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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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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把我所想所做告诉你,这样也许你能谅解,”他说。“就这么简单。我的感觉属于自己,你不必为此负责。”

但我是有责任的,她想。我吻了你。我觉得我的责任还不小,不仅仅是对你的感觉而言,而且是对于我们两人的感觉来说。威尔。

“我对跳舞时说的话表示最真诚的道歉。难道你不能原谅我吗?”

“好的,我原谅你。”她说,要是此时他一把揽她入怀,她也不会拒绝,管他后果如何呢。但他只是脱下了帽子,微微鞠了一躬,此时,风停了。

“谢谢你,小姐。”

“不要这样叫我。我不喜欢这样。我叫苏珊。”

“那你会叫我威尔么?”

她点点头。

“好。苏珊,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并不是作为一个因为嫉妒而伤害了你的家伙。我的问题完全是另一码事。可以么?”

“我想可以。”她小心翼翼地说。

“你是否支持联盟?”

她盯着他,一时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但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和你的朋友们就是来清点牛、枪支、长矛和船的数量呢,也许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她说,“但我没想到您还要清点联盟的支持者。”

她看见他吃了一惊,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这次的微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苏珊回味了自己刚说过的那些话,意识到是什么让他吃惊,于是她也略带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姑妈总喜欢说您啊您的。这是‘你’的古语。我父亲也是这样的。这说法是一群自称为友人的中古先人用的。”

“我知道。我们那里至今还有这些自称友人的人。”

“是么?”

“是……或者说对,如果你更喜欢那个字的发音;我自己就已经开始喜欢这里的说话方式了。我喜欢友人谈话的方式。很动听的发音方式。”

“但让我姑妈一说可就不好听了,”苏珊说着就想起了她和姑妈那场关于衬衫的争论。“那就回答你的问题吧,对——我支持联盟,我想。因为我爸爸支持联盟。但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对联盟忠心耿耿,我想我不是的。这些日子,关于联盟的人和事,我们既少有耳闻,也很少见到。故事和谣言基本上都是通过流浪汉和长途跋涉的旅行推销员来传播的。而且现在没有铁路……”她耸耸肩。

“平时跟我交谈的老百姓也是这么想的。但你的托林市长——”

“他不是我的托林市长。”她其实并没打算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

“但这个领地的市长托林给我们提供了全力帮助,满足了我们所有的要求,甚至我们没要求的他也主动做到了。我只要打个响指,津巴·莱默就会站在我的面前。”

“那就不要打响指。”她说,然后不由得朝四下张望了一下。她试图微笑一下,让威尔认为那只是一个玩笑,但似乎并不奏效。

“城里的老百姓、渔民、农民、牛仔……他们都会说一些联盟的好话,但都比较漠然。然而,市长、他的大臣,还有马夫协会的会员们、伦吉尔、盖博,还有许许多多人——”

“我认识他们。”她简略地说了一句。

“他们显示出了绝对的热情。你只要跟治安官艾弗里提到联盟,他都会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好像在每一个牧场的会客室里我们都能拿着艾尔德纪念杯喝上一杯。”

“喝什么?”她有点调皮地问。“啤酒?黑啤酒?格拉夫?”

“还有葡萄酒,威士忌和百蒂博酒,”他没有理会她的微笑,只是补充了一句。“好像是他们希望我们违反誓言似的。你觉得这件事奇怪么?”

“嗯,有一点;不过这可能只是罕布雷的热情好客吧。在这里,当有人——特别是年轻人——发誓说他不饮酒时,大家一般都会认为他是扭扭捏捏,而不是认真的。”

“那么他们如此热情地支持联盟呢,你是怎么想的?”

“古怪。”

的确如此。帕特·德尔伽朵由于工作原因几乎每天都要和那些地主和养马人打交道,而只要爸爸允许,苏珊每次都跟在身后,那些人她看得多了。她觉得他们基本上都是冷淡的人。她难以想象约翰·克罗伊登或者杰克·怀特手拿阿瑟·艾尔德酒杯、热情洋溢地祝酒的样子……特别是中午喝酒更是难以想象,他们还要去照看牲畜或是做交易呢。

威尔盯住她,好像在读她的想法。

“但也许你可能像以前那样了解那些大人物,”他说。“我是指像你父亲去世之前那样。”

“也许吧……但难道貉獭说话就是倒着的吗?”

这次不再是谨慎的笑容;他咧开嘴笑了。整张脸都被点亮了。天啊,他是多么英俊啊!“我觉得不是。我们的说法是,就像猫不能更换身上的斑点一样。托林市长没有提到过我们——我和我的朋友们——我是说在你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我没有权利问这个问题。我想是的。”

“我并不在乎你问,”她摇着头,长长的辫子也跟着甩了起来。“正如某些人好心指出的那样,我对礼节规矩知之甚少。”但她看到他低垂的目光和脸上尴尬的红晕后,并没有原来想的那么开心。她知道,有些女孩喜欢用讽刺的口吻来调情——有些人还会把男孩挖苦得很厉害——但她似乎对此提不起什么兴趣。显然,她并不想征服这个男孩,于是当她再次开口时,就转而用温和的语气说:“不管怎样,我并没有和他单独在一起。”

哦你怎么这么会撒谎啊,她有点沮丧地想,因为她记得宴会当晚托林是怎样在大厅里拥抱她的,他在她的胸部一通乱摸,就好像一个孩子要把手伸到糖罐子里去一样;他还告诉她自己已经欲火焚身了。哦你这个大骗子。

“不管怎么样,威尔。哈特·托林对你和你朋友有何看法对你并不重要,对不对?你有自己的工作要去做,就这么回事。如果他帮助了你,为什么不干脆接受他的帮助,然后表示感激呢?”

“因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说话时那严肃甚至有点阴沉的嗓音让她隐隐有点害怕。

“不对劲?和市长有关?还是和马夫协会有关?你是在说什么啊?”

他镇定地看着她,然后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苏珊,我打算信任你。”

“我并不想要你的信任,正如我不想要你的爱情一样。”她说。

他点点头。“但是,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必须相信某个人。你能理解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他走到她身边,两人靠得很近,她几乎能感到他皮肤的温暖。“朝那边看。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她看了看,然后耸耸肩。“鲛坡。和以前一样。”她微微地笑了一下。“还是那么漂亮。在整个世界里,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

“是啊,很漂亮,一点没错。你还看见了什么呢?”

“当然是马啦。”她笑着,表明这是句玩笑话(事实上这是她父亲常说的老笑话),但他没有笑。英俊,勇敢,而且如果城里流传的故事是真的话——思维敏捷,行动快速。但没什么幽默感。说不定还有更严重的缺点。比如冷不防地去摸女孩子的胸部什么的。

“马。是的。但在你看来,它们的数目对吗?你从小到大都是看着鲛坡上的马长大的,除了马夫协会的人以外,对此没有人比你更有发言权了。”

“你并不信任他们?”

“我们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他们就好像是餐桌下面的狗一样友好,但是,不——我还是不信任他们。”

“但是你信任我。”

他用那双漂亮而又令人胆寒的蓝眼睛注视着她——在以后一万天的漂泊日子里,日晒会褪去这双眼睛的深蓝色,使之变成那种淡淡的蓝。“我必须相信某一个人。”他重申了一遍。

她低下头,好像受到了指责一样。他伸出手,温柔地把手指放在她的下巴下面,轻轻抬起了她的脸。“数字是否正确呢?好好想一想!”

但既然他已经提醒她注意这一点,她也就根本不需要多加考虑。事实上,一段时间以来,她就觉察到马匹数量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是循序渐进的,很容易被忽视。

“不,”她终于开口说。“这个数字不对。”

“少了还是多了?”

她沉默了一会。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多了,太多了。”

威尔·迪尔伯恩把捏紧的拳头举到肩膀处,狠狠捶了一拳。他蓝色的眼睛闪着光,就像爷爷以前给她说过的电火花一样。“我就知道,”他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8

“那里到底有多少匹马?”他问。

“你是说我们脚下?还是说整个鲛坡?”

“就我们脚下的那些。”

她仔细看了看,并没打算真的要数。根本数不过来;试图去数只能让人越来越糊涂。她看见有四个较大的马群,每群大约有二十匹。它们在绿色的草地上跑着,就像鸟儿在蓝天上飞翔一样。大概还有九个小一些的马群,每群有八到十五匹不等……还有些成双成对的马(这让她想起了情侣,但好像今天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让她想到情侣)……还有些独自奔跑的马——基本都是年轻的种马……

“一百六十匹?”他有点迟疑地低声问道。

她有点惊讶的看看他。“嗯。我心里想的数字就是一百六十。不多不少。”

“那我们看到了鲛坡的多少地方?四分之一?三分之一?”

“要比你说的少得多了。”她朝着他微笑着。“我以为您是知道的。这大概只有整个鲛坡牧场的六分之一。”

“要是每一片六分之一土地上都有一百六十匹马在吃草的话,那总共加起来就有……”

她等着他说出九百六十这个数字来。他一说出口,她就点点头。他又朝下面看了好一会儿,这时拉什尔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背,他有点意外地嘟哝了一声。苏珊把一只微微弯曲的手放到唇边,防止自己笑出来。他很不耐烦地把马嘴推开,从这个细节她就看出他至今也没觉得这件事挺可笑。

“你认为还有多少匹马是圈养的,正在被训练或是参与劳作?”他问。

“下面的每三匹马就会有一匹是圈养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就是说我们共有一千两百匹马。都是纯种马,没有杂种的。”

她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对啊。眉脊泗可没有杂种马……在任何一个外领地都没有。”

“每五匹马之中有不止三匹被你们养活了?”

“我们把所有的都养活了!当然了,时不时会出现一匹畸形马,我们只好把它杀掉,但——”

“但并不是每五匹马就有一匹是畸形马,对吧?每五匹马中就有一匹出生时——”伦弗鲁当时是怎么说的?“有多余的腿或者是肠子露在外面?”

她那震惊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是谁告诉你的?”

“伦弗鲁。他还告诉我在眉脊泗有五百七十匹马是纯种的。”

“那真是……”她有点困惑地笑了。“那真是疯了!要是我爸在这里——”

“但他不在这里,”罗兰说,他干巴巴的声音好像是一根断裂的树枝。“他已经死了。”

一时间,她没能觉察出他语气的变化。突然,就好像她脑子里发生了日食一样,她整个脸都阴沉了下来。“我爸遇到了意外。你知道么,威尔·迪尔伯恩?一场意外。真的是非常惨,但有时候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匹马踏到了他的身上。那匹马叫做海泡沫。弗朗说海泡沫当时被草地里的一条蛇吓坏了。”

“弗朗·伦吉尔?”

“嗯。”她的脸都白了,除了两团野玫瑰般的红晕——粉红色的,就好像是他让锡弥送给她的那束花里的玫瑰——绽放在颧骨上面。“弗朗当时和我父亲在一起,他们一起骑马走了好几里路。他们并不是很好的朋友——他们来自不同的阶级——但他们一起骑马。弗朗的第一个老婆曾为我做了一顶洗礼仪式上戴的帽子,虽然我已经忘记那顶帽子放在哪里了。他们总是一起骑马。我无法相信弗朗·伦吉尔会在我父亲怎么去世的问题上撒谎,更别提他会……和我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了。”

但她还是面露疑色地看着下面奔跑着的马。有那么多的马。太多了。要是她爸爸还活着,准能看出来有多少。而且爸爸也会和她思考同一个问题:那些多出来的马到底是谁家的呢?

“弗朗·伦吉尔和我的朋友斯托克沃斯讨论过那些马,”威尔说。他说得很随意,但脸上看不出任何随意的表情。“上了啤酒后没人喝,我们只喝了几杯泉水。那之后,他们就开始讨论起马来了,就像我和伦弗鲁在托林的欢迎晚会上讨论马一样。当理查德请伦吉尔估计一下能用来当坐骑的马匹数量时,他说大概有四百匹。”

“疯子。”

“看起来是这样。”威尔说。

“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些马就在这儿,在你们能够看到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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