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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内功他方才已然领教过,如果想折磨他或是杀他早就可以,不用磨蹭了这么久、绕这么多的弯子!而金衣的金披风也被她弄得破掉了,就算是要串通,耍什么花样,金衣也不可能肯牺牲他的金披风!那金披风他视为生命,宝贝的紧!他才舍不得,为了一个小小的他,牺牲掉那么重要的武器!如若他不是除了凶狠点,还算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光凭她破坏了他金披风这一点,恐怕之后的日子便会麻烦不断!方才她又顶着虚弱的身子为他输着可贵的真气……她……她竟然是真心要救他的……没有任何目的!
添翎见荆野冥河如此反常,心里一惊,伤口太痛,熬不住了?她一步跨上去,想扶住他,结果却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添翎刚要挣扎,下一刻,却被像吃了定身丸一样,定定的站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湿湿的液体滑入了她的脖颈,那样的滚烫!
他……
“这辈子,你是第二个把我的命当回事的人。”他的声音哽咽。
岳添翎浑身一震,这句话,分量太重了,难道他十几年的生命中就只有那么一个关心他的人?
“荆野……”
话说到一半,顿住了,因为不必再说了,他已经听不到了。
他昏了,手臂依然固执的揽着添翎,带着添翎一起昏了。
他的身子随着一声闷响重重的仰躺在了后方的地面,添翎则趴在了他身上。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添翎欣慰的笑了,他的面容比起之前一次的昏倒不知放松了几倍,嘴角的笑意似乎都在宣示着他此刻的安定。他应该是真的相信了她吧,所以才会这么放心的晕了过去。
傻小子,不信一个人远比相信一个人要累得多。
添翎爬起来,扶着他向小屋走去,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心里充满了一股莫明其妙的满足,心底对这个古怪的少年溢出了没来由的怜惜。
添翎又给荆野冥河上了一回药,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了一下。包扎完,她扶起他,以芳阴经录又给他输了些真气,疗了会儿伤。疗完伤后把他放倒,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搬了一个凳子来,趴在床边,拖着下巴,微笑着看着他俊美的脸。
想到他之前冷冰冰的,又那么古怪,到后来居然能趴在她身上哭了,还留了那么多泪,她的脖子到现在还都有点湿,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有想到他说她是第二个拿他的命当回事的人儿,心里隐隐一痛,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时间无声的逝去,望着望着,大战了一场身子疲惫不堪的添翎一双眼睛开始不听话的一张一合,再一会儿,头一歪,趴在床沿上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而且也是在那床被子下,添翎先是一惊,当她看到离她足有一臂远直直贴在床内侧墙壁上的荆野冥河,忍不住就是抿嘴一笑,看不出这小子还挺细心的,躲出那么远,知道避讳。
此刻,他明亮的眸子正凝在她脸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添翎意外的发现,那双眸子似乎卸去了冰冷,隐约的重拾了部分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光彩。
“什么时候醒的?”她先开口问他。
“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荆野冥河没回答她的问题,张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呃?添翎撑大眼,什么话也说出来。他说什么,跟着她?!
“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他继续问,晶亮的眸子中有星星般灿烂的光彩。
“跟……跟我?”添翎很丢脸的舌头打结。
“怎么,你不愿意?”荆野冥河俊美的脸上立马浮出委屈又似乎是怒意的表情。
“不是……不是……”添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于否认,她只知道她看到方才他那表情就似乎是着了魔一般想到没想就蹦出了这两个字。
“那么,就是愿意。”荆野冥河似委屈似怒意的表情立马掩去,换上了极其满足的笑。此刻,他的眼眸明亮如正午的太阳。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添翎眨着眼睛,也盯紧了他的脸,好奇的问着。纵使他还没有长大,但也是个小男人了,被一个男性说要跟着,她总会觉得有点别扭。
荆野冥河似乎受到了触动,在添翎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然被他捉了手去。
她感觉到她的手被他握紧了。
她本想抽出来的,然,在看到那双写满执着晶亮晶亮的眸子后,又放弃了。
面对这个少年,她似乎总是无法拒绝。
“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意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要抓紧这份不容易。你到天涯,我到天涯,你到海角,我就到海角,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一辈子,都要纠缠你,一辈子,都不要再作形单影只的我。”说完,他竟然又凑前了一点,将头埋进了添翎的颈项间。
添翎的心蓦然一阵抽痛!
孤独,是个可怕的东西,她体会过的,深深的体会过的;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也很可怕的,她也体会过,刻骨体会过的。
虽然她出生在豪门,但奈何父母早逝。所以,她也是可怜着的,也曾经度过了几天灰暗、久嗜她心头、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很恐怖的童年。父母意外走了,所有人的面孔都变了,或变得极冷,或变得极热,虽然她小,但是她知道那都不正常。在英浩哥哥没有出现的那几天,孤独恐惧肆虐着她幼小的心,可怕极了。她知道那种似乎再没有任何人爱她的感觉。那是一种似乎再也找不到理由活下去的感觉。有了英浩哥哥的关爱的她就像幼苗获得了阳光雨露,她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尹英浩的出现,她会怎么样?小小的她,那个时候对于尹英浩的感觉就是——上天又赐给她一个爱她的人,一个世上唯一的真正爱她的人。
对于荆野冥河,她是不是正在扮演着当年尹英浩的角色?
莫大的疼惜涌上了添翎的心头,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推离自己的颈项,眼含着点点泪花微笑着又那么坚定着的看着他,道:“以后,我们两个就在一块儿,不分开了。我会很疼你,很疼你。”对,很疼,就像英浩哥哥疼她一样的疼。在盛景皇朝,她无亲无故,其实也就是孤影一只,现在这样也好,至少算是有了个亲人。她以后的生活除了寻独爱我箫之外,总算有了另外一个支点,不至于再像之前那么茫然。姐姐一定会疼你的,疼你一辈子,冥弟。添翎默默的在内心保证着。眼角不经意的滚下一颗眩目的晶莹,有往日的辛酸,也有今日的幸福。
“我也会疼你的。”荆野冥河发誓一样的表情一把将岳添翎揽入他的胸怀。
岳添翎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笑道:“有我疼你就够了,你只需要做个乖弟弟。”
“方才,你为什么都没有尖叫?”荆野冥河也坐了起来。
岳添翎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问,她醒来看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为什么没有尖叫。
“和一个男人大被同眠,一般的女人见了,都会尖叫的。”他接着又道,表情竟然如同小老头一样的严肃。
岳添翎被他有趣的表情逗得噗哧一乐,眼睛故意上上下下瞄瞄他,忍不住打趣道:“你也说了和是要一个男人大被同眠,但是方才我只不过是和一个男孩儿睡在一起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姐就是抱着弟弟睡,也没什么呀。”添翎向上翻着眼睛,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如铁!
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他抓了过去,死死的捏紧,添翎痛得皱眉,一声轻呼就叫出了口,“痛!”
他的眼中似有火焰跳动,道:“我要你记住,我是个男人!不是什么男孩儿。以后都不准叫我男孩儿!”
为了早日拯救手腕,岳添翎忙顺从的点点头。这小子,还男人呢,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耍的尽是小孩子的脾气,这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
“你叫什么?”松开了添翎手腕,荆野冥河笑嘻嘻的问道。
添翎吃惊的半天合不上嘴巴,从来没看过这么快的变脸,不过,她真的很喜欢他现在这个笑嘻嘻的样子,这个才是还不满十六岁的他该有的表情嘛!
“之前不是说过……”添翎打算逗逗他。
“笨蛋也知道飞仙恋雪是个绰号。我们以后都要一处生活,难道你要连真名字都不告诉我?”他的脸又黑了。
为了避免他一冲动,她的宝贝手腕再次遭殃,添翎忙道:“姓岳,名添翎。”
“岳添翎。”他连起来念了一遍。
添翎被他这样一念顿觉很不舒服,不行,得提醒一下他,她可是姐姐!“冥弟,以后,就叫我翎姐姐。”
“翎姐姐?”荆野冥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抱起双臂,退到床内侧,靠着墙壁坐定,眼睛睨着添翎,笑着道:“你有多大?总在有意无意的说我小,你有多大?”
添翎摆起老姐的架势,也抱起双臂,得意的目光射向他,拽拽的道:“反正比你大。”
“哼。”一声轻哼自荆野冥河口中吐出。
添翎瞪大眼,一副快要气炸肺的样子,冲到床里侧,一手揪起他的耳朵,道:“不管你怎么不愿意承认,我就是比你大,既然要一处生活,以后就要长幼有序,懂得尊重我这个姐姐,知道吗?”
荆野冥河翻了翻眼皮子没有理她。
添翎眯起眼睛,居然敢给她死不吭声?!
放下他的耳朵,添翎两手并用,一手各扯一边,开始向两侧拉他的脸,放狠了声音,道:“知道了吗?”刚问完,看到他变了形的脸,添翎一个忍不住就喷笑出来。
荆野冥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大手一拂,就拂开了她拧着她脸的手,似是很不屑的道:“又没大多少。”
添翎再次瞪大眼,靠到他身边坐好,道:“冥弟,你本来就是比我小嘛。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已经满地跑的时候,你可能还是一团空气,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大到足可以把你抱进怀里。”
荆野冥河挑了挑眉,失笑道:“想要证明自己大,也不是这么证明的。”
添翎一愣,不解的望向他。
“我出生时,足足有十斤,那个时候的你是抱不动的。”
呃?添翎先是一愣,随即再次忍不住喷笑出来,笑道:“冥弟,你果然可爱。”
“不要叫我冥弟!”荆野冥河高了几度的声音,明显的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那么,叫什么?”添翎扮起了委屈。这个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呀?这种小事上,何必一直斤斤计较?!
“随便,反正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弟字!”
“好,好,好。”添翎妥协,慌忙答应着。死小子,方才在她面前还可怜兮兮的,才一会儿,就扮起大爷了,等着瞧,来日方长,她一定要让他乖乖的叫她姐姐!
“翎,我们去个地方。”片刻沉默后,荆野冥河开口说道,声调忽地变得忧伤。
翎?姐姐两字呢?岳添翎刚要发飙,没想到转过头来一下子看到他布满伤痛的脸,心猛地一痛,什么气焰都没了。
“冥儿……”她喃喃念着,看到这样伤痛的脸,她很心疼,是的,很心疼,不必刻意的告诉自己该心疼,她就已经心疼了。他应该还有好多的故事。她可以吗?她能做到吗?她要怎样做才能缝补过去在他心底刮开的伤口,怎样做才能温暖融化开他被过去冰掉了的心?
“走,翎。”平静的不兴半点涟漪的声音。
岳添翎发愣的时候,荆野冥河已然跳下了床,抛下两个字,大步向外迈去,留给她一个火红火红如初升朝阳一样眩目的背影。
“哦。”添翎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跟了上去。也许这一去,就会多了解他多一些。
翎冥相依
这是一片荒凉到总会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鬼的小树林。
树林中有一座小小的坟。
添翎站在一侧,荆野冥河正跪在坟前,满面沉痛的烧着纸钱。
袅袅升起的烟雾仿佛正传递着悲伤,天地似乎也为之悲切了。
空气僵凝着,不知是不是也为这浓重的悲伤停下了四窜的脚步。
树林里很静很静,微弱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吵闹。
“至亲渊伯之墓。”石碑上那几个深陷的鲜红的大字分外醒目!谁都看得出,那是用鲜血写上去的!那字刻的那样深,想必他是用上了全部的功力,那红色至今犹那么浓,显是流了好多的血!冥儿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
看着石碑,添翎似乎想象出了当时荆野冥河刻这个石碑的画面,红衣少年颤抖着无限悲愤的刻着石碑的画面!
看来这位渊伯就是那位十几年来唯一关心他的人。
转头去看默默烧着烧着纸钱一直没有言语的荆野冥河,一股隐隐的疼自添翎心里流过。
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孩子,一个如果是在现代只用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想着怎样升个好学校的孩子,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
天堂之首,赤衣银链,这响彻江湖的名号,背后又有多少鲜血?!
纸钱烧完了,荆野冥河静静的站起了身,来到了墓碑旁。他慢慢的俯下身,抱住了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