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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光我这个舅舅听到你怀了孩子,也是成天想想就要笑。」
季君陵听他们说得热烈,自己完全插不进嘴也不想插进嘴,闷着头吃饭。
「季公子,我和婉如今天能有这样的幸福,多亏你当日成全。」赵二郎和婉如举起酒杯诚恳的向他敬酒,「现在你在秦爷家读书,我和娘子预祝你来年春闱早日高中,从此仕图一片平坦。」
季君陵本来只想闷头吃饭,谁知道他们居然主动过来打招呼,秦戎先前又叮嘱过他一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起酒杯,「我也预祝你们二位幸福美满,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承你吉言。」赵二郎高兴的只会傻笑,转头看见婉如正准备喝酒赶紧阻止,「娘子,你的酒我替你喝。」
季君陵见这个男人长得还算相貌堂堂,对婉如却丝毫不见丈夫的架子,反而呵护倍至。也难怪婉如脸上时时溢满幸福的微笑。这和他以前知道的那些事情完全不一样,他样样照着圣人说的去做,却让娘子成天哭哭啼啼。这赵二郎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按着书来,却让人如沐春风。到底是他做错了,还是圣人说得他还不能完全体会?
秦戎见他呆呆的想事情,伸手替他布菜,「吃些东西。」
季君陵抬一头看见赵二郎也在替婉如布菜,秦戎看着他微笑,「夫妻之间就要这样相亲相爱的才好,你以前所作所为哪里像人家丈夫,比讨债鬼都不如。」
「你才是讨债鬼。」季君陵心里不高兴反唇相讥。
秦戎轻声调笑说,「我是讨债鬼,只是来讨的是情债,不是别的。」
「下流。」
『第六章』
秦家过年自然与季家不同,又是请人唱戏,又是放些米粮,热闹得很。秦家上上下下的佣人从管事到喂马的小厮都拿到了红包,热闹异常。
婉如和夫婿来住了两三天就回去了。秦戎闲着没事带着季君陵出去玩耍,走得累了就在扬州有名的茶楼里坐着喝茶吃些点心。
「过两天我请我的两位朋友过来玩,你想不想跟我去出去游船?」秦戎一边喝茶一边问他。
季君陵懒洋洋地回他,「若是兴致高就去,若是没有兴致就在家读书。」
秦戎勾起嘴角调笑说,「我看你现在最有兴致是晚上。」
「胡说八道。」季君陵侧头不理他,「你就不能正经一回?」
秦戎哈哈大笑,「我要是不正经就不是拉着你在这里喝茶了,早就拉着你回家蒙被子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口店小二和人吵了起来。
「这里不准讨饭,快走快走。」
一个老乞丐模样的男人连声哀求,「大爷,实在饿得不行了,赏点剩菜剩饭就好。」
季君陵听这老头的声音颇为熟悉,不由转过头去看,一见大吃一惊,正是以前把他从小带到大的老管事。
只见他瘦得皮包骨头,面如菜色,摇摇晃晃端着破碗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只求有些食物裹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管家好歹待在他季家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这样不顾面子地乞讨为生?偏偏小二还要为难他,气得他顾不得面子的大喝一声,「住手,让他上来。」
季君陵是秦戎带来的。整个扬州有谁不认识这位大富翁?巴结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眼见他对季君陵笑意融融的样子,就算猜不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季君陵是他的贵客,哪里敢违抗他的命令,赶紧让出一条路,对着那乞丐连连哈腰,「您老楼上请。」
老管家只觉得楼上那个华服公子看着极为眼熟,却一时想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曾经的那个酸腐小主人。虽然只是短短数月,但是季君陵却从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年到和秦戎厮混成了风流俏郎君,身形容貌都有了极大的变化。再加上他老眼昏花,一时不敢认也不能怪他。
秦戎看着那管事也奇怪季君陵怎么会叫他上来,问他,「你认识他?」
季君陵点点头,「他是我们家以前的管事。」
原来是他。秦戎点了点头。婉如嫁进季家,听她说这老管事倒是为人很好。本来以为他离开了季家没机会报答他,现在既然碰到了,又见他混得如此落魄,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老管事跌跌撞撞走到楼上,仔细看了看季君陵,激动得老泪纵横,「少爷,原来是你。少奶奶呢?你们过得好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季君陵不快地说,「我已经休了她了。」
「你怎么能休了少奶奶啊?少爷你又任性!」老管事急得只拍大腿,「少奶奶为人心地善良,明知道季家贫寒也肯下嫁,你怎么就不懂好好珍惜呢?」
#奇#「我不爱听这些。我来问你,你明明是我季家管事怎么能沦落到讨饭的地步?这不是太丢脸了吗?」
#书#「少爷,你怎么还是这样丝毫不懂人间疾苦?」老管事连连叹气。
#网#秦戎听这老管家思路清楚,言语之间对表妹也极为维护,心里对他好感更甚,命小厮请他坐下,和颜悦色地问他,「老人家,你是季公子以前的管事吗?」
老管事一见秦戎谈吐不俗,言谈举止之际间透着一股贵气,不由心生疑惑,「这位爷是?」
「秦戎。以前表妹承蒙您照顾了。」
「哦,原来是秦爷。」老管事赶紧站起身,「我家公子年轻不懂事,对表小姐可能有些不尊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与他一般计较才好。」
秦戎的名字哪里需要多说?谁不知道他为人生性风流,但是极有势力,论起做事的手段,出了名的厉害。若是他因为婉如的事迁怒季君陵,这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主人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恐怕还不知道为了什么。
秦戎见这老管事自己已经这样凄惨心里还在担心季君陵,对他这样衷心护主十分敬佩。
「老人多虑了。您家公子虽然不懂事,不过我表妹已经嫁得好夫婿,我不会再因为这事与他计较。」
「老朽小人之心,秦爷见谅。」
「不知道老人家贵姓?」
「不敢不敢,免贵姓丁。」
秦戎点点头转头对管事说,「你上次跟我说想请个老实可靠的人替你分担些事情,人找到了没?」
管事摇摇头说,「实在没有看得中的,秦家不比旁处,若是招了那些心存不良的人进来,非但不能分忧,只会惹事。」
秦戎点点头,问丁管事,「你可想到我府里做事?」
丁管事听了难以置信,秦家哪里是寻常人家,若是能到他家做事,哪里还需要到处流浪,过着饥肠辘辘的日子?终老安生是不用担心了。不由老泪纵横,「老朽年事已高,只怕不能替秦爷分忧。」
秦戎微微一笑,「我做了几年小生意,旁的不敢说,这看人还是准的。你若是愿意就跟我这张管事回去,一切听他吩咐。」
「多谢,多谢。」
季君陵见秦戎和丁管事,两个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一个当着原主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另谋新主;另一个当着原主人的面不知收敛地挖墙角,简直当他透明一样。
「你们两个就这样说好了,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
秦戎转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我请管事为什么要问你,莫不是你想来我家当家作主?只是我家除了我之外就是秦家的主母,你想当?」
季君陵被他气得眼冒金星,「谁和你说这些下流话?这丁管事本来是我家的管事,你就这样拉了他走,也不同我打声招呼?岂有此理,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家管事怎么沦落到要出来讨饭?」秦戎哈哈大笑,「你又不懂珍惜娘子,也不懂如何做个好主人。你这个书读进脑子里有什么用啊?」
丁管事也跟着摇头,丝毫不帮季君陵说话,气得季君陵大骂,「你还好意思摇头,你明明是我季家的管事,居然跑来行乞?实在是有辱斯文。别人一说请你去,你也不来问我这个原主人一声,立刻答应,根本是不忠。像你这样一个又不忠心又毫无自尊的人,请你去的也不过是个糊涂人。」
丁管事听了只是摇头,气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戎见季君陵丝毫不懂道理,板下脸道:「这样忠心耿耿的管事都被你逼得不得不走,你还好意思怪别人?问题出在哪里,你就丝毫没有反省过自己?」
「我有什么错?」季君陵双手一摊,「我堂堂读书人……」
「够了。」秦戎听够了他这一套,挥了挥手,「回府。」
季君陵落了个大没脸,一时之间面子上挂不住,气得站在那里跟又不是留又不是。后来又一想,秦戎既然答应他暂住,他们也不过是个交易,他还没去春闱,自然只好在在秦家委屈几天,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坐上马车之后,心里生气一句话也不同秦戎说。
换了平时秦戎虽然也生他气,但是过不多久就会低头哄他。不过这次秦戎却是眯着眼睛靠着马车板着脸,一言不发。别说过来哄他,就连季君陵想找他说话也找不到机会,心里的委屈更甚,于是也咬着牙不理他。
两人到了秦家。季君陵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连饭也不出去吃。过不多久听到有人敲他门,他兴冲冲跑去开门,发现居然是小厮站在门口。
「季公子,秦爷担心你没有吃晚饭,差小人送过来。」
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季君陵心里稍微舒服一些,问他,「秦爷呢?他怎么不来?他还说了什么?」
小厮说,「秦爷去了醉花楼,说是那里来了一位漂亮的歌姬。好多扬州城的大爷都去捧场了。」
季君陵一听气得浑身颤成一团,嘴里不由自主的骂道:「这个,这个混帐无耻的浪荡东西。居然又去那种下流地方。」
小厮听他发火也不敢回嘴,实话实说,「那歌舞姬据说美艳无双,才貌双全。秦爷一听她名字,饭也吃不了两口就急忙去了。」
「那他还给我送什么饭?」季君陵只觉得腹中如同打翻了几百缸的老醋,连血液之中都仿佛透出酸气。眼见小厮还巴巴地拎着盒子,气得从他手里抢过饭盒就往地上砸,「我才不要吃。」
小厮乖乖的蹲下来收拾,嘴里还说,「秦爷说临走的时候还吩咐,要是你不爱吃就随便你。只叫小人还带句话给你。」
「什么?快说?」
「秦爷说,爱吃就吃。不吃就饿着。要你懂得食物珍贵只有饿你,书上那套是教不会你的。」
真是火上浇油啊!季君陵一口牙都几乎咬碎了。秦戎这恶男居然这样欺辱他,他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
醉花楼,好!他季君陵今天就给他大闹醉花楼,顺便也去看看是谮么样的歌艺双绝的美人迷得秦戎三魂不见六魄。
☆☆☆
季君陵换了一身华丽的行头,从抽屉里取出银两银票直奔扬州城最大的妓院。他脑子里只有要出一口恶气的念头,浑然不觉自己此时要去做的事完全如同一个被妒火冲昏头脑的情人,更忘记了他「堂堂一个读书人」居然要去那种生平最不屑去的地方,变得这样失去理智到底有多么的不对劲。
走到醉花楼门口,一股浓郁脂粉香迎面扑来。他不习惯这样的味道还打了个喷嚏。头一抬果然看到秦家的马车停在极为显眼的地方,秦戎在里面是不错了。季君陵冷哼一声抬腿就走了进去。
这醉花楼虽然是间妓院,但是布置得又是华丽又是精美。
刚进门就听到厅里有女子在那里轻唱: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的声音清亮动听,如同出谷黄莺,一曲唱完就听到满堂喝彩。
季君陵慢慢走过去,果然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找到了秦戎。见他听的摇头晃脑,如痴如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与心酸。
那女子唱完之后端着酒壶笑意盈盈地过来替秦戎倒酒,「多谢秦爷来捧场。」
秦戎冲她点头,「我不过是卖刘公子一个面子,他才是真正有心的人。」
那女子转头又替刘公子倒了一杯酒,「多谢刘公子捧场。」
秦戎哈哈大笑,「听说金铃子歌舞双绝,今天不知道有无机会欣赏另一绝?」
金铃子浅笑行礼,「少不得是要献丑的,还请秦爷和刘公子不要见笑。」
季君陵站在一旁看着秦戎和那女子笑得开心,一个是英俊风流,另一个美颜如花,忽然之间如同失去浑身的力气,根本不敢上前去质问什么。
他想起秦戎早就是花名在外,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但是一直不肯成亲,就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像现在这样软玉温香的日子。就算将来他的娘子也管不住他,那么自己只是在他家借住的一位过客,有什么权利管他?
金铃子敬过酒之后,换了一身衣裳重新回到台上,曼妙身姿翩翩起舞。
秦戎一脸欣赏地盯着台上,偶尔转头和刘公子轻声说几句话。
季君陵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慢慢离开了醉花楼。
他来的时候怒气冲天,回去的时候却精神灰败如同一只斗败了得公鸡,甚至连他本来想去出秦戎洋相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