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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身边的侍卫道:“还是大人手段高明,昨日一碗药摆平了这小子,明日又要回营,这小子若是不趁今夜逃走,还想什么时候逃走,这些日子他也够苦的,不过老赵可是倒霉了,被人打了闷棍不说,还被洗劫一空。”
呼延寿笑道:“明日按照计划传令捉拿凌端,能不能逃生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不过你暗示一下,就说大人其实对他颇为怜悯,并不急着要他的脑袋,不过不要太留痕迹,这些事情你都明白,这个人还是让他逃回去比较好。好了,明日我们还有要事,大家都回去睡吧。”
负手站在窗前,秋玉飞神色漠然,今日就是生死相见之日,他要让心境空灵如往昔,才能完成刺杀江哲的任务,并且从重围中逃生,侍女金芝捧了水进来服侍他梳洗,他看着金芝,突然用高丽语道:“今日不论成功与否,你们两人都要殉死,你可后悔么?”
金芝警惕了看了窗外一眼,也用高丽语道:“主上受段爷大恩,无以为报,金芝和崔老都情愿赴死,请公子不必介怀。”秋玉飞再次叹息一声,从桌上拿起那本琴谱,轻轻抚摸着黄绫封面,神色无限惆怅。金芝见了,疑惑地问道:“公子,我见那位江大人温文儒雅,才华绝世,对公子也是推心置腹,公子如此动心,想必也是不愿杀他,为何定要勉强自己呢,金芝不是畏死,只是觉得公子失去这样的知己良朋,只怕一生都不会快乐。”
秋玉飞苦涩的一笑,道:“师门恩重,此事不能自主,昨日你不在大殿,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不论他是何等样人,有他一日,我北汉将士就难以安寝,其实我也知道大势如此,独木难支,可是哪怕能够避过今年春天的苦战,也能为北汉多留一分元气。”
金芝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奴婢也无话可说。”
秋玉飞叹息一声,伸手去拿方巾,耳边突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秋玉飞心中一震,莫非有人在外面偷听,可是方才怎么毫无所觉,那人既然能够瞒过自己的耳朵,为什么现在却又被自己发觉呢?他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披上外袍,道:“先去拜见江大人,你和崔老准备好行装,今日我们还要赶路呢。”
说罢他才装作不知道外面有人的样子推开房门,果然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小沙弥,神情似乎有些尴尬,见到秋玉飞出来,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僧静玄,奉方丈之命求见高檀越。”
高延心中一宽,知道那静玄是因为金芝在自己房中,不便出声求见,才在那里静候,不过这个小和尚武功倒是不错,他仔细打量了这个静玄一眼,只见他虽然不过十八九岁年纪,但是宝相庄严,气度凝重,已有高僧气象,不愿失礼,便道:“不知道方丈大师有何见教?”
静玄道:“今晨楚乡侯大发雷霆,正在责罚身边侍卫,这些事情本来不该佛门弟子过问,可是方丈大师忧心侯爷一怒之下,恐会开了杀戒,方丈心中不忍,想请公子前往相劝,侯爷待公子如同挚友,想必会给这个面子。”
这下秋玉飞心中倒是奇怪起来,怎么江哲会这般大怒,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他对静玄道:“在下和侯爷陌路相逢,蒙侯爷抬爱,视若知己,只是侯爷监察军务,恐怕其中涉及军机,在下不便插手,不过若是可能,在下也不会置身事外。小师父请头前带路吧。”
在静玄引领下走到江哲居住的客院,秋玉飞心中一惊,只见客院院门大开,百余侍卫将客院散立周围,虽然都是便装,却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而江哲身穿轻裘,负手立在阶上,神色冰冷,几个侍卫跪在阶下。小顺子和呼延寿分别站在江哲左右,小顺子神色冷漠,呼延寿却是忧心忡忡。秋玉飞放慢脚步,想看一下情形。
这时,他听见江哲冷冷道:“赵维义,我曾命你用心监视凌端,你是如何用心的,居然被一个竖子制住,虽然那凌端所知不多,可是若是他逃回北汉,被有心人看破端倪,岂不是有害我军大业,来人,给我将赵维义拖下去重责三十棍,然后给我撵回长安,让皇上处置去。”
旁边的侍卫听命,如狼似虎一般将一个侍卫拖到一边,当庭杖责,那个侍卫虽然被打的血肉横飞,却是不敢呼痛,只是咬牙苦忍。
我早已发觉“高衍”站在院门外,目光中神色十分复杂,心中不由生出遗憾,不是没有想欺骗自己,这高衍却是高丽王子,可是先有“洗尘”的破绽,再加上昨日我赠谱之时反复试探,他虽表现完美,可是话语中终于露了痕迹,一个落难的高丽王子,一种爱琴的痴人,若非是与己身秘密切相关,怎会对中原之事这般关切,再高明的掩饰也瞒不过有心探察的眼睛。
故意装作没有看见“高衍”,我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另外几个侍卫身上,流露出犹豫的神情,似乎在思考要如何处罚他们。这时呼延寿的目光适时的落到了“高衍”身上,露出隐约的喜色,道:“大人,高公子来了。”
我听到呼延寿的禀报,装作才发觉有人到来一般,抬目望去,看到“高延”之后,才让神色缓和下来,笑道:“原来是绪之来了,我在这里处罚侍卫,让绪之见笑了。”
秋玉飞上前行礼道:“在下惊扰江兄处理军务了,不知发生何事,让江兄这样恼怒。”
我示意他走到近前,神色有些懊恼地道:“绪之,有些时候妇人之仁真是要不得,前些日子齐王殿下在庙坡大破北汉谭忌,谭将军所部几乎全部殉死,只有一个鬼骑凌端幸存下来,我见他年纪不大,又是谭将军身边亲卫,不忍他在苦役营里煎熬,因此软硬兼施留在身边执役,这个孩子虽然总是不冷不热,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怜他忠勇,不愿加害,总是想着过上一两年,北汉平定之后放他自由就是。想不到这个少年也是不知好歹,竟然在昨晚摆脱侍卫的监控,私自逃走,虽然我有心提防,不让他接触军机,可是他毕竟在我身边多日,恐怕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说,这些侍卫是否无用,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了。当日你我初会之前,此子为绪之琴声所动,竟然意图刺杀于我,若非我怜他心魔未除,早已将他赐死了,绪之或者还记得他。”
秋玉飞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当日他和江哲初会之时,确曾看到凌端跪地请罪的场景,但是他当时并未留意,此刻回想起来,那个少年神色倔强,跪在地上却仍然流露出不屈之态,想不到那少年竟是谭忌亲卫,更想不到江哲会将那少年留在身边。
秋玉飞镇定了一下,道:“在下确实记得那凌端,不过侯爷这样做法,在下以为不妥,侯爷乃是泽州大营监军,身份何等重要,凌端即是这等身份,侯爷就不该让他近身,如今责怪贵属下虽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侯爷错失在先,依理不该过分责怪他们。”
我听了他的相劝,心中思忖,他倒是没有说错,若非是我本想利用凌端,这件事情本就是我错得更多,不过对这个“高延”更是生出爱惜之心,论事明白,言词委婉,善于劝谏,可惜却是北汉刺客,不能留在身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被说服的神色,我放软了口气道:“绪之说得有理,这倒是我的错失了,罢了,赵维义虽然有错,三十杖也足以抵罪,就不用撵回去了,赵维义,你可心服。”
赵维义下衫皆是鲜血,被同僚搀扶过来,下拜道:“属下疏忽,让那小贼逃走,虽受责罚,也是理所当然,蒙高公子求情,大人宽恕,许属下戴罪立功,属下感激不尽。”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血迹,有些愧疚地道:“我方才怒火攻心,倒让你受苦了,下去好好敷药养伤吧,至于缉拿凌端之事,虽然重要,但是也不用你们去做,一会儿派人回大营,请齐王殿下传下军令缉拿此人,不过此子虽然忘恩负义,我却怜他忠义,尽量还是生擒吧。绪之,让你见笑了,不妨和我一起用饭,一会儿就要启程了。”
秋玉飞俯身行礼道:“敢不从命,琴谱原璧奉还,请大人收下。”说罢双手郑重其事地递上琴谱。
我接过他手中的琴谱,心中也是感叹,知道从此刻起就要随时小心他的刺杀,因此琴谱一到手,我立刻将琴谱递给小顺子,小顺子也趁机靠近我身边,避免了让“高延”趁机刺杀的机会。
秋玉飞在将江哲接过琴谱的时候,下意识的握住了暗藏的兵器,但是一看见那双幽深淡然的双瞳,却是不禁手软,这一犹豫,小顺子已经靠近了江哲,自然而然的将江哲护住,秋玉飞心中叹息失去了一个机会,却又隐隐窃喜,他希望能够让江哲死得无知无觉,最好让不知道自己就是杀他的刺客才好。
我将琴谱收回,又伸出右手延请“高延”入内一同用早饭,见他有些怔怔地望着我,心中也是一动,我不忍杀他,看来他也不忍对我动手呢,便微笑道:“绪之在想什么呢?”
秋玉飞反应过来,正想为自己失神找个借口,突然远处传来快马奔驰的声音,众人都望向院门,不多时,四五个身穿火色衣甲的骑士在院门下马,一个威武的骑士匆匆走来,走到阶前下拜,双手过顶,举着一个装文书的锦袋,急切地道:“庄峻拜见大人,殿下有令,有紧急军情,请大人立刻回营商议。”
呼延寿取了锦袋上来,打开检视过后,将里面的两份文书递给江哲。秋玉飞眼光一闪,已经看到其中一份上面写着“高延”两字,另外一份却是只有上下款,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看到是齐王写给江哲的书信。只见江哲先打开那封书信,看过之后,面上露出淡淡的喜色,虽是一闪而逝,却被秋玉飞看得清楚。江哲将那封书信折好递给小顺子,小顺子随手将那封书信放到怀中。而另外一份文书,江哲拿过来匆匆看了一遍,便向自己望来,秋玉飞知道必是雍军秘谍将对自己的身份调查情报送来,虽然相信师兄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秋玉飞却仍然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却作出毫无察觉的模样。
我露出畅快的笑容,道:“绪之,我本想带你回营,不过大营已经送来情报,绪之你的身份料无问题,我就做一回主,给你身份文书,让你可以自由离去,虽然我更想和你多聚几日,可是兵危战凶,我也不想你涉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到长安我府上暂住,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我就会回京,到时候我可想听听你琴艺进步多少呢。”
秋玉飞心中剧震,眼睁睁看着江哲走入房间,不多时拿了一份墨迹尤新的文书出来,笑着对自己道:“有了这份文书,沿途官府不会为难,等你到了长安,可以去见内子,她自然会帮你安排住处,长安乃是帝都,繁华无比,绪之想必会满意那里的生活。”
江哲的神情是那样愉快,可是秋玉飞却是如坠冰窟,他怎会想到江哲竟会在自己身份得到“证实”之后立刻就遣自己离开,这虽然说明江哲对自己好感极深,才会如此轻易就让自己自由离去,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刺杀呢?等他反应过来,那份文书已经塞到了自己手里,江哲却已经退开了。
将文书递给“高延”之后,我安全地退回小顺子身边,满意的心想,这下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不过不敢流露出愉快的心情,我面上满是遗憾地道:“绪之,我要即刻启程了,如果有缘,我们定会再见的。”这时几个侍卫从房内出来,手里提着行囊,小顺子接过青色大氅,帮我系在身上,我又向“高延”行了一礼,道:“绪之珍重。”说罢就向外走去,小顺子和几个侍卫将我护在当中,向外走去。
秋玉飞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再不想办法就没有了刺杀的可能,他情急智生,高声道:“江兄慢走一步。”言罢疾步上前,拦住我的去路,单膝下拜道:“在下落难之人,得江兄厚爱,赠以琴谱,待如亲弟,在下无从回报,江兄请受某一拜,此后经年,应是相见无期。”言罢叩首下去。
我心中一震,明明猜到他是要诱我接近,可是心中却仍然是一片悲凉,我当然有不错的法子应对,只需背对着他,假惺惺的说上几句谦逊的话,再说些难堪离别之痛的虚言,就可以不去扶他。可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更别说今日分离之后便是仇敌,再无相聚论琴的机缘,回想数日来相聚,我虽也是真情流露,可是却是处处算计于他,他虽然是刺客,可是我看他用的真心倒比我多上几分。心下有些愧疚,不知为什么,我心头一热,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便给他一个机会刺杀我吧,之后我就再不欠他分毫。想到这里,我转身向他走去,伸手相搀,道:“绪之不必多礼,今日不过暂别,他日自有相聚之期。”
就在江哲突然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