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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亲真是好人”
左盼说了这一句，便没再说话。当日见到那蝶形玉佩，以及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隐约有这个怀疑的，文施并不是文家大嫂所生，并且文施可能不简单，所以她如今一点也不惊讶。
“你也是个好人。”沉默半晌，左盼侧身望着文武，心里为这娘俩的行为而感动，“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真的是长大了，可以保护妹妹，真的是男子汉了！”
“我也可以保护你的。”嗫嚅了半天，文武轻轻地说了一句。
“嗯！那是当然，我是你们的姐姐嘛！”左盼笑了笑，“既然你已经顶天立地了，我日后再也不叫你小武武了！”
“本来就不应该叫！”文武声音略略提高了点，有点因左盼这话而高兴，便翻身面向左盼，两眼晶亮，“不可再叫小武武了，那你日后叫我什么？”
“叫你小小武！”
“！”
第34章 萝卜头们
“我也要！我天天都乖！”文施马上嘟起嘴来。
“好好好！也奖励你！”左盼摸摸文施的头，笑眯眯的。
“要讲就快讲！”文武撇撇嘴，似乎还想讲什么却忍住了。
“好！先跟着我念一遍，子曰”
“子曰”
文施脆脆的声音和文武不情不愿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左盼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三尺讲台，心里一时酸酸的甜甜的还有一点涩涩的，好不复杂！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姐姐！”文施念着，忽而举手喊道。
这是左盼的规矩，上课发言举手。
“有事就说吧。”
“此句的意思是不是，有朋友来，要高兴？”
“对哦！施施好棒！自己都会理解了！”左盼很高兴，兴奋地捏了捏文施的脸蛋，看来她的教育很见成效啊。“不过这里的朋友是指，志同道合之人哦！”
“志同道合，是不是指的有同样爱好之人？”问话的却是文武，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当然！小武武也会发言了！好棒！”
“那姐姐是不是也如孔夫子一般，有志同道合之人远道而来会很高兴呢？”文武接着幽幽发问。
“当然！”左盼几乎要得意忘形了！今日是天下红雨了吗？文武会来上课，还会发言，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叫她“姐姐”了？！
额等等！今天有点反常！这小屁孩儿有点反常！
左盼双眼登时警惕地睁大，看着文武。
文武有些心虚地别过头。文施却毫无知觉，停留在她那一句“当然”的字面意思上，欢快地冲大门外喊了一声：“都进来吧！姐姐同意了！”
左盼还没反应过来，院门忽然“嘭”地被撞开，“哗！”地一大群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小孩子一齐涌了进来。
左盼呆愣地看着他们，眼睛使劲眨了下。
这是什么情况？怎会有如此多的小孩，足足有二十几个！且都穿着清一色的蓝布棉衣，有不少还是熟面孔，乃是文施文武的那些小伙伴。
这群小孩全数进了院子后，迅速地排好队，齐齐大喊三声：“姐姐请教我们识字！姐姐请教我们识字！姐姐请教我们识字！”
队伍很整齐，喊声也很整齐，太过于整齐了，就如排演好似的。
看着这一个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扬起的小脸，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左盼，充满期盼，个个脸上挂着灿烂的却又有点担忧笑容
一时，院子里安静极了，几十个小孩的呼吸声汇合在一起，“呼哧呼哧”，竟都那么响亮。
文武和文施亦是担心地望着她，等着她的表态。
左盼忽觉眼眶一热，鼻子一酸，一滴泪便滴了下来。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萝卜头！左盼擦了泪瞪了文武一眼，感情这小屁孩儿煽了半天的情，之乎者也地是另有所求啊！这倒让她想明白了昨日文施文武古怪的神秘的原因了。
“姐姐”文施见左盼居然流泪了，心下一阵害怕，她还没见过姐姐哭呢，姐姐是生自己的气了吗，“姐姐”
文武显然也有点慌了，眼神不自在地闪开，“你哭什么？不想教就不教嘛！有什么好哭的！”
“姐姐反正你也是要教我和哥哥的，他们也是顺便的嘛姐姐，你别生气，都是施施不好，我这就叫他们回去！”文施见左盼的泪还是在一串一串地淌下来，慌乱地站起来抱住她。
“谁说姐姐生气了！”左盼吸吸鼻子，又擦了下眼泪，“姐姐只是太感动了，为你们奋发向上的精神感动了。姐姐心里有点”心酸了，不过这“心酸”二字她没有讲出来。
为何会“心酸”？因为左盼同情他们，同情他们的孤苦无依，同情他们的寒酸漂泊，这是她对社会底层的弱者的同情。然而她不能告诉他们，她要给他们重塑一个新生活，既然这封建社会是“学而优则仕”，就从识得的第一个字，培养他们奋进的思想，向上的斗志，获得锦绣前程。日后再不能对他们同情，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卑微的。
“如此便表示你同意了？”文武嘴角扬起，看着她，想笑却抿着嘴，于是嘴角便一抽一抽的。
“真的吗？”文施不敢相信地轻声问。
“真的！”左盼不容他们质疑地大声回道，“姐姐会教你们识字的！”
“哦！哦！太好了！姐姐教我们识字咯！姐姐教我们识字咯！”孩子们顿时雀跃起来，欢呼着，跳跃着，绕着小院快乐地奔跑起来。
一时，小院洋溢着快乐幸福的味道。
“噤声！”文武忽然站在一个高台上，大喝一声，这一声竟是有些威严，震得一群孩子动作定格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分。
原本欢笑震耳的院子顷刻间又静了下来，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左盼，都惊诧地望着他。
文武无视他们异样的眼神，表情异常严肃，“若要在此学识字，便不可在院内喧哗！日后姐姐说话之时也只能听，不可有异言！”文武在说到“姐姐”二字时稍有迟疑，其他的话却是斩钉截铁的。
左盼明白他的用意，都是因为她的声音。她声音不知为何一直是沙哑怪异的，虽然也能说话，却是很难听音量也很小。在旁人面前她还是很少开口，怕见到他人看怪物的眼光。文武这是在维护她呢！
左盼笑了，把手伸文武，食指勾了勾。
文武不明白她要干什么，意外很听话地走下高台站在她面前。左盼忽然伸手给文武一个大大的拥抱，“小武武也在保护姐姐了！”
“唔”文武满脸通红，不知是被她勒的还是害羞的，“放开”
“还说我讲话时不可有异言，最有异言的就是你！”左盼没有放开，抱紧他并在他背后用力拍了拍。
众萝卜头仍是僵立在原地，仍是安静一片。
忽然，“噗！”一声空前响亮的“放气”声毫无预兆地响起，众萝卜头才捂着鼻子怪叫着四散逃开。
一个**岁光景的大头男孩红着脸站在原地，低着头嚅嚅地说：“今天今天吃了地瓜”
“哈哈哈哈哈！”左盼再也忍不住，放开文武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左盼这一笑，众人像得到了允许似的，一个个地都放声大笑，直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第35章 免费教育
台下二十六个脑袋奋力地摇着。
“你们是真的想要读书出人头地吗？”
台下二十六个脑袋努力地点着。
——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你们都知道，姐姐的声音不能很大声说话，所以上课的时候一定要安静哦！”左盼想了想，接着说，“但是有话要讲的，有意见要提的，尽可以提出来，不能掖着！”
“但是，说话要举手！”文施忽然脆声插了一句。
“对！”左盼点头赞许。
“那你还不是没有举手！”刚刚不小心“放气”了的大头小声地咕噜一句。因他头长得比同龄的大，大家便都叫他大头了。
此话一出，大家估计是想到了他刚刚的糗事，又吃吃地笑声一片。
“不准笑！”文武忽又一喝，众人便立马安静下来。
呵，还真有威信！俨然一个班长诞生了！
左盼笑了笑，便一个个地询问起他们的情况来。
他们之中很多并不是孤儿，有些有爹有娘，也有的是单亲，但孤苦无依的孤儿还是占大多数。然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贫穷！社会地位低！
待一个个地了解清楚了，左盼便取出笔墨，给他们造花名册。有四个孩子居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因他们记事起便是吃百家饭的，平日大家都是“小狗子”“大癞头”地喊的，左盼便给他们用自己的姓取了几个名字“左平、左安、左幸，左福”，意寓“平安幸福”，孩子们自是乐意之至。
这一番折腾下来，午时已经过了。左盼便示意大家下午来正式上课，她要给文施文武准备午饭了。然而，只有几个孩子走了，多数却只是走到院子外，就地蹲着，并无走开的意思。左盼立刻明白了，他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这中午回家定是无热饭菜等着他们的，更何况，他们很多人均是以乞讨为生，这一上午都在她这，何来的午饭啊！
左盼想着，心里便一抽一抽的，心疼起来。
她想留他们一起用饭，只是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她的积蓄本就够同文施文武过一两年的，如果加上这么一大群孩子，不消几个月就该消耗光了。
但是，自己在这吃饭，却看着他们饿肚子，她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先熬些粥吧，给孩子们垫垫肚子，走一步算一步，日后再从长计议吧！
左盼叹息着，走去灶房。
“姐姐！我来帮你！”文施赶紧跟了过去。
文施今年八岁，已经能做很多事了，比如做饭时添加柴火的工作便是文施的，文武一般是负责捡柴火，有些比较重的活也是他干，毕竟是个小小男子汉呢。
“施施，为何他们今日都是穿一样的衣服？”左盼一边淘米一边问。
“听说是个哥哥送的，这个哥哥可好了！”
文施鼓着腮帮子吹着气，烟冲地眼泪直流。左盼将米放进锅里，便接过她手里的吹火棍，“我来吧，你和哥哥去买二十个粗瓷碗来。哥哥知道银子放在哪里。”
“好！”文施竟是什么也没问便点头出去了。在外面低声向文武说了几句，文武进屋一会儿，估计是取了银子，便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出去。
左盼心中微微一讶，怎么他们都不问自己买这么多碗干什么的？难道他们已经如此了解自己了吗？
半个时辰后，一大锅粥熬好了，左盼便将二十个瓷碗分别盛好，着文施唤了大家来吃。
不曾想这些孩子却一个个的都不肯进来。
“我们本就是晚上吃一顿的，饿一饿不要紧的。”
“姐姐教我们识字还不要一个铜板，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等散学后我们就去讨，不能麻烦姐姐。”
这些小孩子，一个一个的，以看别人眼色为生，说出的话竟是这样懂礼，昨日左盼买包子给他们，他们当作是施舍的，身为乞儿的他们自是不会拒绝。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不一样，他们把左盼当作自己尊敬的先生，接受免费教育已是恩典，不会再要左盼麻烦的。左盼后好一通游说才哄了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进来。
最后左盼无奈只得说道：“粥已熬好，不喝掉也是浪费了！”他们才笑着肯进来，神色仍是不自在，颇是难为情。
吃罢午饭，稍稍休息后，孩子们陆陆续续便都到齐了。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们没有课本，没有笔墨，于是，左盼便找了一块大的木板，从灶膛里找出一块木炭，黑板便有了。孩子们有样学样，也各自找了木板石块的，席地而坐后，简陋的小院内便书声琅琅。
因之前文武已经教过他们一些字，且每人的求知欲都很强，所以教起来毫不费力。只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便将《论语》中《学而》篇的前五章给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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