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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拥有龙眼的黑衣少女此刻表情更加复杂。——她看到的东西远比中年男人看到的要多得多。
……不是体术,也不是单纯的“气”;简直已经超越“感”的观察范围了……
白袍老者能轻易过关,绝非因拦路的二人实力太弱,而是他们的对手——太强大了。
这一刻,两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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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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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二人此时已走到了老者面前,却都未脱下罩帽。灰色的帽檐把他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矮一些的前者,老者只能瞧见嘴唇;也就那高大的后者,还能勉强看到鼻梁。
“——大师,您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这柔细的声音,白袍老者立刻辨出刚刚叫住自己的正是现在说话的前者,可他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那高大的后者身上。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因为现在天下黎民最需要的,——是您。”
白袍老者不作声色,只静静地听着;但仅凭一句话就能让决心离开的老者停步,这二人的来头看来比中年男人和黑衣少女还要大得多。
“家父曾经说过,大陆上英雄无数,可除了化心大师,唯有您能与他平起平坐。如今天下有难,家父他又……”
那柔声渐渐哽咽,此刻更已带着哭腔;然而仅凭他说的头两个字,就已令这身怀神通的白袍老者心中大震。
“你……你说的‘家父’……难道是……”
“小女子无德无能,怎敢妄动您的尊驾,可我知道您与家父交情颇深,望您看在家父的面上出山一次,助我们彻底结束战争,拯救苍生!”
这神秘女人的话,却是叫老者越听越糊涂了;就连中年男人和黑衣少女此刻也蓦地一怔,显然无法理解神秘女人所说的“结束战争”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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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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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太明白,但白袍老者却隐隐感到这之间关系重大,深邃的目光旋即又扫向身材高大的后者,在那直挺有棱的鼻梁之上,灰色罩帽笼罩的阴影之中,分明有一双蛟龙般的目光正直视着自己!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真动起手来,一时半刻怕是难以脱身……
一念至此,白袍老者心中虽有诸般困惑,却也只得长叹口气,缓缓转身。
“罢了罢了,既然是天下苍生需要我这老头子,我就先去看看吧!”
说着,老者袍袖一扬,大步向黑神山脉深处走去;然而他那漆黑深邃的双瞳,却是望向天边遮住了月光的大片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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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为师过些时候再去。希望你和莲别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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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回——男孩,女孩,噬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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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回——男孩,女孩,噬灵
——灭莲,仍熟睡着。
但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却缓缓将他的思绪牵引出躯体,飞离了死寂黑暗的月林村。下一刻,灭莲的视野豁然明亮,竟是来到了一处用无数正方形白色山石铺成的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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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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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莲目光所及,尽是一片亮白,然而不远处居然能看见几片白云。——此刻自己于云同高,分明是到了大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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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天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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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回到了最熟悉的环境,灭莲心中只觉得无限亲切,下意识地想要四处看看,这才发现身体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眼中的景象是用别人的眼睛看到的。灭莲蓦然大惊,而这时视野又慢慢下移了一些,似乎是这个“眼睛”的主人低下了头。
然后,灭莲看见了一个孩子——一个有着蓝色眼睛,表情微显冷漠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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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怎么可……可——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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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容灭莲多想,一股异常剧烈的痛苦感突然从四面八方向他内心深处袭来。——这并不是灭莲的身体,然而灭莲此刻却感受到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奇】所忍受的折磨。他的五脏六腑【书】都在翻腾,全身的血液仿佛【网】都在逆流,流进他左手握着的什么滚烫的东西里。
他想大喊,却喊不出声;他想闭眼,却还是看到男孩那双无神的蓝眼之中,这一刻分明闪出了一丝惊奇兴奋的光芒,表情也不再冰冷麻木,而是一副无法掩饰的喜悦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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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孩子又怎会知道,他对面站着的那人,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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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闭眼……快点给我……闭眼!闭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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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灭莲在心底如何施令,他也无法控制这双眼睛,——这并不是他的身体。不过,虽然仍能看见景象,但灭莲本人的精神此刻已到达了崩溃的边缘,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想看到的东西;然而他却还能听见,听见蓝眼男孩和这身体主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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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厉害……师姐,你这把剑——真的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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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吗……那你……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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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高兴!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剑!好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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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呵……你高兴……就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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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个孩子间的对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兴奋,稚嫩而爽朗;可女孩的声音却细入蚊蝇,断断续续,或许那男孩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不过,男孩也并不在意女孩说了什么。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一点——女孩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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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是女孩左手握着的,某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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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灭莲已经连在心中呐喊的力量都没有了,但他却依然不停地低声重复着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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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吧……闭眼吧……闭眼吧……闭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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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回应灭莲的心声,那个女孩终于慢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灭莲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再没有其他感觉;片刻前他所看到的那些场景,所经历的那种痛苦,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跟梦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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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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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莲的脑海被黑暗笼罩,寂静无声;可他的心海却是波涛汹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一连串潜藏于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被这汹涌的大浪激发,全都浮出了水面。
然后,他又看到了两样东西:
——一把赤红色的三尺长剑;
——一个带着笑容昏倒在地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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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月师姐吧……剑我也还记得——注入灵力后似乎可以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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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但好像还有什么来着……师姐昏倒前,应该还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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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波涛再次呼啸而起,然而这回,不管灭莲如何努力,也无法回忆起来了。
依稀间,他仿佛在心海之上,记忆之外,隐约听到了一个断续,虚弱,而又稚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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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你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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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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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师姐最后好像想求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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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已经是灭莲不可能再记起的东西了。
他只记的,那之后,还年幼的红月被关了两个月的禁闭。
再之后,他就很少和红月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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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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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心境之中,灭莲是无法说谎的,哪怕欺骗的是自己;可想到这里,灭莲便没有再想下去,强行脱离了那回忆的心海。——即便,故事到此还没有完全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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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灭莲自己跪了四个月禁闭的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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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已不愿再想起这些。在灭莲心中,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
然后,灭莲慢慢,睁开了眼。
可眼前出现的,竟又是一片光亮,以致灭莲一时之间无法分清哪里才是现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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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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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莲愣了片刻,很快便安定下心神,看清了形式。
这里,的确是那个被尸人占据的死村——月林村。
然而,之前还漆黑一片的村子,此刻却亮如白昼,几乎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而这犹如太阳一般的光芒,竟是一位红发少女手中所持的燃烧着的长剑所发。这时,少女正站在村子中心的一块空地之上,附近的房屋树木早已荡然无存。
仿佛当年那个小男孩盯着女孩的左手,灭莲的视野里此刻只剩下那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剑。不同的是,这回那双蓝色的眼瞳之中,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和激动,有的,仅仅是无尽的茫然和呆滞。
下一刻,完全不受控制地,灭莲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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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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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
却并不死寂。
月林村中无数长埋于地下的黑色触手,显然不适应光线的刺激;所以当那太阳般的光芒亮起时,缠住灭莲的黑色触手全都主动缩了回去。——它们太接近光源了。
现在,持剑的少女正缓步向前方走去,周围紧密纠缠的触手受光线刺激迅速收缩,表皮摩擦所发的声音如百虫夜行,虽不响亮,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村子另一头,浑身赤裸的女人正颤抖着蜷缩在一根粗壮的黑色触手旁,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偶尔还发出类似动物分娩时的叫声;可那大眼睛对女人的异状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只死盯着缓缓向自己靠近的红发少女。潜藏于女人身体中的大眼睛虽然可以控制村中的黑色触手,但并未与触手直接相连,二者的关系就好比是将军和士兵;如果大眼睛不下令,那些厌光的触手除非极度饥饿,否则很难主动攻击手持火焰剑的少女。仅从生存和保护机制上看,村中的黑色触手与一般的植物相似,唯独花盘中那巨大的眼睛,似乎已具备了动物的智能;虽然那只是很低的智能,不过已足够让大眼作出一些基本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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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这手持焰剑的红发少女,足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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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大眼睛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一根突然暴起的触手朝着少女的死角直刺过去,速度之快完全不容她反应,眨眼间触手尖端已穿透了少女的腹部,顶着她冲向一旁另几根交汇的粗壮触手。受光线刺激触手群疾速收缩,然而还未完全散开那横突的触手已冲了过来,一阵低沉生硬的撞击声后,红发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几根触手的夹缝之中。
虽是一击得手,大眼睛并未转移目标,仍盯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可此刻几根粗壮的触手掩盖了少女的行踪,大眼睛无法直接观察到具体情况,却是能看到从缝隙中透射出的道道炎光。片刻的沉寂后,月林村中骤然爆发出一声炸裂般的巨响,只见夹缝中的几道炎光豁然染红天际,六七根无匹坚硬的黑色触手刹那间已被砍成了几十截,全飞上了天。
百米之外,控制触手的大眼睛完全没看漫天的残肢一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被几段刚刚落地的触手包围的少女。触手的断面登时喷涌出大量黑色的液体,少女那件已是皱烂不堪的白衣顷刻间便被染成了骇人的漆黑。她的左腹被触手戳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空洞,殷红的血夹杂着破碎的脏器不停淌出,简直叫人触目惊心;可少女却仿佛完全无事的样子,神色漠然地走向面前一截触手尖端的残肢。那残肢此刻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尖端部分动得尤为激烈,像是刚被砍断的巨蟒尾巴,更像是一只漆黑恶心的大虫子。少女在它前方站定,看了那剧烈晃动的尖端片刻后,——一脚,踩了下去。一小股漆黑的液体顿时喷出,溅到了少女脸上。
附近的触手此刻莫名骚动起来,恐怕不仅是因为受到光线的刺激。——就算是植物,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同伴被残杀,它们会记住凶手遗留的讯息,在他下一次到来的时候,倾其全力,进行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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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正是无数触手复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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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依然缓步向前走着,她的步速是那么慢,出手却快得惊人。火焰长剑一斩,一劈,一刺,只用最简单的动作,瞬息间就解决掉数条疯狂冲上的黑色触手;稍近些的触手落地后少女竟还有余力补上一剑,被焰剑贯穿的残肢旋即燃起火光,剑未拔出,残肢已化成了灰烬。然而让人骇然的不仅是这红发少女下手的残忍,她每刺透一截触手,腹部的空洞都会明显缩小一圈,甚至能看到少女伤口边缘的血管和肌肉正一分分再生。就这样,那砍不完、烧不尽的触手虽是越涌越多,可少女半天不但未添一道新伤,旧伤反倒已快痊愈;而少女所过之处,燃灰漫天,残肢遍地,黑液成河,村中触手的损失却是看得到的惨不忍睹。
察觉到一般的触手攻击无效,远处的大眼睛眨了两眨,似乎又下达了新的指令。却见那从四面八方涌向少女的触手就这两眨的工夫,竟全部停止了攻击,沿着不同路径汇聚到一起,片刻后便拧成了一根异常粗壮的超级触手,单直径最宽处已足有三十余米,长度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