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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夏确信他并无讥讽之意,于是淡淡地回答道:“地下角斗场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而恰好赌博与酒精又都能让人的嘴巴变得不那么紧。——利用主人的身份,获得一堆杂乱的消息,然后从中分析出有价值的情报来,这一点并不难做到。”
“咦?”苏萨带着戒备的神色飞快地瞥了艾夏一眼。
第二十一章 地下组织
一个普通的地下角斗场的主人,为什么这么关心情报?又为什么这么精通情报的搜集?莫非表面的身份底下,还隐藏着另一个身份?——苏萨在心里暗暗这样想着。
不过,即便艾夏有着另一个身份,对苏萨来说,也没什么妨害吧?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有莫大助益。如果能从艾夏那里事先得到对手的情报,无疑对他顺利地获胜、尽快地赚够所需的钱,是很有帮助的。
想到这一层,苏萨就失去继续探究艾夏真正身份的兴趣了。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来算计自己就行了。苏萨用最直接简洁的方式解决了心头的疑惑。
艾夏哪里知道苏萨心里的这一番文章,还继续向苏萨解说着:
“今天来的那个使徒,登记的名字是‘黑使徒’。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他在机构里应该还有自己的真实名字。为了避免别人认出真实身份,使徒们通常都会穿着黑色的大斗篷,这也成为他们的一个标志。”
“可是,穿黑色斗篷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知道一个人是使徒呢?”苏萨问。
艾夏拿手在自己左胸心脏部位轻轻地比划了一下:“他们斗篷的这里,都用银线绣了一朵百合花,你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苏萨摇了摇头,他跟那个“黑使徒”也只是擦肩而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人的斗篷兜帽底下阴影中那张模糊的脸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斗篷的细节。
“百合花啊,”艾夏有些惘然地喃喃道,“洁白无瑕、纯洁高雅的百合花,却被绣在了那些人的胸前,真够讽刺的。当初想到设计这个标志的家伙,还真是有着黑色的幽默感呢!”
苏萨有意无意地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的语气好像对教会有着很大的不满。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没有关系吗?”
“诶?”艾夏闻言,一愣,继而淡淡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话,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给你?”
这回轮到苏萨一愣了,迷惑不解地望着艾夏。
艾夏高深莫测地一笑,目光一斜,示意苏萨往边上看。苏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约瑟夫正与两个女招待聊得火热。
“约瑟夫?怎么了?”苏萨依然不解。
艾夏淡淡地说:“约瑟夫跟你谈起过我的事吧?”
“是的。谈到过一点。”苏萨很老实地承认了。
“那你也知道我跟约瑟夫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吧?”
“嗯。他说跟你认识已经六七年了。”
“哦,那倒没有。在组织成立的会议上第一次相见,那是五年前的事。”
“组织?”从艾夏的嘴里听到这个名词,苏萨有些紧张地向四周飞快地看了一遍,担心有没有别人听到。
艾夏神色不变地看着苏萨,淡淡地说:“不用担心,周围都是自己的人。那些赌客们也没人会注意我们这里的。只要你神情不表现得诡秘,鬼才注意你在说什么呢。”
“连……玛莎也是?”苏萨瞟了一眼玛莎。少女书记员正在旁边不远处做着数据的统计工作。
“怎么,不像吗?”艾夏美丽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这使得她看起来更加充满了吸引力。但是苏萨现在完全没有欣赏她的心情。组织?这是个怎么听都充满了危险意味的名词,它往往伴随着种种诡计,阴谋与暗杀,带血的抵抗,反政府的地下活动……在正规的特里耶军队和全凭实力说话的角斗营里成长起来的苏萨,对于这个阴暗的名词实在是充满了陌生感与没来由的疏远倾向。
“那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苏萨控制着自己的心情,试探着问。
“你认为呢?……约瑟夫没跟你说过吗?”艾夏反问。
“没有。”苏萨轻轻地摇摇头,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艾夏的目的。
“好吧,看来约瑟夫是想把责任扔给我来担了。”艾夏下定决心似的死死盯着苏萨的眼眸,以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听着,苏萨——”
“算了!”苏萨突然抢在艾夏之前打断了她。他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道:“你们做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想早点赚够三万纳赛尔,把我的朋友赎出来,然后跟他一块儿远远地离开这里,回我的老家千叶高原去。”
“苏萨!”艾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弄了个措手不及,唤了他一声,想继续说下去。苏萨却很坚决地打断了她:“之前就当我什么都没听到吧。即便听到了,我的记忆力不好,也都忘记了。所以,……”说到这儿,苏萨深深地望了艾夏一眼,眸子里闪着诚恳的目光,“你就放心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艾夏美丽的眸子长久地盯着苏萨,仿佛要把苏萨这个人看透似的;苏萨也很镇定地回视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阵,艾夏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淡淡地说:“好吧。随便你。”
苏萨舒了一口气,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故意大声地说:“啊,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上场热热身啊!”
“你就这么急着想被人揍吗?”艾夏也回复到之前的冰冷神情,仿佛两个人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
当天傍晚,在艾夏的“巧妙安排”下,苏萨赢两场输一场,高高兴兴地揣着从艾夏那里收得的奖金,扬长而去。约瑟夫故意落后一步。走过吧台时,他的视线注视着苏萨的背影,嘴里却低声问正在忙于工作的艾夏:“怎么样?”
“再考察考察吧。好像本人没有这个意愿。”艾夏头也不抬地回他一句。
“哦,这样啊……”约瑟夫神情有些惋惜,“他是个很有潜质的年轻人。真有点可惜啊!”
“慢慢来吧,应该还会有机会的。现在时机还没到。”美丽的角斗场老板娘这样回答一脸怅然的约瑟夫。
※※※
“苏萨,血斗士!”
“血斗士,万岁!”……
当苏萨再一次将顽强地爬起来的对手击倒时,堵在铁栅外的赌客爆发出巨澜一般的欢呼。苏萨精湛的角斗技巧彻底征服了每一个在场的人。连已经对苏萨的取胜习以为常的约瑟夫和艾夏,在那一刻都不禁心旆摇曳,热血沸腾了。
“这小子,今天看来是来了斗志,打算一口气连赢三场了。”约瑟夫边跟着众人一起挥舞拳头给苏萨助威,一边头也不回地跟艾夏说。
艾夏收回闪烁的目光,回复平静漠然的表情,淡淡地道:“那也只能随便他了。偶尔也让他任性一回吧。”
“你的口气好像他老妈啊!”约瑟夫调笑道。
“你不也一天到晚装出一付他保护人的模样嘛!”艾夏反唇相讥,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说法等于是默认了约瑟夫的说法,不禁脸蛋微微一红。幸好约瑟夫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语病,不然可真叫人尴尬了。想到这儿,艾夏不由地向被簇拥在人潮核心的那个身影偷偷地瞥了一眼。
“下一个是谁啊?”约瑟夫问,“如果不是什么有威胁的角色的话,我就不看了。偶尔也得回到上面去料理一下酒馆的生意。为了陪苏萨这家伙胡闹,我可是连着几天都不务正业了。”
“算了吧,你那间半死不活的破店,还是趁早关门歇业的好。”艾夏毫不客气地讥讽道,边看看手头的报名表。
“克里斯滕?好像是个新人啊……”角斗场女主人以不在意的口吻喃喃地道。
苏萨渊停岳峙地站在圆形的角斗笼里,等待着他今天的最后一个对手上场。
“这回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名斗士呢?膀大腰圆的壮汉?瘦小精怪的杀手?嗜血的退役战士?还是……”
正在猜度着的苏萨的目光忽然滞住了。
第二十二章 角斗场谐谑曲
一位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对手战战兢兢地站到了角斗笼当中。怎么看他都还是个孩子,矮小的个子,瘦削的体形,却拖着一把奇大无比的双手大剑,两条胳膊都被拉直了。大剑的一头还搁在地上。他束成马尾的头发是阳光的金黄色,脸是女孩子式的鹅蛋脸,脸上东一条西一道的污泥,一付多日没洗脸的样子。一件不知哪里找来的破旧斗篷挂在他身上,晃荡晃荡的,明显不合尺寸。苏萨特意留心了一下他斗篷的前胸部位,没有看见百合花的标记。
“哪里跑来的小乞丐?这里是玩耍的地方吗?”苏萨不禁在心中嘀咕。
那个孩子兔子一般的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与苏萨直视。铁门锁上时“哐当”一声的巨响居然也能把他吓一跳,更不用说是正式地角斗了。苏萨一抽钉头锤,他就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远远地跳到了一边。
苏萨又好气又好笑,隔着老远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克……克里斯滕。”对方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有着未发育孩子一般的尖锐,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那把大得失去比例的双手大剑,仿佛那不是他的兵器,而是他的救命稻草似的。
“克克里斯滕?好奇怪的名字。”苏萨错误地理解了他的名字,“你几岁了啊?”
“十,十六。”
“十六?那不还是个孩子吗?”苏萨完全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比对方大四岁,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艾夏也真是的,怎么连这样的小孩子也送进角斗场来啊?”
“谁,谁是小孩子了?”苏萨年轻的对手似是受到了侮辱,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大声道。
“啊?哦,对不起,一时自言自语了。”苏萨毫无立场地随口道了声歉。两个人居然就这样站在角斗笼里对起话来,看得旁边的赌客们不耐烦了,纷纷发出不满的嘘声,催促比赛进行:
“揍扁他,苏萨!”
“三连胜!血斗士!三连胜!”
“别手软!给他灭绝的一击啊!”……
苏萨被催得有点过意不去了,只得含着歉意冲自己的小对手说:“抱歉,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好,好的。”克里斯滕紧张地应了一声,但马上又急道,“等等,等等。”
苏萨拿迷惑的目光看着他。其实他根本还没有动,与其说是克里斯滕叫住了他,还不如说是克里斯滕自己在那儿紧张失措,自说自话。
克里斯滕将大剑放在地上,掏出一条细带子,将自己宽大的斗篷拦腰束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在身前打着结。
苏萨奇怪地问道:“你干嘛呢?”
“系,系腰带啊。”克里斯滕很搞笑地一本正经回答道。
苏萨不禁失笑:“你,你干嘛把斗篷束起来?嫌麻烦就把它脱了呗。”
“啊?”对方好像才意识还可以脱掉斗篷角斗的,张目结舌呆望着苏萨,手停在身前,一时不知道该继续系好腰带还是放弃。
“你到底是想脱还是想系啊?”苏萨偷笑着冲呆呆傻傻的小对手道。
“当,当然是系了!”克里斯滕如梦方醒,嘴硬地继续他可笑的系腰带工作。
不折不扣的小孩子。苏萨又好气又好笑,趁着对手还在跟他的腰带“战斗”,扭头向吧台那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怎么办,这种比赛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那边的艾夏同全场所有的观众一样,正被场中难得的搞笑轻松的局面弄得哭笑不得。苏萨的手势,她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反正人已经上场了,那就免费为观众们表演一出喜剧吧。至于赌客们一边倒地押苏萨的注,由此可能导致的损失,过后再从苏萨的奖金里扣就是了。艾夏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这样想道。
苏萨放弃了对艾夏的指望,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来,看看这厢,呆头呆脑的对手还在笨手笨脚地系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腰带。真不知他这十七年来有没有给自己系过腰带,从没见过这么笨拙的手法。一会儿打一个死结,一会儿又胡乱捆扎在一起,一扯便散开了。苏萨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才省悟到自己照这么等下去,估计等到太阳下山角斗都未必能开始。
于是他不耐烦地粗声叫道:“喂!”
“干,干嘛?”克里斯滕一手握着腰带的一头,傻傻地抬头望向苏萨。
“你就非得穿斗篷角斗吗?脱了不是更方便吗?”
“你管我!”看来是打算死硬到底了。
“那好吧。”苏萨将钉头锤交到左手,跨上一步,走近克里斯滕。
“干嘛?!”克里斯滕像受惊的麋鹿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干嘛?帮你系腰带啊。”苏萨笑道,“你打算系到什么时候?”
“用不着。”克里斯滕孩子气地大声道。
“我看你好像从来没系过腰带的样子嘛,笨手笨脚的。就这样的水平也能上台来角斗吗?”苏萨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对方。
“怎么,不可以啊?”克里斯滕又气又羞,原本满是污迹的脸胀得通红。
“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