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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项少初仍盯着他的上身看,让卫齐岚忍不住以为他的衣服又松开。因为他看起来似乎很想伸手碰。
没料到项少初会问:「痛吗?」
错愕的卫齐岚半晌才反应过来。「当然会痛。」
项少初没料到自己会问,更没料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他忽而笑问:「英雄也会喊痛?」
这是第几回了?卫齐岚觉得好像常听见项少初喊他「英雄」。虽然平时也常有人这样喊他,可他都不以为意。只是项少初似乎比一般人更常这么称呼他。这使他突然想起日前在西北城门时,他曾经说的话,当时他说
卫齐岚反转手腕,收剑入鞘,笑了笑,说:「英雄也是人啊。」
闻言,项少初忽而笑了起来,朝他深深一揖道:「既然将军已经起身了,那么请先梳洗更衣,准备入宫面见王上吧。」
「项大人也一道吗?」直接入宫面圣,还是跟项少初一道,或许会相当引人侧目?
似乎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项少初目光挑衅地看着他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容军师已经来了,正在堂前等着接将军回府呢。」
听见这消息,卫齐岚脸上并不见意外,只是点头道:「那么,你我稍后见了?」
「是的,稍后见。」项少初轻声回应。
与他的会面,已经不再是不可预期的了。
三年多来,他再次深切领悟到「今非昔比」这句话的含意。
原来,项少初不知何时开始,也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那个项少初了。
沧海桑田,恐怕也不如人事全非来得更加变幻莫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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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四郎亲自驾了马车在侍郎府的堂前等候迎接,看见卫齐岚手脚完好的从内院里走出来时,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将军,属下来接您回府了。」鲜少以属下自居的他,在人前还是得做做样子。
卫齐岚早早换上冷漠高傲的面具,冷哼一声,摆出大将军应有的架子道:「怎么没早点来?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别忘了我还要入宫面见王上。」
「是属下来迟,请将军见谅。」容四郎额上青筋跳动着。「不过昨日属下来时,听说将军还醉着醒不来呢。」
卫齐岚粗声道:「说什么傻话,本将军千杯不醉,哪里会醉到醒不来!」
「是是是,属下失言,堂堂紫衣将军怎么可能会醉到连自己睡倒在侍郎府里都不知道呢。」
「哼!你给我闭嘴!」重重哼了一声,卫齐岚坐进了马车里。
不一会儿,这辆马车便驶向王城另一头的将军宅邸。
而紫衣将军醉睡侍郎府一天一夜的事迹也传遍了整个王城。
正如他们所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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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邸,摒去众人后,容四郎才问:「情况如何?」
卫齐岚已经换上武将正式的朝觐袍服,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醉意。只见他淡淡笑道:「这回可是遇上对手了。」
容四郎眼睛顿时发亮。「怎么说?」
惯于掌剑的手轻轻拂过窗边一朵不畏早霜,盈盈绽放的娇嫩芙蓉。
「项少初这个人很有趣。」而且,令人觉得很熟悉。虽然一时间他想不起他是谁,但他总会想起来的,因此他也不急着去追问答案。
有趣?正待追问是哪里有趣,但在瞧见卫齐岚脸上的表情后,容四郎不禁凛了一凛。上回看见卫齐岚脸上这表情,似乎是在狼河战前,准备领兵厮杀的前夕吧。那是一种猎人准备追逐猎物,用鲜血换取刺激的神情。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表情了?
别人不了解卫齐岚,当他是个盖世英雄,可他容四郎不。卫齐岚确实是个英雄人物,但他向来只对自己忠诚,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来这项少初确实不简单,他挑起了紫将军想一窥究竟、周旋到底的心。
唉,真该找机会去会他一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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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人的通报下,卫齐岚单独走进了金阙宫中。
随着宫女们的引路,他顺利地找到了独立花园中的东陵少王。
春日暖阳下,宫廷内的百花早已纷纷开出了美丽的花朵,任凭爱花之人赏玩。
只见百花之中,立着一名少年,一身雪白绸衣衬得他双眼如星、朱唇如点、乌发如墨,临风独立之姿犹如百花之王。
他正是东陵国中最尊贵之人。
「将军来迟了。」东陵少王似笑非笑地看着身着御赐紫服的高大英挺男子在他面前恭敬的单膝跪地。
「臣来迟,请王上恕罪。」
「将军可还记得,四年前你我曾在此地有过一面之缘吗?」
四年前卫齐岚刚刚立下大功,深受前王的赏识,特准他可以自由进出王宫。
正意气风发的他,曾在此地遇见了当时仍是太子的东陵少王。
「臣记得。」卫齐岚俯首回答。
东陵王伸手摘下一株香草,凑近鼻间嗅那香味。「当时我曾赐将军一朵花——可是将军没有接受。」
「臣——」
东陵王打断卫齐岚的话,又道:「当时本王曾送过不少花给不少人,大部分都接受了,只有几个人没有接受,将军你,是其一。」
「臣——」
东陵王笑道:「本王那时不过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送出那些花,没想到大家却都当真了,实在有趣。我还记得,当时朝中许多大臣都如获至宝地把花配戴在身上,结果当天,满朝人人皆戴花上朝,让我父王猛打喷嚏,哈哈。」
「臣」
「将军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幼稚?」
确实是很幼稚。「臣不敢。」
东陵王勾起唇角。「当时我只是太子,没有赠花的立场,也不该随意赠花。然而本王还是因将军没有接受我的赐花而耿耿于怀。
「紫将军的威名在这金阙宫中,就像是一朵暮开朝谢的夜琼,当时宫中人人都在谈论将军的事迹,不过没多久将军突然自请外放戍边,昔日的威名与事迹也就渐渐平息可是,本王并没有一日忘怀过那位如天神般英勇的将军。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紫衣将军是能为本王守护四方的猛士吗?」
「臣」
「可是如今天下太平,并不真的需要为本王守护四方的猛士。」东陵少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卫齐岚的神色,发觉他神色镇定,便满意地道:「然而我还是迫切需要将军的忠诚。紫衣将军,你愿意为本王分忧吗?」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早知道这回进宫,不会是件太容易的事,卫齐岚早有最坏的打算。这世上他已孑然一身,尽管他也想好好活下去,但死亡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可是本王不要将军死啊。」东陵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东陵才刚刚失去一名将军,怎么还能再失去另一名呢。」
「恕臣愚昧。」
「将军可知,本王为何将你打入天牢?」
卫齐岚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此时此刻灵犀一开,他想通了。
「是为了救臣。」
「没错。紫将刚自边关归来,想必对朝中情势不甚了解。少初让我将你打入天牢,正是为了救你免于跟王舅一样的命运。」少王神色肃然道:「人人都说,王舅死前,曾经受邀到临王府内,因此凶手极有可能是王叔,这件事想必将军应有所闻。」
「臣确实是听过这样的传言。」他谨慎地道。
不管金虎上将是自然死亡抑或他杀,有心人都可能利用这件事来陷害想陷害的人。卫齐岚身为国内军功第一彪炳的武将,极有可能因此遭到牵连。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更没想到,项少初让他入狱的用意,是为了救他一命!卫齐岚心中的谜团越筑越高。
项少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心思竟如此复杂。
「本王之前说天下太平,其实只是表相,将军是聪明人,该早早知道东陵内政暗涛汹涌,所以,想托付将军一件事。」
「王上请吩咐。」
「将军远在边关,对东陵朝政的情况反而看得最清楚,本王希望将军能暗中调查金虎将军的真正死因,不过——调查王舅死因还只是其次,事实上,我是希望能洗刷临王的嫌疑。」
即使东陵王立即让人斩了他,也不会比这件事更让他惊讶的了。
「王上希望臣洗刷临王的罪嫌?」卫齐岚难掩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临王不是一向觊觎着东陵的玉座吗?临王若死,对眼前这位少王来说,应该是好事一桩吧?
只见少王眼神清明,意志坚定的看着他道:「临王绝对不可能杀害金虎将军,但尽管本王相信他,可朝中官员都不信。而紫将军声誉卓著,将军所说的话反比本王的话更能令人信服,如果将军能证明王叔没有嫌疑,那么就不会再有人怀疑王叔有罪了。」
「这」
还来不及厘清这讯息,东陵王已经笑道:「紫衣将军卫齐岚听诏,本王即刻任命你调查金虎上将一案,起身接旨吧。」
卫齐岚没有理由拒绝,只得起身上前接旨。「臣接旨。」
「好、好。」东陵王稚气未脱地笑道:「莫担忧,真有困难时,有人会帮你的。」
还没意会到谁会帮他,先前一番思量,思绪急转的卫齐岚已先想到了另一件事。「王上多关了臣一天,为什么?」假如是要救他一命,免于他被暗杀的话,关个两天就该够了,可他却关了他整整三天又三夜。
「这是少初的意思。」东陵王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不过个中缘由,恐怕得劳将军自己去找出答案了。」
「臣会查出来的。」
「那好,查出来后,记得告诉本王,我也相当好奇呢。」东陵王看着他这位气宇轩昂的将军,脑中不由得浮现一个可能,脱口便问:「紫将军,你以前曾经见过少初吗?」
项少初入朝的时间大约是在两年前,当时紫将早已远赴同关戍边,两人应该不曾打过照面。如果曾有过节,也应该是在少初入朝以前。
突然被这么一问,卫齐岚不由得楞了一楞。「臣不记得曾经见过项大人。」然而一股熟悉的感觉却在心中漫生开来,萦绕在他胸中,变态无法消散。
而这份熟悉,甚至是连长年与他同处军旅的同袍都远远不及的。
他虽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项少初,却能肯定他们先前一定曾经打过照面。
项少初啊这名字他并不认识,会是化名吗?
「唔。」东陵王点点头道:「我想也是,你们应该不曾打过照面才是,可是少初他」
「项大人他如何?」卫齐岚忍不住追问道。
东陵王挑眉一笑。「少初对于关你三天,可是非常的坚持。至于理由我也想知道。或许你见到他时,可以问他。」
卫齐岚正有此意。
「不过在此之前,我现在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东陵少王倾身走向卫齐岚,摊开的手中正是一株兰草。「紫将军,今天你会接受本王的赐花吗?」
卫齐岚望着那株君子兰,相当明白接受那朵赐花背后的含意。
一般新科官吏都期待能得到君王的赐花荣耀,除了表示自身的才能受到君王的肯定之外,接受那朵花,也就等于宣示效忠。
他愿意效忠于这位新王吗?
三年前他拒绝了太子玩笑似的赐花,远赴边关。
三年后,当年的太子成了面前的君王,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比尊贵的王气,看似笑闹的眼中,却有着无比的执着与认真。
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心思天真单纯的太子,而是一国之主。而他,更是项少初所选择效忠之人。逃了三年,终究还是无可逃离这局面啊。他该接受赐花吗?
眼前必须立刻有所决定。
卫齐岚单膝跪拜在这位少年王的面前,做出了他的选择。
只听见他虔敬地道:「臣恭谢王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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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了王命,正欲离开金阙宫时,卫齐岚在宫门处遇见了项少初。
他穿着玄色的官服,黑发往后抓成两束,绾成一个一般成年男子常结的小髻,身上还披着先前在侍郎府所见过的那件毛氅,看起来分外不似一般男子。
「又见面了,紫将军。」项少初远远看到他,便行了一个平行的文官礼。
卫齐岚没有回礼,只是一径走向他。「项大人似乎真的很怕冷。」印象中,他认识的人当中,有谁也如此怕冷呢?
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项少初笑道:「气候还不算暖啊。」
「可是也不算冷。」春雪已融,气温正渐渐回升。
「对北境人来说确实不算冷。」
「我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