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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能收了你,那敢情好,我就来不及的烧高香了!”
南幻岳望望天色,催促道:
“好了好了,别再扯下去了,越扯越没个完——”
咬咬牙,杨玲又光火道:
“这么些年来,哪一次扯到这问题会有个完,你全故意忿开一边,要不就是装聋作哑,扮出副狗熊样!”
南幻岳苦笑着,道:
“我服输,行了吧?宝贝心肝,你还不陪着狄老丈上道?天色已不早了,你们快点走吧!”
杨玲嗤了—声,道:
“这么远,用两条腿走还受得了?我去牵马!”
说着,她匆匆向林子的另一边掠去,眨眼之间,业已无踪!
狄修成望着杨玲身影消失的地方,凑上前来,若有所感的责问道:
“小哥,你算是种什么眼光?这等豪快爽朗,美丽明艳的女娃子,你都不要,你还想选择什么样的?天上的仙女?水晶宫的龙王公主?”
南幻岳吁了口气,低声道:
“老丈,爱要出诸甘愿,发由内心,顺乎自然,不能有半点勉强,否则,极易造成悲惨后果,杨玲很好,我也很喜欢她,但喜欢和爱却有着微妙的区别,那是不完全相同的;老丈,我希望自己也能爱她,可是,事实上尚未发展到这种程度,要突破中间这层到达‘爱’之前的藩篱,是需要某一种力量来激发或催动的,不能昧于一时的感情失衡便误以为已经爱了,要不,到以后双方全会后悔的,与其将来后悔,何不在事前便多加斟酌考虑?老丈,一个正式的结发妻子与一干侍妾是迥然不同的,她将是你精神的寄托,希望的联系,温馨的泉源,要和你永生相处的,她等于是你的另一半,因此,在结为夫妻之前,务需慎加选择,宁缺母滥,要不然,害了自己,更害了人家女孩子,你以为然否?”
狄修成怔了怔,有些了解的道:
“哦,想不到你貌似风流,小哥,实则却对这择偶的方面相当严肃呢,嗯,是有些道理……”
南幻岳笑笑道:
“所以说,慢慢来吧,不用急,这种事急不得,强不得的,姻缘早定,谁也硬接不上,硬拆不开!”
狄修成仰起头沉思着,边道:
“不过,小哥,杨姑娘待你一片深情,有如盘石不移,无论你怎么想,总不好叫她太伤心。”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明白。”
狄修成摇摇头,叹道:
“自古以来,总是多情空留遗恨,小哥,我非常诚挚的希望杨姑娘不会这样,她应该很快乐的过这一生,小哥,你不要太过坚持你的论调,虽然那是有道理的,但有道理的事往往也和自然发生的情感不尽相符,你说对么?”
南幻岳苦笑一声,道:
“是的,的确如此。”
狄修成目光再度投往林子的那边,道:
“她说得对,小哥,女人不比男人,青春屉逝,韶华不再,时光是最折磨人,最可怕的啊……”
南幻岳深深有了些感触,涩涩的道:
“先不要谈这件事吧,老丈,以后的日子正长……”
狄修成点点头,道:
“你心里有个底就好。”
这时,一阵马匹轻嘶,杨玲已经牵着一乘黑自交间的花斑骏马迅建向这边走来,她脸蛋虹红的叫:
“幻岳,只这一匹马,你用还是我们用?”
南幻岳一笑道:
“当然你们用。”
杨玲走近来道:
“孙红眼他们两个饭桶,光知道盯你的梢想发洋财,他们中的一个跑到城里‘青合楼’通报我在这儿截你们的时候,也不知道多牵匹马来,只有我自己骑着的一乘……”
搓搓手,南幻岳道:
“一匹够了,你与狄老丈两人合骑,我回城早可以再买一匹。”侧转头,他又向狡修成道:
“上马吧、老丈。”
于是,在扶着狄修成登鞍之后,杨玲手握马缰,痴痴迷迷,依依不舍的拄视着南幻岳,在莹波闪动中,声音也有些哽咽:
“真是别时容易见时艰……才久别相逢,又得分开了……”
南幻岳沉缓的道:
“这次不会太久的,宝贝,你们先走,在‘莫尘山庄’等我,我答允将尽快赶回与你们相聚。”
杨玲点点头,轻轻抹泪,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蹄扬处,她头也不回的偕同狄修成飞驰而去,到了林边,狄修成才记着丢下一句话来:
“小哥一等你好消息啦……”
南幻岳静静的站着,目送他们逐渐消失于视线之外,当蹄音隐冥,他一昂头,像抛去发梢上的愁烦,大踏步,朝着方才来的地方——“大理府”走去。
秋日的夕阳晚照,有着一股子特异的凄迷悲怆意味,极西的天边,被一种红得近萧,又带点橙黄的彤云所炫映,整个大地,便笼罩在一片使人心底有些落寞的飘漾暮霭中了。
空气中有着些瑟凉,嗯,是秋天了么,秋之黄昏呢。
南幻岳独个儿朝着街上走来,他的脚步很沉缓,很从容,一步一步的踽踽迈动,霞照映着他的面庞,而那张面庞,却全浸融在一种似真似幻的血色中了。
没花多大工夫,南幻岳已经找着了那座气振恢宏的巨宅;在白天的时候,他即已记牢了这个地方,他的侍妾范欣欣和另几个男人进来的地方。
草草朝这座屋宅的格局打量了—下,南幻岳猝然有如一朵青云般掠空,微微一闪,已经那么优美又轻逸的落进高大的围墙之内。
踏脚处,是片铺着白麻石的前庭,靠两边墙脚,置满了盆景,环境很干净,而且,十分幽静。
信步朝前面那栋高深的屋宇走去,南幻岳晓得,似这样的房屋布局,前面那栋宽大的屋子,一定就是厅堂了。
当他隔着门前石阶尚有五六步的时候,里面,一个头大如斗,满脸横肉的壮实人物也恰好推门而出,那人的目光一触及南幻岳,不由怔了怔,他立即粗暴的道;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这个人,甫幻岳认得,乃是白天与范欣欣他们一同纵骑闹市中的几十人之一,于是,他笑了一笑,道:
“哦,我是来拜访一位朋友的,未经通报,贸然而入,尚请多多包涵!” ’
大脑袋的中年人以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来找准?”
南幻岳清清嗓子,陪笑道:
“‘青儒生’花超,在吧?”
对方哼了哼,道:
“你是花超的什么人?” ,
南幻岳安详的道:
“朋友,朋友而已。”顿了顿,他又问:
“尊驾是?”
那人微微仰头,傲然的道:
“马寿堂!”
南幻岳“哦”了一声,道:
“原来尊驾乃‘伏龙团’的十二‘伏龙手’之一,鼎鼎大名的‘太岁头’马寿堂马英雄!”
马寿堂听在耳中,似是十分受用,面色也稍和缓了点,他问:
“你找花超花五哥有什么事?”
南幻岳暖昧的一笑,道:
“说来惭愧,事是没什么事,便老实向马英雄言明罢了,我是范欣欣的亲哥,来麻烦花大侠——哦,赏几个盘缠,在这里没法棍啦,只好到外地去谋个出路,可是最近做生意又做蚀了本,连吃饭都发生问题,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来见花大侠,请他看在我那老妹子面上,给几文好上路……”
马寿堂不由神色转为鄙夷,又十分轻佻的道:
“原来是这么回子事,你是范欣欣的哥哥?你那妹子可没提起过呢,她很够劲,嘿嘿,我们花五哥被你这妹子吃得颇为‘死脱’呢,哈哈……”
南幻岳也是皮笑肉不动的道:
“我那妹子,一向就风骚惯了,花大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遇上了我妹子,焉有不晕头转向之理?”
马寿堂哈哈大笑,道.
“你这人很有点意思,你说,你叫范什么来着?”
南幻岳忙道:
“我叫范不才!”
在嘴里念了一遍,马寿堂又大笑道:
“不才?怎么取了这个熊名字?不过也差不多,你这副德性,也真看不出有什么才来!”
南幻岳声色不动,欠着腰道:
“比起马英雄,我自是差得不能以道里计了……”
马寿堂“唔”了两声,大刺刺的道:
“好吧,看你这人还像个人样的人,我就进去替你传报一下,不过,花五哥见不见你可不敢讲,他如今正和你那妹子在后楼饮酒呢,你晓得,你只算他的黑路舅子,他认你不认,难说!”
柳残阳 》》 《千手剑》
第七章 利剑轻挥血遍地
南幻岳忙道:
“马英雄,我的亲妹子已和他轧了姘头,就算露水夫妻吧,没有名份也有事实在,他怎能连他老婆的娘家人也不认?”
一翻那双三角跟,马寿堂道:
“你是这么说,他是不是这么想?花五哥只爱你妹子那身细皮嫩肉,搂在怀里,香在嘴上就行,她的娘家人花五哥只怕就一概不论了,莫说你是她哥哥,就是她亲爹来了,花五哥恐怕也不正眼看一下呢!”
南幻岳央求道:
“这样吧,马英雄,你就帮个忙,别给我点破,免得花大侠不见我,就说有个人有件重大事情要当面向他禀告,这样,他约莫总会下来瞧瞧了!”
马寿堂一龇牙,奸邪的笑了起来:
“姓范的,你可还有个妹子?”
南幻岳装成有些怔愕又窘迫的模样,道;
“马英雄的意思是?”
马寿堂哈哈大笑道:
“若我帮了你这个忙,你怎么谢我?”
南幻岳诚惶诚恐的道:
“马英雄你开口吧,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无不从命!”
凑近了点,马寿堂斜着一双三角眼,淫声淫气的道:
“先说说,你另一个妹子多大了?”
南幻岳舐舐唇,道:
“十七。”
嘴里“唔”的一声咽了口唾沫,马寿堂贪婪的道:
“开彩了没有?”
南幻岳呐讷的道;
“马英雄的意思是?”
马寿堂眯着眼,色迷迷的道:
“如果我帮了你这次忙,我就要你这妹子陪我睡上一觉!”
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又不屑,暗暗诅咒着,南幻岳口中却道:
“这……只是我这妹子没有欣欣那么冶荡妖媚,懂得功夫呢,恐怕马英雄你看不上……”
马寿堂脸色一沉,道:
“你不愿意?”
南幻岳故作惊惧,连声道:
“不,不敢,我是怕——”
马寿堂重重一哼,道:
“既是愿意,就不要椎三阻四,瞎编理由,老实告诉你,只要马爷—旦看中了你那妹子,说不定便收她做房妾侍,以后穿金戴银,呼仆使奴,享不尽的人间荣华,说不完的自在风光,到门口时,你这下流的邪牌舅子,还怕我不抬举你,赏你碗好饭吃?”
南幻岳一摊双手,无奈的道:
“好吧,马英雄,只是你却不可以过河拆桥,到时候一脚踢开我这大媒啊……”
磔磔怪笑,马寿堂道:
“你放心了,我比我那花五哥讲交情,包管不会亏待你——”说着,他又瞪眼:
“但你如果诓我或说话不算,哼,我不管你的妹妹和花五哥的交情如何看我怎生整治你!”
连连打躬作揖,南幻岳道:
“马英雄你宽念,就算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诓你啊,再说,像你这样的主儿,既有财,又有势,我那妹了打着灯笼也难找,巴结唯恐巴结不上,怎么是会往外推?嘻嘻,如果有了你这位威名赫赫的妹夫,我这做内兄的岂不也可以扛着你的招牌在外头吃一份啦?”
马寿堂又是得意,又是狂傲的道:
“错不了的,我的准大舅子,成啦,咱们就一句话,我现在就到里头去替你尽份心,等你办妥了事,我两个一道走,就看你对我怎么尽心了……”
南幻岳忙道:
“这——太急了点吧?”
马寿堂脸一板,怒道:
“你还唠叨什么?”
南幻岳退了两步,搓着手,惶然道:
“好,好,就这样吧……”
马寿堂不再多说,一边心里暗暗得意,骂着南幻岳简直是个“龟公”哥哥,一边大摇大摆的行向屋内。
南幻岳背着手,开始在庭院中来回蹀踱,同时,也不禁十分感慨,像马寿堂这样的人,算是种什么样的人呢!说他单纯幼稚吧,其实他却邪恶奸诈得紧,说他愚蠢糊涂吧,他比谁也不输其精滑,但是,却只这么单单一个尚吊在半天云里的丑恶希望,他便会替一个素昧生平的人出力办事,难道说,人的经验、阅历,与现有的成就,尚抵不过一桩并不十分可靠的诱感?人性就是这么天真,这么可笑么?
吁了口气,他抬头望了望业已晦黠下来的天色,人站在沉沉的暮霉中,就像披上了一身蒙蒙的雾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