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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在这无名的山谷之中活下去:对于一群不追名求利的人来讲,懂得这些,或许已经足够了。平日里,几个清闲的老头爱坐在村头的祠堂前晒太阳,没人会去打扰他们,除了一群永远玩不够的孩子。——他们喜欢听老人讲故事。这些不识字的老人脑子里却装着讲不完的故事,他们可以津津有味地一直讲到太阳下山,只是有时还没讲完,一个坐不住的孩子就会带头蹿出去,其他孩子便跟着一哄而散。老人们这时会哈哈一笑,看看天边的白云,继续晒太阳。他们并不生气,因为孩子们总会再回来,听他们讲完所有的故事。
这世上有人识宝马,有人识英雄,却不知有没有人识得桃源仙谷。如果有,也许他要把这座宁静安乐的小山村算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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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是,曾经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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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一男一女站着两个孩子。两人看去都不大,女孩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男孩还要更小,倒已比女孩高出半头;不过这男孩只个子高些,身材却是偏瘦,并不像发育很好的身体。这般年纪的少年,本该肤红面富,充满朝气,而男孩却是面无血色,骨廓清晰,似有病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男孩长得确实英俊:苍白的面容如经风霜洗礼,冷酷而坚韧;精练的五官似由巧手雕磨,成熟且有形。突出的锁骨两旁,却是宽阔有棱的肩膀;指节分明的拳头,更让人觉得有力坚强。一切与健康相悖的体征,在这男孩身上竟全化成了男人的性感魅力,比起身强体健的力士,更要迷人得多。只可惜这张令人过目难忘的面容却仿佛被一层冰霜冻结,根本不见半点表情。如此神色冷淡的少年,总似有一段痛苦童年,便是绝世美男,常人亦不忍多看。然而,这男孩还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你与他对视一眼,怕就再难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不是天蓝,不是海蓝,却是最完美的蓝宝石也不曾拥有的宝石蓝。此刻这蓝色仿佛为一股莫名的忧伤所笼罩,竟将那张本是无情的脸庞幻化成了一幅叫人看了忍不住落泪的悲伤面容。这难道不是魔力么?那就是天的礼物。让这似是背负着痛苦回忆的少年,拥有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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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旁站着的少女却为何看着别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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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她也是个有魔力的孩子。
——比起少年,这身材窈窕,清丽大方的少女可要自然得多。那娇嫩的脸蛋上,分明是一对月眉,一口樱唇。鼻梁呢?就在那里,只融入一片雪地般的白肤之中,不从侧面,一眼倒有些看不出了。仅如此也就罢了,百花丛中常可见到的清纯少女,偏偏造物主又给予了她慑人心魄的异能——没有眼波流转,没有动人笑靥,只月眉下那一双鲜红的眼瞳,已有风情流露,已是心神动荡。本是小家碧玉之容颜,却有大家闺秀之成熟,实是这天工妙笔的一缕红颜之功劳。
这两个气质风度已不似来自凡世的少男少女,为何各自却只穿一身素白长衣,披一件夜黑斗篷?那夜黑斗篷,为何还要罩住他们的头发?是要掩饰谁的耳目,还是说,他们真的只是受神眷顾,除了运气再无其他特别的,普通孩子?
他们是普通孩子?这话要叫还在黑神山脉中驻扎的军人听了,怕要笑破肚皮了。
却只因为,两个孩子此刻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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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未曾被军队发现的,污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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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抬头环视四周,整个村子由几座大山鬼斧神工般隐藏起来,根本找不到一处明显的入口;她心中暗暗佩服最开始发现这里的人,但也不免有些遗憾——如此隐蔽的山村,一旦发生情况,不仅不会有人来救助,甚至连一条紧急逃生的路线都没有。不过,最初到这里定居的人肯定也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这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将成为一场大战的风暴眼。
“看来就是这里了。——源头。”
女孩蹲下身,左手食指在地上画了一个人脸大小的方框,又在框中圈出一大一小两个椭圆。那双明亮的红瞳始终聚焦于指尖一点,画出的圆竟没有丝毫走形,简直比用工具画的还要精确。小圆画完女孩顺势伸开左掌,按住小圆圆心,凝神吐气,一股微弱的气旋这时缓缓从女孩手掌边缘扩散,最终笼罩了整个方框。似是察觉时机成熟,女孩深吸口气,五指渐拢,从小圆中抓起一把黑泥,周围土石竟也随之而起;地上方框此刻如生吸力,方圆五米内的草叶泥石,尽都朝着框中双圆聚集。女孩豁然起身,眼中红芒异样跳动,右手中食二指并立瞬结印诀,却是连一诀也没结完,掌中便燃起火光,附近激起的土石旋即落回了地面。
黄昏的山谷已有些昏暗,更衬托出烈火的炎红。女孩停止了动作,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燃烧的左手,那对鲜红眼瞳叫火光照得通亮,只是再不见之前异样红芒。男孩就站在一旁,怎不将这幕瞧得真切?苍白的脸上却仍是那副漠然神色,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甚至连女孩本人竟也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被烈火一寸寸吞噬,表情未见丝毫痛苦不说,更似带着几分失望。一只有血有肉的手掌正让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烤,两个孩子居然全都漠不关心,倒仿佛对手中攥着的那把烂泥更感兴趣,这只应已血肉模糊的可怜左手若有思想,怕是要恨死自己狠心无情的美貌主人了。
——不过,若是这只手平安无事呢?
若是这只手,早已适应了烈火的焚烧,疼痛的折磨,它又会如何想呢?
或许,这只是疯狂的妄想,但两个孩子能在战后第十天出现在这种地方,不也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吗?
片刻后,女孩眼中的火光渐渐暗去,视野中出现的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白嫩小手,以及那五根纤指之中的,一把灰烬。
“还是不行。——进入这里后任何印都用不了。”
看着指缝中的黑灰被山风缓缓吹散,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旁的男孩却早已转身,依旧面容冷淡地望着死寂的山村。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唯有叫风吹散的灰烬,仍在空旷的山谷中飘零着。
“任何印么。”
和表情一样冰冷的声音,把本是疑问的句子说得更像陈述,更如流星般一闪而逝,令人怀疑它的存在;但女孩分明听到了,听到了身旁男孩对自己的质疑,虽然他连头也没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就凭男孩这种态度,大他几岁的女孩已有足够的理由动怒,不过女孩的脸色始终未变分毫,显然早已习惯了这少年的桀骜。可不知怎的,女孩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焦虑,非要说出个缘由的话,倒不是因为男孩的态度冷淡,反是从那双看似无情的蓝色眼眸中,女孩分明瞧出了一股莫名的悲伤,这才是她真正未曾见过的情况。
“剑印可以。——但没有必要。”
女孩淡定地回了一句,声音本是柔细,却似在“剑印”两字上加强了语气,同时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男孩一眼;可男孩却像完全没有察觉,依然专心看着面前残破的村庄。
是我……想多了吗?
这样想着,女孩悄然转身,缓步走向村外大山。傍晚的山谷已有几分寒意,女孩下意识地交叉了双臂,她的左手有规律地一张一合,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人在思考的时候很容易无意识地作出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特殊职业的人群更是如此。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出女孩此刻曲伸的五指似乎在组合着某一套奇异的手势,只是不知大陆上哪一种职业会有这种灵活手指的习惯。
“我之前仔细调查过周围的环境,这山谷虽然神秘难寻,却没更多特别之处,绝不可能封住印力。既非环境因素,问题就一定是出在谷外的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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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界没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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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话题一下跳到了“谷外的界”上,男孩突然打断女孩的话,却是从根本否定了她的想法。女孩顿了片刻,也不急于辩解。
“界没张开,最大的可能就是没有布完。这界要围住整座山谷,方圆近千米,本就不是短期能完成的小界;而且界的界线模糊,界形又难辨,的确很可能是个残界……”
女孩的声音依然轻柔动听,只是全大陆怕找不出几人能听懂她所讲的东西。村口,作为女孩唯一的听众,男孩半天没再出声;他的神色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更不见思考问题的那种疑惑,只用面无表情来形容似乎也不太合适。最准确地讲,男孩此刻应该是在:发呆。
……这界或许太过深奥了,师弟他——他应该还看不出。
女孩不知自己的话男孩听进了多少,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一阵柔缓的山风这时悄然吹进了女孩的夜黑罩帽之中,几缕调皮的红色发丝趁机跳出,随着微风轻轻飘摆。女孩一手按住被风吹鼓的罩帽,一手整理头发,没再说下去。不远处,男孩仍默然伫立,可连他披的那件夜黑斗篷竟也不动分毫,仿佛山风绕过了他一般。女孩撩动发丝,静静凝望着男孩的背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又起疑虑。
“你——你没事吧?”
男孩没有答话,只摇摇头。女孩很了解男孩的性格,见他摇头反更担心,正想上前看看男孩的情况,却被男孩的一声低语打断了迈开的步子。
“你别会错意了。——我指的是那界。”
女孩心中蓦然一怔,只有她能理解男孩的话。似是惊讶的神色,从那张白嫩无暇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摇头,原来是这个意思……
日落西山,霞光倾洒。凄凉如陈年佳酿,只稍一阵晚风便飘散得漫山遍野,未品已令人心神浸醉。女孩仰首望天,不知何故轻叹一声;这一声叹息仿佛与一切声音都格格不入,那样轻微,却又那样清晰,久久回荡在为霞光染红的天地之间。少女的叹息,有时就连本人也无法解释其中蕴藏的深意,却总叫人怦然心动。
“那确实不是残界。——规模虽大,布局却很完整;界形正圆,是典型的天界;界线之所以模糊难寻,是因为布界者有意隐藏,手法之精妙几乎把界线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女孩的话音再次终止,也没有继续的打算,那蓝眼少年恐怕早已洞悉一切,根本不用女孩多做解释。女孩缓缓转身,出神地望着山头落日,黄昏柔和的霞光穿透了那双失神的红瞳,折射出琥珀般瑰丽的艳光,似有血滴在眼眶中流转。不过琥珀再美,也是可怜生灵的悲剧瞬间,唯有同样凄美鲜红的晚霞,才能令这受封印的生命复苏片刻。
如此复杂的结界,布界者恐怕不止一人;也不知界力有多强,要是界张开的话……
女孩没再想下去,一张一合的左手此刻却暗暗握紧。——这处寂静隐匿的山谷,看来并非久留之地。
“任务已经完成,咱们也该走了。——天快黑了。”
没人知道女孩所说的任务是什么,或许连这两个孩子自己也不清楚这趟死村之旅的真正意义,仅有一点是明确的——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任务。这片土地危机四伏,特别是,入夜以后。
男孩不做声色,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看不出行气,指间却有气凝;手腕一转,再转,三转,只片刻便凭空画出三个极标准的圆形,左手同时结了四个印诀,可还未容人看清是何手势,男孩两手都已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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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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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女孩转身望向村口,却只瞧见那件被晚霞染红的夜黑斗篷。——男孩仍未回头。虽然完全没看到男孩之前结印的动作,不过女孩心里很清楚,他也失败了。
“为什么,无法用印。——你还没有解释这个,师姐。”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师姐,女孩总觉得,有些心酸。
‘悲伤吗?’——她心底是这样想的,终没能问出口。
“……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无论多强的界,没张开的话绝不可能产生界力;不过师父说过界印同源,我想也许有可能是……强界制弱印……”
即便女孩的声音轻细,仍能听出她说这话时底气不足。她一直在讲的“界”应该是大陆上的巫师所创造的某种特殊符文,按女孩的意思,界似乎可大可小,而这座无名山谷此刻就叫一个大得离谱的界围住了;除此之外,很难再理解她所提到的其他信息。不过女孩最后讲的这句,后半句虽也让人一头雾水,前半句倒还是可以听懂的——没张开的界,就像没搭箭的弓,未出鞘的剑,顶到天也就是个艺术品,怎么可能有什么“界力”?
“一个方圆几百米的界,能制住手掌大的印么?”
冷淡,低沉地疑问,却更像一种嘲讽。——这是男孩的表态,他并不认同这样的答案。事实上,女孩自己也无法相信,但她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我说了,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应该不是巫师的界,封印师没准懂这种界,还有可能就是……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