙子幸免于难。耽不下去了,就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此地,以现成的木材,以现成的茅苇搭建一间简陋的房子,沽酒卖茶。行旅客商在崎岖枯寂的山路上跋涉了一二个时辰,肚会饥,口会渴,在这饥渴难耐的时候,骤见酒店茶招。其欣喜当可想而知。虽是野店,又何如城市中的酒肆茶楼,任谁都要入内进点饮食,打打尖,歇歇腿,因此生意颇为不恶。俗语说,最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黄老爹那个地方正好处在雄鸡渡和野猪林的中间,就这样,形成了一个三不管。再说,强盗不动光棍,再说,强盗多半亩林,他们有时侯会借机会出来喝上几杯,久了不成了朋友哩!麦小云也不例外,他迈进了这家野店。
黄老爹的孙子黄大牛一见立即趋了过来。
“客官,你喝酒?”
“喔!不,我喝茶。”麦小云地接着又说:“还有,请你再拿两个馒头,一盘牛肉,和一碗酸辣汤。”“是。”
黄大牛熟练地先泡上茗茶,然后进里间去张罗其他的吃食了。
麦小云一面喝茶。一面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见房屋虽然简陋,桌椅虽然粗糙,但却收拾得十分洁净。这时约属巳时正中。行旅客商尚未到达此间,再说巳时也不是进餐果腹的时刻,是以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二人在饮酒谈天。那两个人都是四旬年纪,一个腰间缠着一副鸡爪飞抓,个凳旁搁着一面紫藤盾片。麦小云见物知人,这两个人正是雄鸡渡的瓢把子。
缠飞抓的叫“草上飞”吕万程,一身轻功驰名江湖。
使盾片的叫“叫五更”董方亮,那盾牌只是抵御对方兵刃之用,至于攻密武器,他囊中藏有为数不少的卵石铁弹,以暗器方式会出发射,得心应手,百发生中。馒头现成的,牛肉现成的,酸辣汤的作料也是早就准备定当的,所以不到一会,全部捧出来了。吕万程他们见麦小云只有单身一人,但却来得镇定,来得从容,一点也不像被洗过身子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惊异。
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
可是,他们目前有重大的事情待办,因此也就懒得过去查问了。
只听董方亮说:“大哥,点子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到来?莫非消息有了差错?或者在上头被人捷足先登了?”“应该不会。”吕万程抬头朝大路北端一阵张望,然点继续地说:“大家不是经过协议?彼此会合,到这才一起发动,来个前后合出。”“话虽不错。”董方亮显得有些焦躁,他接下去说:“但另外尚有几起什么侠义人物.他们也在觊觎这批银子哩!”“不会吧!侠义人物应该不在乎银子。”
“难说啊!要知道人心难测,鸭肫难剥。”
吕万程沉吟了一下说:“唔——那我们又应如何取决呢?”
“何不赶上去看看。”
“好!”吕万程饮干了杯中的余酒说:“我们走!”
董方亮姑了起来,他一手抓起盾牌,一手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桌子上,率先地走了出去。吕万程摸一摸腰间的飞抓说:“大牛,钱在这里,不用找了。”
他随后也迈出这屋子。
黄大牛立刻快步走过来相送,在背后还打躬作揖地说:“谢谢二位,谢谢二位好汉。”麦小云在雄鸡渡曾听那帮强人说他们瓢把子在前面做大买卖、如今又听董方亮说该批银子还有几起侠义门的人也在觊觎,他不禁煞费思量了。凡强人口中指的大买卖,该是数目不少的金银财宝,如今从董方亮他们的谈话中证实了这果然是一批银子。银子既然被称成了“批”,其价值必定很大,但是.运输大批的银子,也必然会雇请镖局的人解押护送。就像忻州客栈的行旅,他们无非也是在等候足够的人数,然后集腋成裘,各出一份费用,才由专门走这条路线的人带领上道。不管这批银子的来路是否正当,不管这批用于有没有镖客护送,白道中的人士怎么也会起觊觎之心呢?麦小云摇摇头,他实在是想它不通。
谁都有好奇之心,既然想不通,何不跟上去看看,再说,有强盗打劫行旅,他义无返顾,也得拔刀阻止呀!主意既定,随即三口两口地胡乱吃了一些,擦擦嘴巴,漱漱口腔,然后结清账款也上路了。野猪林在望了。
野猪林的形势要比雄鸡渡险恶多了。
它道路蛇行,弯弯曲曲,它悬崖倒挂,颤颤巍巍,教人见而心悸,瞧了胆寒。麦小云虽然追蹑在吕万程他们身后十数大之处,但是,野猪林内传出来的打斗喝叱声,兵刃碰撞声却与前面两人听听到的同样分明,同样清晰。吕万程已经松下围在腰间的飞抓和董方亮快步奔了过去。
麦小云也是身形一展,几个起落,随即隐藏在一棵樨树同一株枞不合樾之间。那樨树是常绿半亚乔木,枝繁叶茂,秋时开花,其状乳白而细碎,其味芬芳而波馥,俗称桂花。枞本则是松树的一种。
他举目眺望,见一个山凹的盆地上,有七个人围着四个人在相互厮杀。
尚有三个人,则分别的站在不同的角落,袖手观看着。
“喔!原来如此。”
麦小云的疑团打破了,他了解为什么也有白道人仕参与其事了。
因为,被围在核心中的那四个人是宫廷侍卫,他为探查身世,也曾经与这几个人二度交过手。自从满清人关,世祖顺治立国伊始,传到康熙、雍正,前后已有五十年来之久。但是,有些白道人仕仍以大明遗民自居,他们不但不事清廷,还经常以戈相向,与之敌对,寻隙难为!那四个宫廷侍卫,一个出身崆峒,姓刘名介雨,因他勘不被红尘,跳不出三界,做了和尚又还俗,是以人称“假和尚”。一个是八卦门的弟子,“八卦散手”黄振华。
一个早期乃是绿林巨寇,后被“南天一剑”南浩天牵引进了侍卫营,名叫柯志平,因当年的匪号过于难听,以故隐下不宣。还有一个叫游信池,他来自青海.至于绕在四周的七个人,赤手空拳的叫“海马”周得势.使熟铜拐的是“截江獭”李茂,甩着锁链钢锥的乃“避水狯”韩勇。听他们的绰号,看他们的招式,该属于江河中的人物。
不错!他们以前正是在淮南一带的湖泊中、江流里讨生活,由于太过骄奢,太过张狂,遂被一位姓彭的巡抚所剿,在淮南既然立足不得,就窜来莽牛山,重新开寨立栅,改水为陆了。一个鼻子很长,一把刀镶着全星,他的名,他的号都在上面标榜出来了,名叫金天刀,号称“大鼻子”。还有一个人的眼睛很细很小,大家就呼他“小眼儿”窦云先。
这两个人在五官上一大一小.共同在癞象岭称尊称王。
剩下的二人是地主,双双霸占住了野指林,身高八尺,威武魁伟,黑脸膛,络腮胡,兵器乃是一根降魔杵,匪号由此出来了,叫“黑金刚”郝武。最后一个姓谢,活像负着一油水四荡,哈!一点也不错,谢标的外号就叫“一篓油”!那分别站在一旁观望的三个人又是谁呢?他们即是被称为“侠义”门中的人。身穿月白布衣的乃丐帮长老“万里穷神”欧阳丁,头戴纶巾,身披儒衫的是“铁笔圣手”杨智人,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竹竿的,则是“洞庭钓夫”崔达三。“七位瓢把子,我们兄弟也来了。”
董方亮左于盾牌一扬,立即来了一个下马威,右手连珠地打出四颗钢珠,不论大小,不分彼此,宫廷侍卫每人一颗!“二位寨主,对不起得很,同为事出突然,我们不得不在此地动手了!”“海马”周得势双掌一错,身子一挪,让出了一个空档回答着。
吕方程毫不迟疑,顿时飞抓一抡,也加进了战围之内。
“叫五更”董方亮所发的钢珠,它大小犹如李子,它色泽也犹如李子,而他,在来进场子之前,在连续奔跑之间,就已经打了出来。虽统势劲,虽然力猛,但却失去了准绳。
再说,势一劲,力一猛,钢珠在半空中飞泻,就有破风之声,就有黑线贯连,躲它,挡它,都不太费事。果然,钢球失去了功效.一颗颗跌落在尘埃里面,不过,若是一旦被它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