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春霆素来不喜此道,便把视线看向另一个坐在地上的人,见他头戴青色纱帽,脸色发紫,颌下一部粗黑的胡子,正在皱眉凝神,看向地上的一块青兀兀的方板,那上面布满了黑白棋子,竟然是一个人在下棋。心想,这人倒也有趣,明明旁边便站着一个人,却反而要独自对弈。
便在这时,那容貌古怪的蓝衣人已经弹完了一曲,慧真不由得暗自叹赏,岂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喝彩:“好啊!清冷伶仃,遗世而独立!”慧真和周春霆大吃一惊,回身一看,却是慧元站在后边,击节叹赏,两人适才光顾得看那三人,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
只见那个弹琴的蓝袍人突然一个高儿从地上跃起来,有一丈有余,一股风似的窜到了慧元身前,两眼闪闪发光,急声问:“刚才是你在喊彩,是也不是,是也不是?”他经过慧真和周春霆身边,瞧也不瞧上一眼。
慧元合十道:“正是贫僧,适才听得施主所弹的曲子清冷出奇,正合着山川景致,便忘形喊了出来。”蓝袍人又紧问:“那你可知道我弹的是什么曲目?”
慧元道:“说来惭愧,贫僧并不识得太多音律。”那蓝袍人道:“那没有妨碍,有些人即便把全天下的琴谱都背熟了,也只是长了对牛耳而已。”亲热地拉着慧元的袍袖,“来来来,你是出家人,我正有一曲《梵音普安奏》弹与你听。”不由分说,便拉了慧元走到琴下。
他在琴前坐了下来,刚要抬手,又斜眼看着另外两个道:“老二老三,你们滚得远远的去吧,别打扰了这位大师父听琴。”别看那冯二哥跟郎老三斗嘴斗得凶,却是对这蓝袍人极为尊重,听他这一说,一个拿了棋盘一个拿了书卷,便走开了。他们走到慧真和周春霆的跟前,黑胡子的冯二哥正要开口询问,那琴声便响了起来。
若说适才那琴声清冷的话,这次却是幽静之极,一派平和纯净,并且多是单弦轻扫,听来就像把一颗躁热的心轻轻地浸入了雪水中,连毛孔和七窍都像透明了似的。所谓的太音希声,便是这个道理。
一曲终了,蓝袍人小心翼翼地问慧元怎么样?慧元一直闭目聆听,现在却道:“奇怪,奇怪!”蓝袍人急声道:“有什么奇怪之处?”慧元道:“贫僧本来从中听出了木鱼、钟鼓之音,却如何又会有如坠冰窟的感觉呢,苦思不解?”
蓝袍人听了大喜,在地上连连翻了三个筋斗,道:“没错,没错,终是有人听出了门道来。”站稳后,又道:“你再听一遍如何?”也不待慧元答不答应,又要束袖清弹。
却听那个冯二哥叫道:“大哥且慢!”蓝袍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冯二哥道:“大哥,想这僧人肯定便是少林寺的和尚,师父不是让咱们来试一试少林武功的深浅吗?你怎么光顾着弹琴了?”
那蓝袍人听他这一说,一拍脑门,叫道:“糟糕,我看山川绝秀,景致迷人,于是乎琴兴大发,竟把这事给忘记了。”朝着慧元一拱手,“还没请教大师法号?”
慧元道:“贫僧慧元。”指着慧真道,“这是我师兄慧真。”蓝袍人点点头,道:“果然是少林寺的,在下张广陵”说到自己的名字时,眼睛又亮了,“我这个名字倒也有番讲究,不可不事先做一说明,想那前人嵇康临刑前,以一曲《广陵散》送终,听者无不黯然伤心,无法自禁,此曲遂成千古绝响。我仰慕前贤,如醉如痴,遂有光大此曲的念头,索性便也改叫张广陵了。”慧真等人听暗暗称奇,心说这人对琴艺竟是痴迷到了这般程度,居然把姓名也改了。
那个手拿棋盘的黑胡子也道:“在下冯问机,平生最喜围棋之道,棋法阴阳,道为经纬,快哉快哉。”又指着那个白衣人道,“这是我们三弟,姓郎名读,一介酸儒耳!”那郎读听了他的话,并不以为忤,只是笑嘻嘻地冲着慧真三人拱手施礼。
周春霆见他们的言谈举止,却突然想到了在太原百草堂时,碰到的那四个给他们下迷毒的人,这两班人若是配到一起,堪称双璧。
慧真眼见这三人各有怪癖,行事异于常人却又天真烂漫,虽然适才听他们说,此行是奉了师命来试探他少林功夫的深浅,却也难以生出敌意来,当下道:“请恕贫僧眼拙,不知三位居士出身哪一门派,尊师是谁?”
那张广陵摇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我等前来是试探你少林武功来着,看有无可取之处,才好再做其他的决定。至于师门嘛,倒也不便透露。”冯问机附声道:“不错,家师此举是为了我师祖的‘天一阁’着想,那里边藏尽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惟独缺了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还有就是你们少林的‘易筋经’那个什么‘七十二’绝技也是搜罗得不全,未免失之完美,所以便想来你寺中借阅一二。”
慧真等听他这一说,大惊失色,心说难道这三人却跟那契丹武士是一伙的,当真想来我中原武林图谋不轨不成?又听那郎读摇头晃脑地说:“这借阅秘籍一事,便如同那百川归海一个道理,君子好学,手不释卷;挑灯夜读,孜孜不倦;集思广益,破书万卷,真是大雅之事也。”
慧真和慧元听他用掉书袋这一套阐释所谓的“强盗逻辑”,不禁气急,高声喧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周春霆忍不住冷笑道:“只怕这不叫借,叫偷吧?”郎读白了他一眼,道:“借怎么能叫偷,窃书实为雅事,又怎么能唤作盗?看阁下外表倒也相貌堂堂,岂知言辞粗鲁,颠三倒四,真是有辱斯文。”周春霆听他一派歪理,振振有辞,真是有好气有好笑。
却见慧元、慧真身形一晃,已经分开来,挡住了他三人的去路。慧真合十道:“善哉,善哉!三位施主这便随贫僧去我少林寺走一趟吧!”那冯问机道:“你们想招待我们三个吗,这倒也不必太客气。”
慧元道:“三位把少林寺当成了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师兄是想请你们暂留在本寺,待找到令师查明了真相,再放你等出去。”郎读听了这话,叫了起来:“大哥,二哥,他们是想把咱们扣押在这儿。”
周春霆笑道:“非也非也,挽留怎么能叫扣押?看阁下外表倒也相貌堂堂,岂知言辞粗鲁,颠三倒四,真是有辱斯文!”他照章办理,倒也驳得那郎读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问机却呼地举起了棋盘,道:“你们想留我们嘿嘿,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俺正要见识见识少林寺的武功有什么惊人之处呢!”周春霆也呛啷一声拔出了长剑,指着了郎读。
那个穿蓝袍的张广陵看看拦在眼前的慧真,道:“我不跟你打,我要找他。”身子一晃,已经窜到慧元的跟前。三人见他步法古怪,心下一凛,无怪他三人出言无忌,身手确有不凡之处。
张广陵抱着琴,对慧元道:“我说和尚,你是我老张遇到的第一知音,咱们真要打时,也要在这琴弦上较量一二。”慧元合十道:“施主随贫僧去到寺里后,自当聆听雅奏。”
张广陵嘿嘿一乐:“此时却也由不得你,不听时也得听了。”手指在琴弦上一拔,一股劲风嗤地射向慧元,嘴里还叫道,“这一招叫作聂政刺韩,有名的古曲,悲壮之极,和尚你要不要听呢?”慧元不去理会他,侧身闪过,一记大力金刚掌拍了过去。
张广陵大叫一声,“瞧我的‘十面埋伏’!”身子跃起,左手端琴,右手叉开五指,朝着琴弦哗啦哗啦连扫两下,劲气震散了慧元的掌风。待双腿落地,却就势蹲下,揪住三根琴弦,回头照着慧元的小腹射去,“嘿嘿,小心了,这是‘梅花三弄’。”
慧真见那张广陵奇招迭出,且是无形劲气伤人,暗自替慧元担心。却见那冯问机平端着棋盘道:“大师可懂得棋道?”慧真道:“略懂一二。”冯问机道:“那好,咱们就来下上一局如何?”把棋盘呼地朝慧真推去,慧真伸手一抓,才知道原来是磁铁做的,是以棋子都吸在上面,却是每边的沿上各摆了二十粒,朝自己这边的是白子,对方的是黑子。两人默运功力,顶住棋盘,不让对方攻过来。
慧真道:“施主想怎样下这局棋?”冯问机道:“很简单,不能动手,只要把各自的棋子尽数移到对方那一边,就算是赢了。”慧真道:“很好,贫僧就奉陪到底!”张嘴对准一粒白棋子吹出一口气,推得它徐徐朝对面移去,冯问机不敢怠慢,也提足内气张口喷去,将一粒黑棋子朝慧真那边推去。
那郎读见那两对都打在了一起,冲着周春霆说:“咱们也别闲着了,虽然你不是和尚,但你侮辱本人在先,这口恶气总是要出的。”周春霆一抖长剑,道:“正要领教!”郎读却道:“且慢,让我先翻书查找一下,再做理会!”
周春霆大奇,问:“你要找什么,现学艺吗?那可是来不及了。”见他当真把手中的书卷翻开,那本《庄子》的内页却是用黄色的绸缎制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眼见此人行事诡异,怕他是在故弄玄虚,竟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郎读翻了两下,便叫道:“有了,阁下是使剑的,我便用庄子的《说剑篇》来接你的招吧!”周春霆道:“那也无妨,阁下只须提防刀剑无眼就是了!”郎读摇头晃脑地说:“此言差矣,我要是不跟你说清楚,岂不是浪费了这《说剑篇》。”一清嗓子,道:“听好了,我要用诸侯之剑对付你!这诸侯之剑,拿智勇之士做剑尖,拿清廉之士做剑刃,拿贤良之士做剑脊,拿忠诚圣明之士做剑环,拿豪杰之士做剑柄。”
他读到这里,卷书成筒状,霍地朝周春霆的面门扎去,使的却是判官笔的招数。周春霆叫声来得好,剑身向上反撩,便想顺势把他的书给削成两半儿。但郎读却也变招迅速,把书本散开,紧跟着来了招“铁蒲扇”的招势,却是东北铁扇门的杀手锏,周春霆的剑跟他的书本碰到一起,居然没有丝毫损坏它,不禁暗暗称奇。
另一边,慧真已经将其中的十粒白色棋子移到了对方的边沿,而冯问机却比他整整少弄了三粒,不免气急,抬脚便朝慧真的小腹踹去。慧真应变迅急,反踢一脚,勾住了他的脚弯,向旁边一拉,冯问机身子一晃,赶忙使用千斤坠,扎住下盘。两人已经顾不得朝棋子吹气,一手夹着棋盘,一手交战,棋盘下面,也是脚来脚往,互不相让。
松林尽头的慧元和张广陵此时却战成了平手,两人袍袖飞舞,蹦跳挪移,看似斗得甚为激烈,其实心下惺惺相惜,都是不肯朝对方利下杀招。慧元嫌大力金刚掌过于狠猛,早换作了“大悲手”,张广陵更是连内力也不用了,只是把自己创练的“焦尾十八打”,一招接一招地演练给慧元看,时而《汉宫秋月》,时而《禅院钟声》,无不是依照古琴曲的特点演化而来。两人便等于是用身体的动作来代替了言谈,当真是心传意会,其乐融融。
周春霆跟那个郎读此时却是打出了真火来,他眼见自己手里仗着利刃还赢不了对方手中的书本,心下又气又急,把柄长剑舞成了一团光,雨点般劈杀。郎读见他来势过猛,也是不敢触撄其锋,脚下连退两步,随即把书从中一折,束理成长条状,使了一招“夜叉探海”劈了过去,这次却是五虎断门刀中的招数了。
周春霆没想到他用一本书,便能使出这么多花样来,也是暗自钦佩,叫声好,长剑一线,直穿他的胸口。这一剑快似闪电,眼看着郎读便要躲避不及,却哗啦一下迎着剑锋摊开了书本,又从中一合夹住长剑,只听得啪地一声,便折断了周春霆的兵器。原来,他这书是用雪蚕丝和乌金丝混织而成的,寻常刀剑很难削得破。
在一旁跟冯问机缠斗的慧真见到这情形,吃了一惊,心知拖延不得,猛地松了把住棋盘的手,双掌运气朝冯问机的胸前击去,同时脚下接连踢出两腿。冯问机见他突然丢了棋盘朝自己拍来,大惊,刚想叫声你犯规了!慧真的双掌劈到中途,却突然收回,左手又抓住棋盘的边沿,而他的右脚却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冯问机的膝盖上。
后者不提防,向后噔噔噔噔连退四步,抓住棋盘的手早就松了。慧真把棋盘轻轻放在地上,合十道:“范施主,承让了!”冯问机气得鼻子都歪了,黑胡子一缕缕地扬起来,忿忿地道:“你使诈!”
却听张广陵一声长笑,唰地跟慧元分了开来,道:“咱们两家战成了平手,还是罢手言和吧!”朝着慧元招招手,道:“我再给大师弹奏一曲《梵音普安奏》如何?”慧真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虽然战和,但几位施主要想离开这少室山,只怕也那。”冯问机也反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