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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于自己身上,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只得取过墨棒,借故低头,不与百官正面朝向。
撸来撸去,磨了满满一大盘墨,直要从砚台边溢出,昨夜又没睡足,倦意渐生,精神恍惚,忽听比干朗声道“轩辕坟”三字,不由得一个抖擞,墨棒“啪”的断为两半,手中持着半截,另半截受力一激,带着点点墨水横飞出去,打在纣王脸上,留了个黑眼圈,拖出一道墨迹。
这下满朝文武竞相哗然,几个把持不住的,当场便扑哧笑了出声。
死罪!这可是死罪!浩然心下哀叹一声,自进宫后只觉无论做什么都是死有余辜,只想索性把传国玉玺捧来囫囵吞进肚里,拼个全尸,殿旁执事已手忙脚乱,取了丝布前来擦拭。不想纣王喝道:“慌张什么!”随手取过丝布三两下揩过,接着道“轩辕坟有何物?”
不见天子怒发冲冠,实出百官意料,若换了别人造这糗事,不诛九族也得被拖出殿外乱棍打死。百官既惶又恐,皆惊叹这司墨的闯祸本事实乃炉火纯青,受宠程度也是无以复加。
比干当即借机续道:“轩辕坟中野狐成群,骸骨众多,日久天长,恐有狐成精,老臣恳请大王派兵前去探查。”
话说轩辕坟是妲己,王贵人的老巢,比干显是对妲己早已心存疑惑,自狐妖进宫后,朝歌常有野狐出没,每到月圆之夜,必有狐精循宫墙离去。黄飞虎发现此事,通报比干,比干又派人跟随野狐足迹,查出轩辕坟中住了上百只狐狸,这蹊跷与苏妲己决脱不了干系,是以特意朝纣王启奏。
纣王道:“如此便依皇叔所言,武成王带一队兵前去看看。”黄飞虎领了谕令,百官再无本奏,纣王道:“退朝。”于是挂着个黑眼圈,把自家冒失鬼领走了,黄飞虎领兵前去轩辕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三更秘会
纣王拂袖退朝,面上墨痕依旧,离了九间金殿,不回寿仙宫,沿偏殿小径朝后花园走去。浩然只得跟于天子身后,不出声,也不敢悄然遁走。
初夏日照煦暖,满园芍药开处,放眼尽是说不出的烂漫繁华,浩然被繁花盛开之景吸引,心生感触,不防纣王已停在花圃前,险些撞上天子虎背,忙收了脚步站定。
纣王道:“有何惆怅?看你不像伤春悲秋之人。”
浩然只是望着满园芍药争红斗艳,摇头道:“你不懂。”
“我不懂?”纣王嘲道。
浩然方惊觉出言不逊,忙谢罪,又道:“在臣的家乡,从未见此花盛开。”
纣王点头,问道:“有何名花?”
浩然叹了口气,道“七合龙爪。”
纣王缓缓道:“七合龙爪花毒性不浅,触后肌肤红肿难耐,花粉入体,少则喉嗓出血不休,量大则致死。种了多少?”
浩然未料纣王博览群书,连医理药性亦精通,答道:“遍地都是,漫山遍野,在人尸上长出的七合龙爪花。”
说话间纣王走进芍药丛中,那处以砖石砌了块石地,方台周围树着几块木架,上有十八般兵器,纣王随手拣了两把木剑,抛给浩然一把,笑道:“孤从小便与飞虎在此习武。”
浩然掂量手中木剑,虽沉重亦能抬起,当即挽了个剑花,剑尖不敢对着天子,斜斜别开。
纣王说:“闻太师教我与飞虎练剑,第一式便是‘四方臣服’。”
说毕一剑横扫而去,浩然忙挺剑相迎,双剑相交,如击败絮。浩然知道天子要教其防身剑术,当下凝神谨记,片刻你来我往,拆了十余招。日上中天,浩然练得汗流浃背,不知不觉纣王已把一套剑法演完。
浩然天资聪颖,纣王只教一次,便过目不忘。为师者最大的惬意莫过于徒弟一点便明,何况两人更心意相通。纣王教得兴起,解了上身九五龙袍,任其搭在腰间,一身汗水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泽。换了木戟,一招凤点头朝浩然颈侧划来。
只见纣天子赤膊上阵,健壮英伟,挂着半边熊猫眼,笑逐颜开,正像个好不容易找到玩伴的大男孩,哪有半点史书中的一代昏君模样。
“累了?”纣王笑着朝他道。
浩然忙摇头,纣王收了木枪,随手抛到一旁,擦了把汗,道:“今日教得有点多了,有空好好习练,其他招式择日再演。”
回到寿仙宫,纣王显是尽兴舒畅,吩咐浩然在旁等着,自己径前去沐浴。
浩然立于龙榻旁,内心天人交战,百味杂陈。自小开始,所识之人,所经之事,无一不是为着自身利益,生存尔虞我诈,浩然全凭冥冥运数与天赋,方得在几千年后的乱世中艰难存活,又受欺诈无数,好几次险死还生,只觉身周无一个朋友,从未有真正值得托付,信赖的人。
一时心中冲动,便要把成汤六百年的江山归所,纣天子的结局和盘托出,然而千头万绪,这事又从何说起?
“多日未动,今天难得筋骨酸痛,痛快出了一身汗。”纣王的声音从纱帐后传来,对镜更衣,片刻便换了件干净的丝袍,信步坐于金榻上。浩然一见之下,顿时尴尬非常,先前所想之事尽数抛到天外。
黄帝兴邦,嫘祖养蚕,蚕丝纺成绸,纯丝绸在上古是极其珍贵的布料,轻柔如无物,冬暖夏凉。极薄丝袍披于纣王身上,以布带松松挽了个结,内里全无衣物,竟是如赤身裸体一般,全身肌肤看得一清二楚。
浩然的脸直红到耳根,目光移开,不敢直视纣王,后者似有察觉,笑道:“把木屉里两个盒拿来。”
浩然依言做了,不等天子吩咐,开了一盒,里面装着几块龙诞香,心神领会,取了一块,置于沉香炉中,香烟袅袅飘起,满室芬芳醉人。再看另一盒中,却是不知有何用的固体羊脂。
那边纣王淡淡道:“过来给师父按肩膀。”
教了几招剑法,便厚颜自称为师,浩然不禁啼笑皆非。取了一小片油膏,于手心化开,纣王脱去半身丝袍,伏身在床,让浩然涂了少许油,坐在床上反复推着。
纣王沉声道。“孤与你独处这几日,常能感到你把孤当作亲人,伴君时你是真心欣喜。但时时欢乐未过,便转为哀伤,可是触景生情,怀念双亲?”
浩然不料天子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心中翻来覆去,难以抉择,纣王又道:“昨夜孤难得安睡一晚,你走时又为何叹气?”
霎时间浩然灵台清澈,更知纣王心如明镜,对自己爱护之意当是出自一片真心。只觉鼻前发酸,即是犯了天条也再无所惧,终于道:“我忧大王黎山题诗亵渎神明一事。”不知不觉,话中却是带了些许涩意。
纣王侧过头,望见浩然停了手,双眼发红,遂微笑道:“天子也是人,自然也会有犯错的时候。不知为何,我一见女娲娘娘之像,便不由自主生出这些念头。”
“孤错了。”纣王淡淡道。
短短三字,浩然只觉心内有股说不出的无力感堵着,只可惜木已成舟,你题下的诗已断送了自己,断送了江山。
纣王又道:“传人宣飞虎来。”旋即醒悟黄飞虎已被派去轩辕坟调查狐妖一事,自嘲道:“忘了,忘了。宣殷破败。”
浩然不解,走出寿仙宫门,着一执事传来御林军统领殷破败,纣王依旧伏着,不看殷破败,只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到黎山娲皇宫去,把我题在壁画上的诗洗了,出宫有人问起,不必多言,就说孤吩咐你去办点事。”
浩然心中一凛,手足发冷,回头遥望宫殿檐廊,傍晚晴空如洗,却无丝毫天谴之像。自己改变了历史?史书上当无商天子擦去题诗一事。殷破败领命去了,这道御旨却如晴天霹雳,震得浩然不知所措。
纣王笑道“做错事自然要弥补,孤也是人。明年三月十五,女娲诞之日,孤再去祭拜一番,于女娲座前好好谢罪,帝王之言上达天听,女娲娘娘是人类之母,想必不会介意儿子的一点……”
浩然抢道:“大王。”
纣王莞尔道:“这便解了你的心结?”
浩然又惊又喜,喜的是亵神之事得了补偿,阴霾消散,纣王得保江山,不再发生鹿台自焚的惨剧,只要协助姜子牙把妲己驱走,或是设法破了倾世元囊;再退一万步,自己时时留在纣王身侧,便能保住纣王不受魅惑。
然而更惊的是,来前东皇的叮嘱仍在耳旁,不可改变历史,否则定有大祸,这便轻松扭转了天数,更无雷殛天怒,难道洗诗一事注定发生,只是史书并无记载?但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纣王又怎会悔过,派殷破败前去洗诗?
正精神恍惚间,纣王又说:“你要把孤晾多久?”
浩然忙把手掌覆上纣王背脊,纣王道:“这便定了,以后不可向旁人提起。给孤说说你的家乡。你的朋友?”
浩然摇了摇头,把那复杂的因果,时间等事驱逐出去,答道:“在我住的时……地方,有一种仙术叫‘核’。”
此时浩然与天子再无隔阂,决定把自己来历身世尽数交代清楚,便拣纣王能听懂的方式说道:“核是一种技术,能造福百姓,也能作为威力强大的杀人兵器。”
纣王不禁好奇道:“有多强大?”
浩然答道:“一发下去,能毁掉整个朝歌,在我的家园,大大小小,势力众多,有的部落使用核能发电……发电就是供暖,提高百姓生活质量。当然也作为武器。”
纣王似懂非懂,但思维聪敏,一听便听出要点,评道:“双刃剑。”
浩然点头道:“对,双刃剑。在各种利益争夺中,私心蒙蔽了良善,核战争爆发,摧毁了所有的环境,就是……”
浩然不知如何形容,双手比划道:“天雷毁了一座村庄,这便完了,留下的只是废墟。但核武器毁掉一个地方后,它的污染还在,连带着周围数万里的人类区域都会受到影响,被辐射过后的母亲,会生出怪胎般的婴儿,头有这么大,或是连体婴……”
纣王翻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浩然,仿佛他所说的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般,又道:“那便如何?”
浩然拉过纣王的手,在天子臂膀上顺着握推,又道:“怪物,到处都是核战争造成的怪物。一次核辐射的影响要数十年,天地环境才能把它们缓慢消除。但你发射了核武器,毁了我一个城邦,我自然不甘示弱,要以牙还牙。”
“就这样,核弹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污染积累到几千年都无法消除的地步。人类被辐射断绝了生育能力。不再有新生儿出世,青壮年相继死去。没有花,没有树……唯一的植物就是异化了的龙爪花,曼殊纱华……它们覆盖了整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人类没有未来,没有明天。”
纣王只听得不发一言,忽又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都断子绝孙了,神明就看着不管?女娲娘娘,东皇太一,三清都去了哪里?”
浩然答道“管,虽然只有很少人祭拜神明,但东皇大人也是人类的神。”他的思绪像被一把尖刀切断了,纣王一言触及了他从未想过的领域,神呢?打发他来寻十神器的只有东皇太一,在那个核战争摧毁了世界的时代,女娲,伏羲,三清呢?莫非都在核战争中死了?科技与道术,仙人之间有什么脱不开的关系?
浩然为纣王按到手背,道:“我便是奉了东皇之命,来找太古十器,才能净化我的家园。”
纣王又问:“十器之名?如何净化?”浩然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摇头道:“听东皇大人说,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十神器齐聚,共鸣而‘谐律’,便能制造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散掉核辐射造成的污染。”
浩然又说:“我……臣进宫来,是怀着私心的,听说轩辕剑在朝歌天子座旁……”
纣王摆手,沉思不语,似全无听到浩然的话般,半晌后说:“孤明日便诏令天下,为你寻找。”
纣王又说:“你找齐十神器后,又要如何?回家去?”说话间朝浩然看来。
浩然只觉天子目中有股说不出的意味,呆呆地说不出半句话,手掌与纣王手心相对,纣王心中一动,手指收拢,两人十指交扣,缓缓说道:“孤为你找到那十神器,你带着回去,事完了便回朝歌来。”
浩然许久后方答:“是。”
纣王拉着浩然的手,把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左胸,闭上双眼,松了手,不再说话。浩然当即明白了天子沉默的背后,是一个不可反悔的承诺。
窗外御花园虫鸣阵阵,殿中沉香燃到尽头,化为灰烬。纣王闭着双眼,仿佛在聆听入夜的这点乐曲,又像是已入睡,赤着身躯,男子肌肤略显黝黑,全身涂满了羊脂油,像尊极美的刻像。
浩然不敢起半点他想,动作生涩,沿天子小腹按下,摸到其大腿,右手按着丹田,正欲运转真气时,纣王缓缓伸出一手,覆在浩然手背上,沿茂密体毛推下丹田,让浩然握着。
浩然满手是油,不知如何作好,只得以掌心反复摩挲。纣王呼吸粗重,片刻后竟是泄了。浩然满脸通红,取过丝帕擦了满手滑腻油脂,又帮帝君揩干净,拉过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