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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从他后背上滑下来,知道他需要不受任何羁绊地感受四周的环境。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心神不安。
莱拉看了看周围,然后往身后看,越过宽阔的平原和远处的阿斯里尔勋爵的房子,再看他们刚才翻过的怪石嶙峋的群山,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时,极光运动得更加强烈起来。第一道轻纱抖动着,竞相摆到一边,参差不齐的帷幕在上方卷起来,又放下去,愈来愈大,愈来愈亮;一个个弧拱和圆圈在地平线上从一边滚动到另一边,用它们彩虹一样的光弧触摸天穹。莱拉比以前能更清楚地听到那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唱出的嘶嘶声和嗖嗖声。
“是女巫!”一只熊叫了起来。莱拉高兴地转过身,松了口气。
突然,一只巨大的嘴巴猛地把她往前一撞。莱拉吓得差点儿没了气,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发抖,因为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插着一枝绿色的羽箭,箭头和箭杆都插进了雪地里,只有箭上的羽毛露在外面。
这不可能!莱拉想,感到浑身无力。但这确实是真的,因为又有一枝箭从埃欧雷克的甲胄上“吧哒”一声掉下来,插在她眼前的地上。她们不是塞拉芬娜·佩卡拉的女巫,而是另一个女巫部落。她们大约一共有十几个,从空中包抄过来,朝下俯冲射箭,然后又迅速地飞上高空。莱拉用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脏话咒骂着她们。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迅速下达了命令。很显然,披甲熊对于跟女巫作战是有经验的,因为他们马上便站成防御队形,而女巫们也同样顺利地进入攻击状态。她们的箭只能在近距离的时候才能射得准,为了不浪费箭,她们总是突然猛扑下来,俯冲到最低位置时再放箭,然后便立刻上升。但是,当冲到最低点的时候,因为双手拿着弓箭,所以这时候她们也容易受到攻击,披甲熊便会纵身跃起,挥着耙子一样的爪子把她们扯下来。不止一个女巫被这样拽下来,马上便被杀死了。
莱拉蜷缩在一块岩石旁边,看着一个女巫向下俯冲。有几枝箭向她射来,但都散落在周围。莱拉抬头向天上望去,发现女巫大部分离开了队伍,往回飞。
如果说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话,那也仅有几秒钟的光景,因为她在她们飞走的那个方向,看见更多的女巫跟她们汇合了;她们周围的半空中,闪耀着一群灯光;从斯瓦尔巴特群岛上广袤的平原,在闪烁着的极光下面,莱拉听到了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声音。那是汽油发动机传来的刺耳的轰鸣。那架齐柏林飞艇载着库尔特夫人和她的士兵,正往这边赶来。
埃欧雷克怒吼着下了一道命令,披甲熊立刻变换成另一个队形。借着空中耀眼的火光,莱拉看见他们迅速地卸下了火球发射器。先期攻过来的那些女巫也发现了他们,开始俯冲下来,向他们倾泻箭雨。但披甲熊凭借着盔甲,对此毫不在意,迅速地架起了发射器:一条长臂斜(禁止)空中,上面挂着足有一ma宽的看上去像杯子和碗一样的容器,另一头是一个巨大的铁罐子,周围冒着烟和蒸汽。
莱拉瞪大眼睛,只见一团火焰喷射而出,随即,一队披甲熊立刻熟练地开始行动起来。其中两只熊用力把火球发射器的长臂拉下来,另一只熊把燃烧着的火球往那个碗状容器里铲。随着一声令下,他们立即松开长臂,燃烧着的硫磺便被高高地直抛向漆黑的空中。
向下俯冲的女巫队形太密集了,因此,第一次喷射便打中了三个,她们身上着着火摔落下来。但很快人们便明白了,披甲熊真正的目标是齐柏林飞艇。也许是驾驶员从来没见过火球发射器,也许他低估了它的威力,因为他驾着飞艇,既不向上爬升,也不左右躲闪,而是径直向披甲熊们飞来。
这时,人们也都看清了,他们在齐柏林飞艇上也有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吊篮的前面架着一挺机枪。还没听见子弹的尖啸声,莱拉便看见有的熊身上的盔甲飞起了火星,他们蜷缩着身子,躲在盔甲下面。她惊恐地大叫起来。
“他们没事儿,”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小小子弹打不穿他们的盔甲。”
火球发射器又发射起来。这一次,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硫磺呼啸着朝空中飞去,击中了吊篮,随即爆成一个个燃烧着的碎片,像瀑布一样四处飘落。齐柏林飞艇向左一转,怒吼着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线,躲到了一边,随即掉转身,向在发射器旁边迅速行动着的那队披甲熊猛冲过来。飞艇愈来愈近,发射器的长臂咯吱咯吱地放了下来。飞艇上的机枪哒哒哒地吼叫起来,两只熊倒在了地上,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发出一声低吼。这时,飞艇几乎已经到了他们头顶正上方,一只披甲熊一声令下,按在弹簧上的长臂便又向空中猛弹起来。
这一次,硫磺呼啸着径直飞向齐柏林飞艇上的氢气包——那是一层用油浸过的丝绸,包裹在坚硬的骨架外面,里面是氢气。虽然它很坚固,经得起不大的刮擦,但重达百磅的燃烧着的石头对它来说却远远超过了它的承受力。丝绸一下子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硫磺和氢气迅速相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
那块丝绸立刻变得透明起来,齐柏林飞艇的整体骨架清晰可见,在地狱般恐怖的橙色、红色和黄色的火焰的映照下,在空中停留了一段长得令人不可思议的时间之后,才几乎很不情愿地飘落到地面上。借着白雪和火光,只见一个个小小的黑影跌跌撞撞地从坠落的飞艇里跑出来,女巫们也飞落下去,把他们拖离火焰。坠毁不到一分钟,齐柏林飞艇就成了一堆扭曲变形的废铁,冒着烟,零星地跳动着几个火苗。
但是,飞艇上的士兵以及别的人(虽然距离太远,莱拉现在还看不见库尔特夫人,但她知道她一定在那儿)一分钟也没有耽搁。他们在女巫的帮助下,把机枪拖出来,重新架起来,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地面上的战斗中。
“我们快走,”埃欧雷克说,“他们会坚持很长时间的。”
他怒吼一声,熊的队伍当中便冲出一队披甲熊,猛攻鞑靼人的右翼。莱拉感觉得到埃欧雷克很想跟他们在一起,去跟鞑靼人大战一场,她在心里不断地拼命叫喊:快走!快走!她的脑子里满是罗杰和阿斯里尔勋爵的影子。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了解她的心思,所以,他离开战场,朝山上冲去,让他手下的披甲熊挡住鞑靼人的进攻。
他们继续往山上爬。莱拉瞪大眼睛使劲往前看,但是就连潘特莱蒙的猫头鹰眼睛在他们攀爬的山坡上也看不到任何活动的东西。不过,阿斯里尔勋爵的雪橇的痕迹还是很清楚的,埃欧雷克沿着这道痕迹,在雪地上大步地飞奔,在身后卷起很高的雪花。在他们身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只不过是“身后的”事,莱拉已经远离了它们。她觉得自己正在脱离整个世界,自己是那么遥远,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们爬得是那么高,周围的光线是那么离奇古怪。
“埃欧雷克,”她问,“你能找到李·斯科尔斯比吗?”
“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
“你要是见到塞拉芬娜·佩卡拉……”
“我就把你所做的这些都告诉她。”
“谢谢你,埃欧雷克,”莱拉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没有再说话。莱拉觉得自己好像进入到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既非睡眠也非清醒:大概是一种清醒的睡梦,她梦见自己正被披甲熊带到群星中的一座城市。
她正要跟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说这件事,埃欧雷克却突然放慢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
“雪橇的痕迹还有,”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可是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莱拉从他背上跳下来,站在他旁边望去。他正站在一个断层的边缘。到底是冰的裂口还是山岩上的裂缝,这一点很难说,也没有任何区别;最重要的是这道断层的下面黑洞洞的,深不可测。
阿斯里尔勋爵的雪橇印一直通到断层边缘……而且穿过断层上一个用积雪堆成的桥,继续延伸到对面。
很明显,这座桥受到了雪桥的重压,因为桥上的一道裂缝直抵断层对面的边缘,靠近他们的这一侧桥面已经下降了大约有一英尺。这座桥可能还经得起一个孩子的重量,但绝对承受不了一只披甲熊的重压。
阿斯里尔勋爵的雪橇在桥对面留下一道痕迹,一直朝对面的山顶上延伸过去。如果莱拉继续追击,她只能一个人去了。
莱拉转向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我得过去,”她说,“谢谢你做的这一切。我不知道追上他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能不能追上,也许我们都活不了了。可是如果我能回来,我就去看你,向你表示衷心感谢,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国王。”
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他任它放在那儿,轻轻点了点头。
“再见,莱拉·巧舌如簧,”他说。
莱拉的心因为爱而痛苦,剧烈地跳动着。她转过身,一只脚踏上了那座桥。雪在她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潘特莱蒙飞到空中,越过桥,在对面的雪地上停下来,鼓励她继续朝前走。莱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迈出一步,心里都在想是应该飞跑过去还是跳过去,或者像现在这样慢慢地走,尽量轻轻地落步。走到桥中间的时候,雪桥又发出一下很响的咯吱声,脚边的一个雪块脱落下来,翻滚着摔到深渊里,整个桥又在裂缝那儿下沉了几英寸。
莱拉一动不动地站着。潘特莱蒙变成一只豹子,蹲下(禁止)子,随时准备跃过去救她。
桥没有塌。莱拉又迈了一步,接着又迈了一步。这时,她觉得脚下一空,便拼尽全力猛地向对面一跃,脸朝下摔倒在对面的雪地上,只听身后“刷”地一声轻响,整个桥落入了断层。
潘特莱蒙的爪子抠进了她的皮衣里面,紧紧地抓着她。
须臾,她睁开眼睛,在断层边上爬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她站起身,冲望着她的披甲熊举起手。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用两条后腿站着,向她示意,然后便掉转身,飞速地冲下山坡,去帮助他的臣民同库尔特夫人和齐柏林飞艇上的士兵的战斗。
莱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第二十三章 通往群星的桥梁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从视野中刚一消失,莱拉便觉得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她茫然地转回身,伸手去找潘特莱蒙。
“哦,潘,亲爱的,我不能再走了!我怕极了——累坏了——一路上都是这样,我怕得要死!真希望经历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别人。说实话,我真是这么想的。”
她的精灵变成一只猫,用鼻子轻轻地蹭着她的脖子,既温暖又令人感到安慰。
“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莱拉哭着说,“潘,这对我们来说太难了,我们不可能……”
她紧紧地靠着潘特莱蒙,身子颤抖着,在空旷的雪地上无所顾忌地大哭起来。
“而且,即使——要是库尔特夫人把罗杰抢先弄到手,那他就没救了,因为她会把他带回到伯尔凡加,也许更糟,他们为了报仇,会把我杀了……潘,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孩?他们是不是都恨小孩,所以就想把他们跟精灵撕开?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潘特莱蒙也不知道答案,他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着她。随着巨大的恐惧感逐渐消失,莱拉一点一点地又恢复了常态。她毕竟是莱拉,虽然又冷又怕,但她还是原来的莱拉。
“我希望……”她说,但马上又止住了。只靠希望是什么也做不成的。莱拉最后哆嗦着深吸了一口气,便决定继续前进了。
此时,月亮已经下山了。南方的天空依然漆黑,数以亿计的星星像天鹅绒上的钻石一样镶在上面,但极光却比它们更亮上百倍。莱拉从来没有见过极光这么辉煌、生动;每一次甩动,每一次飘动,整个空中都辉映出舞动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光。在不断变幻的薄如轻纱的光幕后面,另一个世界、另一座阳光灿烂的城市变得清晰可见、蔚为壮观。
他们越往高处爬,身后那片荒凉的土地便越多地展现出来。北面是冰冻的大海,海上到处是两块浮冰相互挤压后隆起的一道道冰岭——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么冰冻的大海便会显得平坦坦、白茫茫、无边无际——直抵北极,并越过北极,伸向远方,没有任何景致,没有任何生机,一切都是苍白乏味,凄凉凛冽,莱拉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地方。东面和西面是更多的山脉,巨大的锯齿状的群峰锋利地直刺苍穹,陡坡上堆着高高的积雪,风像耙子一样把它们的边缘切削得有如刀片一样锋利。南面是他们来的时候走过的路。莱拉怀着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