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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同化,然后抵御外敌,那就是人类这种生物的基本生存战略。因此,大部分的人类会倾向站在多数派,想要加人更大的集团。
然而……
集团越大,防卫力越高,但处在内部的人的危机感也会因此降低。团结度减弱,内部出现一新的小集团,他们的反弹又将引爆集团瓦解的危机。
此时,需要的即是“敌人”。
或者也能成为“活祭”。与集团成员性质迥异的存在,不相容的存在,“相异”的人们。借由压迫、排斥他们来巩固集团。基本上,“伙伴”这种概念正是因为有“非伙伴”才得以成立。
如此筛选出无法对集团构成真正威胁的“敌人”、“相异者”,将他们视为轻蔑和敌视的对象。任何“相异”点都无所谓,不管是主义主张、肤色、经济能力,或者身高等等。
归根究底,那种情况就如同学校里欺负人的不良少年与被欺负的学生。
只要先去欺负别人,就不会被入欺负。总是找出比自己弱小的人,然后继续欺负他们的话,自己这群人就会更团结,也可以防止自己被人欺负……
“你说得没错,那种事情的确很常见。”雷纳多点头。“可是,被虐待者的痛苦与悲伤也不会因此消失,我们依然不应容忍玛乌杰鲁教的行为。”
“……所以呢?将玛乌杰鲁教的信徒全数逮捕,进行复仇吗?”
“我再次声明,我们并不是复仇者,而是弹劾者——对玛乌杰鲁教信徒复仇又有何意义?或许也有人想那么做……但复仇无法成就任何事。我们只想显示我等的愤怒与哀伤,揭发玛乌杰鲁的残暴以及那些默认者的伪善,那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
虽然夏侬认为那是诡辩,但他缄默不语,跟他们辩论终归只是对牛弹琴。
“老实告诉你们,我们不是邪教徒。是因为要作为反叛玛乌杰鲁的象征,我们才使用魔王布拉宁的画像……但我们既没有崇拜恶魔,也不想毁灭世界。”
“魔王布拉宁——率领二十六头大龙,恶魔中的恶魔……玛乌杰鲁教说它是邪恶的象征,但也有人认为在创世战争以前的混沌世界。布拉宁是‘罪恶旗手’,也是自由的守护神。”拉蔻儿插嘴。
故乡房间里满满的书籍和小饰品并非只是装饰门面。夏侬这位双胞胎姐姐尽管极度欠缺生活上的基本常识,某些方面却又非常博学多闻。
“你懂得还真多哪。”
雷纳多的声音透着些许温和。
不仅是雷纳多的声音,夏侬从眼角余光发现男人们的表情也和缓下来。
对于布拉宁,玛乌杰鲁教的教典多半只用“恶魔之王”一语带过,一般人对它的了解也仅止于此。这就是主流宗教玛乌杰鲁教的宗教见解直接演变成“常识”的一个例子,也可以视为多数暴力的其中之一。
因此……可以不局限于玛乌杰鲁教的“常识”,自行对布拉宁加以定义的拉蔻儿,或许让他们感到了某种亲切感。至少邪是没有盲目崇信玛乌杰鲁教的证据。被归为少数派、异教徒的人们,在强烈的伙伴意识作崇下,大多有排外的封闭倾向,但在另一方面.也很容易因为芝麻小事而敞开心房。
“把废弃公主捧上台面也是那个原因吗?”
“正是。”
雷纳多猛力点头。他的整体动作之所以如此夸张,也许是为了弥补无法透过面具传达的脸部表情——夏侬心想。
“她才是玛乌杰鲁教自以为是的最大受害者。你们想想看,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杀害刚出生的婴儿根本就是猪狗不如的行为。我们岂能容忍那种行为?一旦容忍,未来假使有人被玛乌杰鲁教断定为‘罪人’,那么无论对方是谁,岂不都可以不容分说地处死他?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愚蠢、更可怕了。”
“……嗯,这我倒是同意。”夏侬偷瞄了一眼以复杂表情聆听雷纳多发言的帕希菲卡,接着重新转向假面男。“可是,你如何证明她是真的废弃公主?”
表情才刚趋缓的男人们,脸上再度浮现些许敌意。自己崇拜的“废弃公主”被怀疑是冒牌货,当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当自已提不出确切证据,那就更加不愉快了。
“听说废弃公主出生不久就被处死了?”
“虽然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们……但那只是官方说辞。事实上不忍心杀她的第一王妃爱尔梅雅最后救了她。”
“原来如此,那倒是合乎逻辑。”
夏侬说那句话时声音带刺,不知雷纳多他们是否察觉?
据夏侬所知,雷纳多所言不仅合乎逻辑,甚至刚好跟事实相符一想来只是凭空捏造的故事,碰巧跟事实相同而已。
然而,夏侬脑海里也突然闪过一个愚蠢至极的想法……搞不好错的是他们自己,雷纳多他们崇拜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废弃公主?
事到如今,虽然并不后悔为帕希菲卡远走他乡,但一思及她今后所要面对的未来,夏侬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如果他父亲和卷入事件的其他人都是无辜丧命的,那固然很难接受……但一想到妹妹,夏侬偶尔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而且,公主可以解读时间。”
“解读时间?”
“公主的眼睛可以看见未来或过去发生的事情。玛乌杰鲁敦之所以想要抹杀公主,可能也是因为她的这个能力。”
“就是玛乌杰鲁教所说的‘恶魔的私生子’(spawn)……异能者啊。”拉蔻儿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
“雷纳多。”
静谧但清晰的声音传来。雷纳多回头,殷勤行礼。
“……爱尔菲缇娜公主。”
“跟那位异教检察官漂流来此的,就是这些人吗?”
在两名侍女的左右簇拥下,一名少女翩然走来。
继雷纳多之后,其余男人们也恭敬行礼,膝盖跪地。男人们动作里的敬畏并非形式,而是发自内心。
“那个女生就是……?”帕希菲卡低语。
相同年纪、相同眼睛颜色、相同发色,但相同处也只有这三点。
滑顺而不卷曲的金发、水汪汪的碧眼,在强调着少女文静的性格。蓝色礼服包裹下的身形非常美丽,但却缺乏一种俗世媚态,飘散着中性的气息,或许有入会说这就是清纯。另外,仿佛拒绝他人触碰的冷漠态度,不可否认也散发着某种威严。
“你就是废弃公主?”
“俗世中好像是这么称呼的吧。”少女口齿伶俐地回答。
冷漠而美丽,不带任何媚惑与妥协,理所当然地轻视对话的人的声音。与其说是傲慢,不如说是超然物外的氛围。“公主”一词在人们内心所描绘的,或许就是这种声音。
“真是天壤之别……”
“要你管!”
夏侬和帕希菲卡叽叽咕咕地斗嘴。
“但我有一个名字叫爱尔菲缇娜。”
“我是夏侬·卡苏鲁,这是我姐姐拉蔻儿,这是妹妹帕希菲卡。”夏侬轻轻伸手制止想要说话的帕希菲卡,如此说道。
少女走向夏侬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后便停下脚步。
以夏侬的步伐来算,大约是五步的距离。面对面讲话稍微远了些,不过这应该也是精心计算过的距离。若是能感受到对与的气息或体温的距离,神秘感就会降低。
“…………”
夏侬凝目望进少女的双眸。眼里毫无感情之色,但目光微微闪动.这正是对方努力压抑尚未枯竭的感情的最佳证据。
两人视线交缠,像是在探索对方瞳孔深处。
但那也只有一刹那,爱尔菲缇娜率先移开目光。
“这里是由你做主吗?你们究竟决定怎么处置我们?方便的话,希望能让我们返回对岸……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俗世。”
仿佛在阻止夏侬发问,雷纳多跨入少女和他之间。
“这件事恕难从命。”
“……为了保守秘密吗?”
“不错,天知道你们会不会将我们的事泄漏给玛乌杰鲁教或莱邦王国政府。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肯定会赶来消灭我们。至少在我们取得足够的力量,能够以弹劾者的身分回归俗世为止,没办法放你们回去……不过,你们无须担心,那一天也不远了。”
“足够的力量啊……”
夏侬也不知道雷纳多心里再打什么主意,但那件事铁定不简单,相信绝对不会是什么正当手段。
玛乌杰鲁教是斯达特宾大陆上最古老、最庞大的宗教集体,如果包含分支,拥有超过数亿人口的信徒。光是神官的数目,就有近一百万人之谱。无论是政治上或经济上,乃至从武力上来看,都不是最多不满千人的小团体所能正面交锋的存在。
“尤其我们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更不希望被人打扰。”
“那干脆杀了我们吧?省得事后麻烦喔。”
听见夏侬的讽刺话语,雷纳多摇摇头。
“那跟玛乌杰鲁教的手段有何不同?我们必要时也会战斗,假使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对方共处,也只好痛下杀手。但是,要是还有其他方法,就应该采取别种手段。”
“您还真是了不起哪。”夏侬耸肩说道。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其他方法,他们就会斩草除根。而且,判断有没有其他方法的人,当然不会是夏侬他们。
“……好吧,就听你们的。老实说,我们也是被玛乌杰鲁教追杀的人。”
爱尔菲缇娜微微侧头问道:
“你们不是跟异教检察官一起的吗?”
“因为那个大叔不晓得我们的来历,才顺水推舟地走在一块。我们父母以前把那群家伙视为禁忌的东西带了出来,还曾经差点被肃清使杀死。”
夏侬并没有说谎。只不过爱尔菲缇娜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带出来的禁忌正是眼前这个少女。
“肃清使……”
那个词汇给男人们和爱尔菲缇娜带来不小的冲击。雷纳多的表情当然无法看见,不过他似乎颇有兴趣。
肃清使是玛乌杰鲁教用来取代异教检察官的制压战力,他们的存在从以前就流言不断,但几乎没有人实际与他们接触过。更何况是交战后的幸存者,那更是几近于零。如果当初夏侬是只身应战,可能早已毙命。
“跟肃清使交战……赢了吗?”
“嗯啊,因为我们用了出其不意的手段,信不信就随便你们夏侬转向雷纳多。爱尔菲缇娜或许是形式上的盟主,但实质上的领导权看来是掌握在这个假面男手上。
“因此,对我们来说,待在这里反而比较好。不过……玛乌杰鲁教的高层也不是一群傻瓜。现在‘废弃公主担任女巫的邪教集团’的谣言也传开了,如果不放贝尔肯斯……那个异教检察官回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不,就我来看,这地方十年来都没人发现才是奇迹。”
“或许吧。”雷纳多竟然也点头同意。“可是,我们就快取得可以对抗玛乌杰鲁教的力量了。”
他的声音里毫无兴奋之情,不像在阐述目标,倒像在宣布既定行程。
“到时,他们也没办法随便对我们出手。”
那一瞬间……夏侬有种看见黑色假面浮起冷笑的错觉。
※※※※※
贝尔肯斯试着轻敲墙壁。
反应正如他的猜想,只有又冷又硬的触感。即使是以臂力自豪的贝尔肯斯,也没有愚蠢到会去挑战厚不可测的岩壁。
“…………”
和夏侬他们分开监禁约莫一天半,不知是因为他的异教检察官身份,或者是害怕一般建筑的墙壁会被他整个撞破,贝尔肯斯跟夏侬他们不同,被囚禁在真正的岩室牢房。
这间岩室应该是跟渡口使用相同的方法所建,墙壁上看不到任何接缝。出入口镶嵌着铁栏杆。门锁虽然生锈,但一看就知道是相当坚固的东西。
“嗯……也不是没有办法离开……”
贝尔肯斯嘀咕着,一面环顾岩室。室内只有一个附有盖子的陶罐,看来是要贝肯斯用它来解决内急。既没有床铺,也没有窗户,也许是很少使用的关系,室内空气不是很新鲜。
“看守的……有两个人吗?”同样是挖空岩盘建成的走道对面,可以感受到看守人的气息,他们肯定佩带着武器。打败他们不难,但若不能迅速击倒,对方可能会唤来更多敌人。
“还是暂时观望吗?”在狭窄的岩室中努力伸直双腿,贝尔肯斯放松全身力量。既然对方没有立刻杀他的意思,先保持体力才是上策。
事实上,经过昨晚的熬夜盘问,他也有点疲倦。
虽然没有用刑拷问,但渎神花园的成员对他是异教检察官这件事,似乎非常神经质。不断套问玛乌杰鲁教高层对他们的存在掌握多少资讯,或者玛乌杰鲁教高层现在采取何种异教排斥策略。
贝尔肯斯一直诚恳地解释,现在大部分的异教检察官都是闲职,关于渎神花园的事情也只晓得一般流言(至少他和他的直属上司是如此),但对方就是不相信。
说到嘴软的贝尔肯斯甚至觉得:这些家伙该不会是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吧?
渎神花园的成员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那固然是他们为达目的所选择的结果,但越是隐藏,越是远离俗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