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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身躯微倾,仿佛锁定目标、拉到极限的弓弦般震动不已。
“废弃公主——帕希菲卡·卡苏鲁。”
可是男人们的表情依旧不变。
肃清使们不会惊讶。既不会生气,亦不会悲伤,更不可能纵声欢笑。他们不会烦恼,没有感觉,从不思考,只是一味地朝目标前进。
为了突破所有障碍,换取“净化”目标的能力,他们早已舍弃一切人性。
“……去吧!”
整齐划一地敬礼后,他们迅速自原地消失,宛如连存在本身都是幻影。
目标一旦决定,他们就驰骋而出,不留一丝残影。没有分毫犹豫、没有半点疑惑、没有为什么等等的质疑。对于徒留人类外壳的杀人机器而言,这或许就是最适合的退场方式。
他们什么也不思考,什么也不怀疑。
即使眼前人物的影子——刻划于地平面的人影轮廓背后,多了一对不属于人类的巨大羽翼。
“薇妮雅~~薇、妮、雅!”
时过中午,帕希菲卡正扯弄薇妮雅的围裙撒娇。
帕希菲卡原本就给人一种小野兽的灵敏氛围,突然这么耍起赖……同时又带着一种凛然高贵的气质,活脱脱就象一只猫。
“欸,带人家去逛街嘛,例如观光胜地或是著名的店家呀。”
“咦?……可是我……”
大熊厅虽然只是间小旅馆,该做的工作还是不少。尤其自祖母卧病在床以来,员工就只剩薇妮雅一人。床单和窗帘的换洗、晚餐的事前准备,还有损坏物品的维修等等,换成了不熟悉的人,光听见这些事就会心情沉重……天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她。
不过,她之所以对帕希菲卡的邀约感到迟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一旦有人坦率地亲近她,薇妮雅就会变得不知所措。
尽管并不讨厌人类,但她总是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很少泄露内心情绪,对人向来客客气气,这是她在十七年的人生中养成的一种自卫行为。
“啊,我打扰到你了吗?”
帕希菲卡竟然老老实实地向她道歉。
对夏侬任性妄为的帕希菲卡,对其他人却意外地谨守分际。
“对不起,都没问你有没有空,我是不是太自做主张了呢……”
对方如此诚恳道歉,反而会让人萌生一股罪恶感。
“不会啦,是我不好……我也很想带你四处逛逛,但因为快要换季了,必须赶紧清洗床单和窗帘、更新花色等等,实在没有时间……”
“那种小事交给别人做就好了嘛。”
“别人?”
帕希菲卡用手比了比正在餐厅一隅啜饮饭后香茗的夏侬。
夏侬好不容易咽下差点喷出的茶水,不情不愿地转向她们。
“等一下,帕希菲卡。你是要我去洗窗帘、换床单?”
“嗯。”
帕希菲卡毅然决然、毫不迟疑地猛点头,夏侬见她难得满脸笑意,心里便已明白。
——这家伙在捉弄我!
想象自己身穿围裙清洗窗帘的模样,夏侬暗忖,那的确会是个令人捧腹大笑的景象——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的话。
根据过往经验,夏侬知道反抗也是白费力气。唉,至少比让拉寇儿动手好吧——他如此说服自己,然后驱赶帕希菲卡她们似的挥挥手。
“啊……知道啦、知道啦。”
话说回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拉寇儿或许很温婉娴静、宜事宜家……不过,如果随随便便将家事交给她,那可就大大不妙。
并非她能力不够,不论是扫除、做饭、洗衣,只要她好好做,可以做得比一般人都好。
如果她好好做的话。
可是她连煎个荷包蛋都会忍不住想使用军用攻击性魔法,扫除、做饭时也会使用多余的魔法,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她就是这种女人。
以前在家大扫除时,拉寇儿曾经启动设定了简单洗衣指令的假想精灵(Routine),没想到精灵发生异常,开始洗涤所有接触到的东西……最后连夏侬身上穿的衣服都难逃魔爪,还差点因此溺毙。
“爱怎么样随便你……不过,你顺便也把拉寇儿带走吧。”
“嗯,那我去叫拉寇儿姊。”
薇妮雅困惑地看着这对兄妹,帕希菲卡却毫不在意地奔上二楼客房。
“那个……”
“反正我就先清洗衣物啰。洗床单、窗帘和枕头套就可以了吧?啊,花色更新比较复杂,等你回来再教我吧。”
夏侬苦笑说完,薇妮雅急忙摇头。
“还是不好啦,怎么可以让客人做那种事。”
“别在意、别在意……那丫头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任性的。对了,就当作住宿费优惠的谢礼吧。”
夏侬耸肩笑了。
中央大道上的商店街。
帕希菲卡她们正在其中一间,塔尔斯镇最大的杂货店内。
这家店的贩卖商品上至生活用品,下至当地土产,不但商品种类丰富,而且因为是大型店铺,价格也很便宜。
这种店以往只有在商品供给量充足的王都才看得到。
然而,莱邦王国近二十年来无战争,再加上不断兴修道路,货物的流通速度和流通量同时提升,如今乡下地方也时常可见这种大型店铺。因为十分方便,所以生意兴隆、顾客众多。
言归正传……
“哇,那个好可爱、好可爱哟,你看,对不对?啊,这个也好可爱耶。”
在店里雀跃奔走的……不是帕希菲卡,却是拉寇儿。
拉寇儿原本只是陪帕希菲卡她们出来逛街……但老实说,现在已经不晓得谁才是监护人了。娃娃造型的小花瓶、木刻书架、花布笔袋等地方特产……一见到任何有点新奇的东西,她便马上拿起来把玩。
不过呢,既然尚未冲动购物,或许就是仍保有最后一丝理性的证据吧……
“这个也好可爱哟,这个跟这个也好可爱……啊啊啊啊,还有这个!”
跟拉寇儿当了十五年姊妹的帕希菲卡,事到如今自然不会感到惊讶……不过,薇妮雅则是诧异万分地看着她兴奋地搜刮小饰品。
仿佛孩童般眼放异彩,兴高采烈的黑发美女……令人不禁为之莞尔。
“要不要到外面休息一下?” 帕希菲卡对薇妮雅苦笑道。“拉寇儿姊,我们先到对面的路边摊休息。”
确认了频频大呼可爱的拉寇儿趁着空挡朝她们挥手后,帕希菲卡便与薇妮雅双双离开杂货店,来到道路对面的果汁摊。
“哟,小姐,新面孔呀。”路边摊老板爽朗地招呼。“旅客吗?现在这个季节还真少见哪。”
“嗯,对呀。”
帕希菲卡也宛如十年老友般地亲切应道。薇妮雅有时也很羡慕她这种无所顾忌的态度。
“大叔,来两杯你们的招牌果汁。”
“伤脑筋耶,咱们每种果汁都是招牌呢。”
“哎呀,那我真是太失礼了。”
帕希菲卡砰一声朝自己头上敲了一记爆栗。老板似乎很中意她的反应,乐不可支地笑道:
“嗯,如果硬要我选一种,那就是苹果汁吧。今年的苹果不错喔。”
“那我们就点那个。”
“马上来。”
老板在做好的果汁上面满满地挤了一圈鲜奶油。
“多给两位漂亮小姐一点。”
“哎,老板你这样子,人家会忍不住爱上你啦。”
“哈!哈!哈!那离开咱们这儿以前,还请多光顾啰。”
结束和老板的对话,帕希菲卡在围在摊子四周的一张椅子坐下,薇妮雅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我姊姊很奇怪吧?” 帕希菲卡重新望着对面的杂货店,将苹果漂浮拿给薇妮雅。“明明不说话的话,还算得上美女呢。”
真要说来,帕希菲卡本人也是属于“一说话就破功”的类型,但薇妮雅当然不敢老实跟她说。她干笑着接过果汁。
“可是,能够那样醉心于一件事,我觉得很棒呢。”
“嗯,拉寇儿姊以前收集了很多那种小玩意。”
帕希菲卡一边回想起姊姊的房间,一边笑道。
三人的房间明明大小相同,但哥哥和姊姊的房间密度,简直就象森林跟沙漠的区别。不过,拉寇儿整理得很干净,因此也不至于没有踏脚处。
帕希菲卡完全搞不懂那些小玩意好在哪里……但她还记得姊姊将它们视为珍宝、宠爱的孩子般地细心收藏。
“可是……我们离家旅行时,她全部扔掉了。隔了这么久又看到那些小玩意,才会那么开心吧。”
另外,她也记得当时姊姊将所有东西抛入火海的身影,仿佛强迫自己斩断对往昔生活的眷念。
“是喔……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出来旅行呢?”
看起来不象观光旅行,现在也不是玛乌杰鲁教的朝拜旺季。
他们在塔尔斯的这一星期,每天都无所事事,悠哉度日。
“唔……你想知道吗?”
“呃……虽然觉得很失礼,不过多少还是会在意客人的来历,因为我们家的客人很多都有隐情。”
“隐情?” 帕希菲卡脸色一变。
“例如被人讨债的啦,想要白吃白住的啦。毕竟我们家收费低廉,又几乎只有我一个人经营,很多人都认为好欺负吧。”
“啊,那种客人呀。嗯,原来如此,真的很辛苦呢。”
帕希菲卡点头如捣蒜,沾了满脸鲜奶油。
“没关系啦,我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才想知道客人的来历是嘛。”
“没有啦,卡苏鲁你们已经预付了一个星期的住宿费,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那么……”象是要阻止薇妮雅说下去,帕希菲卡抢着道:“只要你停止再这样对我客套下去,告诉你也无妨。”
她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呃……”一瞬间,薇妮雅感到一阵困惑。“你的意思是……”
不……反问她的同时,薇妮雅也发现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跟那时相同。
旧时记忆划过脑海——很久很久以前,唯一一次对她伸出的小手。
……你愿意跟我玩吗?
那是尘封多年的回忆。因为太过遥远,如今已无法触碰的回忆。
他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很久了。
“我……”
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个沉着冷静的人,要求自己和他人接触时谨言慎行、举止合宜——绝不让他人窥见自己的内心世界。
压抑真实情绪,说客套的应酬话,不对无谓的事物显露兴趣。
那是为了跟他人保持距离,避免自己涉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同时避免他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对薇妮雅而言,与人深交是臆见痛苦的事。
他已经不需要朋友,再也不需要朋友了。
她这么认为,至少过去一直如此。
“不,那个……”
“嗯?”
帕希菲卡象在敦促她开口,凝视着薇妮雅的眼睛。
没有心机、不带恶意……但也因为如此,这个少女的眼神将薇妮雅逼到了极限。
“嗯……”放弃挣扎的薇妮雅生涩微笑,然而那绝对不是不开心。“告诉我,帕希菲卡。”
“好啊,虽然有很多原因啦,” 帕希菲卡满意地笑了。“但终归都是因为我……我不能一直待在固定的地方。”
“咦?”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啦,夏侬哥和拉寇儿姊是为了陪我,才会永无休止地四处流浪。”
她若无其事的说。
但薇妮雅并未忽略潜藏在她表情里的某种落寞和早熟。平常习惯压抑内心感情的薇妮雅,对他人的情绪变化也格外敏感。
漂泊四海的生活,并不象旁人所想的轻松。假使没有可供证明来历的相关文件,既不能工作,也无家可归,是颇为伤神的一件事,有些地方甚至将流放他乡视为一种死刑。
“是我剥夺了一切,是我抢走了拉寇儿姊和夏侬哥的家庭、兴趣、朋友、故乡和平凡的生活。”
“什……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
帕希菲卡话语一顿。
尽管答应告诉薇妮雅,但究竟该说多少,或许她自己也很犹豫。
“那是因为汝等乃禁忌之故。”
斩钉截铁的话语从两人背后传来。
帕希菲卡愕然回头,薇妮雅象是被她的反应传染,也跟着回望。她们看见四个站在街角的男人。
仿佛没有实体的幻影,隔绝于街头喧嚣之外,悄然伫立的四道人影。
四个人都留着小平头,身穿灰色外套,不,就连其余各处也都惊人地相似。
他们并不象夏侬和拉寇儿是天生相似,而是面具般的一号表情、人偶般的机械动作,以及其他小习惯等,宛如恶作剧似的整齐划一。
男人们一齐朝她们走来。
分秒不差地从怀里取出两把新月形状组成的奇怪小道具。
“薇妮雅,你快逃。”
帕希菲卡低语。
薇妮雅虽然发现帕希菲卡很紧张……不过也察觉到她并未混乱或疑惑。
那是坦然接受事实的一种冷静。不但坦然接受,同时勇于应战。
“那些家伙的目标是我,你只要赶紧逃走,他们不会追你的。”
男人们的动作非常缓慢,因此周围的人并未特别注意他们。
熙来攘往的街角风景里,镜中虚影般的男人们有如日常生活里骤然迸裂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