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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川明知对方认错了人,但是,他似乎已经骑上了马背,不得不将错就错。
再说,他本姓沈,也经常地被人称为“沈大侠”,怎否认得了?程鉴元一脸欢容、满心庆幸,他横臂躬身,说:“快请,快请,里面请。”
进了门,人了厅,他又大声的嚷嚷了。
“四喜,你伺侯沈大侠去客房休憩梳洗,我们这就安排酒筵为他洗尘接风。”
“是。”四喜恭应了一声说:“沈大侠请随小的来。”
四喜当然是程家的一名家丁。
沈逸川如今更是无话可说,只有听由人家安排了。
宴席间,程鉴元殷勤地劝酒,殷勤地劝食。
酒过三巡,忽然,有一个家丁匆匆地跑了进来,他怀着疑惑的眼光看看沈逸川,接着凑在黄姓总管的耳边轻轻地低语了一阵。
黄姓总管一听眼中也布上了困惑的神色看看沈逸川,脸容还带着尴尬呢。
然后,他也咬起了程鉴元的耳朵。
依样葫芦,程鉴元同样地看看沈逸川,他一阵趄趑,却又说不出什么。
最后,站了起来说:“黄总管,你陪沈大侠多饮两杯……”继之转朝沈逸川生硬地笑笑,又说:“请恕老朽失礼,家事琐繁,必须出去处理一下。”
“程员外尽管请便。”
沈逸川乃何许人,他观颜察色,就知道必定是正主儿到了。
由于对方一如自己,知有错误,但已经骑上了马背,既难以解释、又无法追究,何况,能多上一个帮手,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程鉴元匆匆地出去接待另一位沈大侠,幸亏他业大,立刻又准备了一间客房,幸亏他家大,立刻又摆上了一桌酒筵,迄不见延误。
当夜,两位沈大侠当然都歇宿在程鉴元的家中。
第二天,第二天一大早,阮绍立果然言而有信,他又带着原班人马来了。
“程永放,现在把人连同‘休书’送出来还来得及,若再拖延磨宕,那本少爷就要打进来了。”
骄奢依旧,嚣张依旧,气势也是依旧。
阮绍立再次提起“休书”,并且还加强了语气,这就是巴结衙门的好处,不然,他怎会知道要对方的人,又叫对方写上一纸休妻书?那是王法的漏洞、隙缝,有了休妻书就构不成强占民妇,纵使有罪,那也轻乎其轻。
程家的大门豁然开了,但是,出来的人不是程永放,不是顾宝月,也不是程鉴元。
他们是谁?那是黄总管,那是二位沈大侠,以及一干家丁。
阮绍立一见吼叫着说:“叫程永放出来!”
后到的那位沈大侠踏上两步,双眼凝视着阮绍立说:“你叫阮绍立?”
他,“而立”之年,生得精壮,生得黝黑,也生得正气盎然。
名,沈元霖,号,“铁罗汉”,只因生性至孝,以故守着老母不敢远行,平时种种菜,钓钓鱼,倒也显得清闲怡然。
就这样,几年下来,江湖遗忘了他,他也隔绝了江湖。
赵仕强的家门与他有旧,与地颇有渊源,找上了他,而他,一方面盛情难却,一方面静极思动,另一方面也是为振天理,为护正义,遂瞒住了老母漏夜偷偷地来了。
阮绍立见了还真馁了一馁,说:“不错,你又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也罢!”沈元霖说:“我只问你,你可是江潮中的人?”
“是又怎么样?”
“江湖中人可得讲道理。”
“我没有不讲道理!”
“那你怎能强要人家的妻室?”
“那是报复、亦是报应,我好心地请他们喝酒,程永放却动手打人!”
当然,阮绍立隐下了程永放为何打人。
沈元霖微微地笑了一笑,他并不深究,只往旁说:“你不是打过他了?一来一往,两相扯直。”
“那不够!”
阮绍立说得强横,说得悍然。
“一定要他家室做补偿?”
“不错!”
沈元霖又顾言其他了,他说:“你成家了没有?”
“没有。”
“你有姊妹没有?”
阮绍立听了感到困惑,他不知对方葫芦中欲卖何种药物?不由含混地说:“有又怎么样?”
“假如我现在打了你,也说不够,你又该怎么样?”
阮绍立这次听懂了,于是他恨恨地说:“呸!你算什么东西……”
手起手落,习惯的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沈元霖身形一转,就轻易地卸去了来掌,然后,右臂一抬,照样地回上了一掌。
阮绍立还未入社会,也算不上江湖人,他只是一个惨绿少年,游手好闲,艺业不入流,功夫不到家,又岂会是沈元霖之对手?差得远呢,几招一过,就已经挨了人家的掌,吃了人家的拳。
“魏大侠助我一臂,帮我一下……”
魏允新不得不硬着头皮接替上去,他是在外面跑跑的人物,知道这档子事乃阮绍立的不对。
但是,为了朋友,只好两肋插刀了。
只是两个打一个,而且这一次阮绍立拔出了宝剑,魏允新拉出了单刀。
不过,沈元霖了不托大,他随手解下了围在腰间的软鞭。
对象不同了,情况也不同了,因此,“双拳难敌四手”的成语在这里也用之不。
魏允新在镖局中只是一名趟子手,所以,凭他的本事也只多拖了十几招,十几招下来,一个剑儿卷了,一个脚步不稳,还是双双的落了败。
阮绍立恼羞成了怒,他失去理智般地吼叫着,谩骂着,嘶喊着。
“你们死人呀,大家上啊!”
车马行的伙计一个个动了,程家的家丁也一个个动了,眼见又是一场混战,一场群殴,但是魏允新却举起双手给拦住了,阻止了。
“这不是解决办法,我们回去再作商量。”
一方既然退了,一方也就收了兵;一方摆起迎将席,一方猛饮庆功酒。
午后,未牌时分,阮绍立请到了人手又前来挑战了。
二相互一朝面,沈元霖不由暗暗皱眉,暗暗惊心。
因为,对方所请来的两个人功力不弱,主要的,这两个人乃是江湖上的职业打手、职业杀手,凡事不论好恶、不顾正邪,只以银子为准。
他们是谁?他们乃是“洛阳二丑”!“洛阳二丑”长得都很丑吗?不丑,不丑,他们的人长得并不丑陋,所丑的乃是职业,丑老大一见就打起了招呼,说:“喔!沈大使,是你呀!我们好久不见了。”
彼此都籍隶河洛,是以他们相知相识。
“好久不见。”礼尚往来,沈元霖回话说:“二位这一次赚取了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这次我们兄弟并不杀人,所以……”
沈元霖接口说:“那贵兄弟可知道事情的因由?”
“几年不见,沈大侠怎么健忘起来了?”丑老大摇摇头说:“我们兄弟一向只谈价目、任务,从不问情由。”
“但是……”
“不必说了,你动手吧!我们在拳脚上见输赢,我们兄弟若是输了,拍拍屁股走路,假如你沈大侠失了手,那也请你掸掸灰尘退出这场是非吧!”
沈元霖闭口不说了,他只有摇头叹息了一声。
“老二,上去量量他,看他这几年的景况如何?”
“好。”
两个人打上了。
这才叫斗争,这才见功夫,彼此虽然也是刀来鞭往,但刀刀含威,鞭鞭生风。
他们足足打了三四十个回合,不见胜败,也难分高下,丑老大不由动之于心,他想:“这样下去,何时得了?”
于是也撤出了兵刃,高呼着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沈大侠原谅,在下也要下场了。”
丑老二的武器是厚背开山刀,丑老大瘦小,他用的乃是三叉双刃戟,轻便、快使。
“铁罗汉”是个人物,程鉴元果然找对了目标。
谁知呢?阮绍立却以重金聘了“洛阳二丑”,而“洛阳二丑”
五名四播,更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一个对一个,尚不知鹿死谁手,如今,两个对一个,那“铁罗汉”就相形见绌了。
又过去了三四十个回合,陡然间,只见丑老二开山刀一拗一越,狠招“凿石开山”
就亮了出来。
沈元霖已经豁出去了,他双腿微挺,身形略略倒飘,然后,腕转臂摇,软鞭坚如枪杆,软鞭猛若虎尾,挥了过去,扫了过去,连丑老大也圈进在招式之内,那叫“横扫千军”也叫“涵盖一切”。
可是,丑老大人痕体轻,他朝上一纵,向前一窜,潜入了对方的无防之地、空隙之中,三叉戟一递一绞,“瑟喇喇”细碎之声连续响起,片片布帛纷落在地,错分毫,差厘米,却未伤到沈元霖的身体。
心不甘、气不畅,丑老大左手曲指成钩,再次的扬起,再次的击出……沈元霖由于招式用老,由于体力不继,一时间腾不出手,弯不过鞭,眼看就要伤在对方的指掌之下。
这个时候,半空中忽然间下来一条人影,一线剑光,和一阵语声。
“以众击寡,不算英雄,沈大侠且退,待在下也来会会这两个不算英雄的人物。”
这会是谁?这也是沈大侠呀!打自昨晚出现了正牌正统的沈元霖沈大侠之后,程鉴元他们再也不曾询问沈逸川的名号和来处,就这么让他含糊下去。
因为,若给问清了,是已方认错了人,那己方的脸上不好看,是对方假冒了人,那对方的脸上自然也不好看,沈大侠,就沈大侠吧!人会伤人,剑会伤人,言语同样的也会伤人。
丑老大自救要紧,因此,四个人就这么的全部停歇下来了。
丑老大睁着眼睛看了沈逸川好一会,因为,沈逸川的口气忒大,那句话竟然把二丑兄弟全给盖上了,揽上了。
“狂妄的东西,你是谁?”
沈逸川却闲散地说:“在下也是沈大侠……”
“呸!见不得人的无名之辈,打!”
丑老大撩手一戟刺了过去。
“打就打吧!”
沈逸川略略一闪,“脱袍让位‘,回手也还上一剑。
“这位见台……”沈元霖看出了这位出手相助的人功力不低,但他唯恐对方托大,于是关心地说:“请你小心,那两个人乃是横行中州多年的‘洛阳二丑’!”
沈逸川随口应了声说:“噢,谢了!”
衡身手,瞧气势,丑老大心中也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无名之辈,因此,他招呼着丑老二说:“老二,合力搁下他!”
搁得下吗?搁不下,十几招一过,场子中全是沈逸川的人影,全是沈逸川的剑光。
刀畏缩了,戟迟钝了。
“洛阳二丑”畏畏缩编,迟迟钝钝地又支持了十来招,突然间,陡见剑光暴涨,“一柱擎天”,接着“风卷残云”,递迤下去则是“吐刚茹柔”、“投辖留宾”……这些都是沈家剑术中的招式,也就是“松阳道观”镇观之宝——按沈氏四雄艺传松阳真人——神奇、回秘、威猛、犀利。
“当啷啷!”
丑老大的三尖戟首先落了地,因为,他的手腕不小心碰上了对方的剑尖,不得不丢戟而抚腕了。
“蹬蹬蹬!”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所发生,丑老二跄惶地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接着,一屁股跌坐在尘埃之上,因为,他的腿上也着了沈逸川的一剑。
惊喜浮上了程鉴元他们的脸,他们是错接错着,结果竟然接进一尊救命菩萨,真想不到啊!惊恐涌入阮绍立他们的心,他们后海探听欠洋,结果竟然冒出一个天皇煞星,真想不到呵!丑老大又瞪起了眼睛,再次地凝注着沈逸川好一会,然后说:“你究竟是谁?”
“沈逸川。”
“沈逸川?”丑老大一听顿时丧了气,他又说:“可是江南沈家庄……”
“不错,在下在沈家庄排行第三。”
“好,沈逸川,沈老三,这笔帐我们兄弟记下了。”丑老大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三叉戟,说:“老二,我们回去!”他率先走了。
五老二毗眼裂牙地撑起了身子,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阮绍立一见苗头不对,他暗暗的想溜……“阮绍立,站住!”
阮绍立如今已经是心惊胆颤,他闻声焉敢不停。
沈逸川语声含威地说:“你胡作非为,败坏纲常,恶行若再不改,那下次挑腕刺腿可要轮到你了!”
“不敢,不敢,我下次再不敢了……”
麦小云说:“就这样吗?”
“就这样。”沈逸川说:“这笔账一记就记了四五年。”
第二十四回 强词夺理逼玉龙
过黄河,渡长江。
这日,麦小云和沈逸川二人回到了江南地面。
本来,麦小云原拟会同了麦无铭之后再去石家庄,因为石家庄实在声势浩大,实在人手众多。
如石镜涛父子,如“冰山蛤蟆”龚天佑,如“四大金刚”、“石家五蟹”,而今还听说卓小伦也投进了石家庄之中。
但是,沈逸川自告奋勇,豪气万丈,他也就不得不去了,免得给人笑柄,免得有亏职守。
再说,他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愤忿难平呢?到了石家庄,出奇的、意外的,广场内外竟然冷冷清清无人警戒,无人戍守。
虽然,栅门旁的班房中仍有两个庄丁在应门,但是他们却伏着头在打瞌睡。
莫非是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