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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质三步曲ⅰ 黄金罗盘-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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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云彩吗?”莱拉问。
  “当然。给你朋友加几件皮衣,别让他变成冰柱。这儿很冷,还会更冷。”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女巫帮的忙。有位女巫要跟你谈谈。等飞出这片云彩之后,我们就能辨认出方向,然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埃欧雷克,”莱拉说,“谢谢你来了。”
  披甲熊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坐下来,去舔沾在自己身上的血。他的体重使吊篮向一边倾斜着,但这没什么关系。罗杰对他显得十分警觉,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对他的注意一点儿也不比对一片雪花多。莱拉仗着胆子,趴在吊篮的边上——她站起来的时候,吊篮的边正好到她的下巴——瞪大眼睛看着盘旋飞转的云彩。仅仅几秒钟后,气球便完全钻出了云层,依然飞快地上升,高高地向空中飞去。
  多么美妙的景致啊!
  在他们正上方,气球鼓胀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曲线。前方的高空中,极光在熠熠闪光,莱拉从来没见过它如此灿烂辉煌、如此蔚为壮观。它呈圆形,或者说近似圆形,好像他们自己也成了极光的一部分。巨大耀眼的光带摆动着,向两侧张开,像是天使的翅膀;层层叠叠的光辉顺着看不见的峭壁翻滚下来,犹如飞转的漩涡,又好像宽大的瀑布悬挂在空中。
  莱拉惊讶地凝视着这一切。然后她又俯身向下望去,她看到了一幅几乎更加令人惊叹的景色。
  放眼望去,直到四周的天边,翻滚着连绵不绝的白色的海洋。到处是耸立着的柔软的山峰和裂开的冒着蒸汽的缝隙,但总的来看,却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块。
  在这个冰块之中,不时地也会浮现出小巧的黑色的影子,时而三三两两,时而成群结队,那是优雅的不规则的影子,是骑着云松枝飞翔的女巫的影子。
  她们向上朝着气球毫不费力地轻快地飞着,一会儿向这边倾斜一下,一会儿又向另一边倾斜,为气球掌握着方向。其中一个女巫正好在吊篮的旁边飞着,她就是那个把莱拉从库尔特夫人手里救出来的射手。莱拉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样子。
  她很年轻——比库尔特夫人还年轻;她长得很漂亮,有着一双明亮的绿色的眼睛;跟所有女巫一样,她身上披的是一根根黑色的丝带,没有穿皮衣,没有戴风帽,也没有戴棉手套,她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寒冷。她的额头上缠绕着一串素雅的小红花。她骑在云松枝上,似乎那是一匹战马。在莱拉惊奇的目光注视下,她似乎稍稍放慢了一点儿速度。
  “你是莱拉?”
  “是啊!你是塞拉芬娜·佩卡拉?”
  “是的。”
  莱拉明白了,为什么法德尔·科拉姆爱上了她,为什么这让他心碎,尽管这两件事她就在刚才还一件也不知道。法德尔·科拉姆渐渐衰老了,成了一个身体虚弱的老头儿,而塞拉芬娜·佩卡拉却会年轻很多很多年。
  “那个符号阅读器带来了吗?”女巫问道,声音如同极光那高亢、无拘无束的歌声,甜美得令莱拉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带了,我把它放在口袋里,安全着呢。”
  这时,一对巨大的翅膀扑楞了一下,又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紧接着,他滑到她身边:是那只灰色的鹅精灵。他简短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一个盘旋飞走了,绕着不断爬升的气球飞了很大的一圈。
  “吉卜赛人已经捣毁了伯尔凡加,”塞拉芬娜·佩卡拉说,“他们打死了二十二名士兵和九名工作人员,每一处没有倒塌的东西全都被他们放了一把火。他们要彻底把那个地方摧毁。”
  “库尔特夫人呢?”
  “没看到她。”
  “那些小孩呢?吉卜赛人把他们全都安全救出来了吗?”
  “对,一个都没落下,他们全都平安无事。”
  塞拉芬娜·佩卡拉发出一声高呼,别的女巫便围成一圈,朝气球飞来。
  “斯科尔斯比先生,”她说,“你要是愿意,请把缆绳给我。”
  “万分感激,夫人。我们还在爬升,我猜还要再继续爬升一段时间。要把我们带到北极去得需要多少女巫?”
  她只说了一句“我们体力很好”。
  李·斯科尔斯比把一卷结实的绳子绑到包着皮革的铁环上,拴着气囊的绳子全都系在这个铁环上,吊篮也悬挂在上面。绳子绑牢之后,他把绳子空着的那头甩出来,六个女巫立刻抢身奔过来,抓住绳子头,开始拽动着绳子,调整云松枝,朝北极星方向飞去。
  等气球开始朝着这个方向飞行的时候,潘特莱蒙变成一只燕鸥,落在吊篮的边缘上。罗杰的精灵出来看了看,但很快又爬了进去,因为罗杰睡得正熟,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也在呼呼大睡。只有李·斯科尔斯比醒着,不慌不忙地嚼着一小支雪茄,注视着他的那些仪器。
  “哦,莱拉,”塞拉芬娜·佩卡拉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找阿斯里尔勋爵吗?”
  莱拉显得很惊讶。“是要把真理仪交给他啊,这还用问嘛!”她说。
  这个问题她从来也没考虑过,因为它太显而易见了。这时,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目的——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差点儿把它给忘了。
  “或者……帮他逃走,就是这个目的。我们要帮助他逃走。”
  然而这句话刚一出口,便显得荒谬可笑了。从斯瓦尔巴特群岛逃出去?不可能的事!
  “不管怎么说,尽力帮他,”她坚定地补充了一句,“怎么啦?”
  “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了,”塞拉芬娜·佩卡拉说。
  “跟尘埃有关?”
  汶是莱拉最想知道的事情。
  “是的,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不过现在你累了,我们还得飞很长时间,等你睡醒后我们再谈。”
  莱拉打了个呵欠——这个呵欠打得似乎嘴都要被撕裂、肺都要被炸开了似的,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分钟,至少感觉上足有这么长。虽然莱拉使劲挺着,但却无法抵抗猛烈袭来的困意。塞拉芬娜·佩卡拉把一只手从吊篮的边缘上方伸过来,摸了摸她的眼睛。莱拉在吊篮底上躺了下来,潘特莱蒙翅膀一动,飞下来,变成一只貂,爬到莱拉的脖子旁边——他睡觉的地方。
  吊篮旁,女巫把云松枝调整到一个稳定的速度。他们继续向北,朝着斯瓦尔巴特群岛飞去。 

第三部 斯瓦尔巴特群岛 第十八章 雾与冰
 
  李·斯科尔斯比在莱拉身上盖了几件皮衣。莱拉蜷缩着身子,靠着罗态,他们俩紧挨着,躺在一起睡着了。气球继续迅速向北极飞去。气球驾驶员不时地检查他的仪器,嚼着一根雪茄,把身子向皮衣里又缩了缩。离易燃氢气这么近,他是永远也不会点燃这枝雪茄的。
  “这小丫头还很重要,是吗?”过了几分钟后,他说。
  “比她自己将要知道的还重要,”塞拉芬娜·佩卡拉说。
  “那是不是就是说,在这次武装行动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明白,我这是实在话,因为我要挣钱谋生。事先要是不就某种补偿达成一致的话,如果我完蛋了,或是被枪打得粉身碎骨,这个代价我是负担不起的。相信我,夫人,我并不是说这次探险重要性降低了,但是约翰·法阿等吉卜赛人付给我的报酬虽然足以补偿我的时间、技术、气球的正常损耗和损坏,但也仅此而已,报酬里并没有包括战争的风险。夫人,我跟你说,只要我们把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降落到斯瓦尔巴特群岛,那就会被看作是一个战争行为。”
  他优雅地把一小块烟丝吐到吊篮外面。
  “所以我想知道,在混乱与争吵中,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他最后说道。
  “也许会有一场恶斗,”塞拉芬娜·佩卡拉说,“可是你以前也打过仗的啊。”
  “当然——只要付给我报酬。不过事实是,我原来以为这个协议只是简单地把他们运过来,我便是据此收的费。刚才那段小打小闹之后,现在我在想——我在想我的运输责任的范围有多大;我是不是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冒着仪器被毁的危险——比如说,加入到披甲熊的战斗中去;还有,这个小孩在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敌人是不是也跟我们身后的伯尔凡加的那些人一样性情暴躁。我只是通过对话才提到这些事情。”
  “斯科尔斯比先生,”女巫说,“我真希望我能回答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我们大家,包括人、女巫、披甲熊,已经开仗了,虽然并不是大家全都知道。不管你在斯瓦尔巴特群岛上是否有危险,也不管你能不能平安地离开,你已经应召了,已经在服役了,你已经是一名士兵了。”
  “嗯……这样说似乎有些轻率。依我看,人是应该有权选择打仗还是不打的。”
  “这个问题跟人的出生一样,是没有选择可言的。”
  “哦,不过我喜欢选择,”他说,“我喜欢选择自己要做的工作、要去的地方、要吃的东西、跟谁一起坐下来海阔天空地聊天。你难道不想偶尔也选择一下吗?”
  塞拉芬娜·佩卡拉想了想,然后说:“斯科尔斯比先生,也许我们在说‘选择’的时候,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女巫们一无所有,所以我们对保值或创利都不感兴趣;至于在两者之间进行选择,当你能活上数百年的时候,你就知道每个机会都会再来。我们有不同的需要。你得修补气球,把它保持在良好的状态,而这需要时间,也很麻烦,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但是,我们要飞翔的时候,只需扯下一条云松枝就可以了——随便哪棵都行,而且多得不计其数。我们不怕冷,所以也不需要保暖的衣物。除了互相帮助以外,我们没有其他可供交换的东西。如果某个女巫需要什么,另一个女巫就会给她。如果需要打仗,那么要付出什么代价并不是我们在决定是否应该进行战斗时考虑的一个因素。我们也没有任何荣誉观,比如说像披甲熊那样。侮辱披甲熊是十分危险的,对我们来说……这难以想像。你怎么可能让女巫感到受到侮辱呢?就算你侮辱了她,那又能怎么样呢?”
  “嗯……在这一点上,我多少是赞同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为了名誉是不值得去争吵的。不过,夫人,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只是个普通的气球驾驶员,我希望我这一生最后的日子能够舒舒服服地度过,买个小农场,养几头牛、几匹马……你看,一点儿也不奢华,不需要宫殿、奴仆,也不需要成堆的金子,只需要晚风轻拂着绿草,点上一枝雪茄,来上一杯波旁威士忌。但问题是,这一切都需要钱。所以,我出来飞行是为了挣钱,每次完成任务后,我就把部分金子寄回到维尔斯·法戈银行。等我攒够了钱,夫人,我就把这个气球卖掉,订一张去加尔维斯敦港(美国得克萨斯州东南部港口城市)的船票,从此再也不离开陆地了。”
  “斯科尔斯比先生,你我之间还有另一个区别,就像不能放弃呼吸一样,女巫是不会放弃飞行的,飞行和我们完全结合成了一体。”
  “这一点我明白,夫人,而且羡慕你们。但是,能够让你们感到满意的那些理由我却没有。飞行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份工作,我只不过是个技师而已,我的工作也很有可能是调整内燃机上的阀门,也可能是安装电路。但是你看,我选择了目前这份工作,这是我自由做出的选择,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我一无所知的打仗的事情让我感到有点儿担忧。”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跟他国王之间的不睦也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女巫说,“这个孩子注定要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你谈到了命运,似乎这早已成了定数,”斯科尔斯比说,“对此,我不敢说我喜欢,就像我不喜欢自己被招来打一场事先并不知情的战争一样。你能告诉我,我的自由意愿体现在什么地方吗?在我看来,这个孩子的自主意识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大。难道你是在告诉我,她只是一种上了发条的机械,无法改变自己的道路吗?”
  “我们全都受命运的支配,但我们在行动的时候,必须做得就像我们不受命运支配似的,”女巫说,“否则我们只能在绝望中死亡。关于这个孩子,有一个奇怪的预言:她注定要左右最终的命运。但是,她必须是在对此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这样做,就好像这样做是出于她的本性,而不是由于她的命运。要是有人告诉她必须做些什么,那这一切就会以失败而告终;死亡会横扫整个世界,那将成为绝望者的胜利,永远的胜利。宇宙全都会变成连锁在一起的机器,没有光明、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生命……”
  他们低头看了看莱拉。她还在睡着,微微倔强地皱着眉头(她的脸藏在风帽里面,他们只能看见很小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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