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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剑传奇-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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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依旧乱,风雨飘摇的一事接着一事——嫣如姑娘的书段已然翻了好几茬,如今讲的是苏州罗家与七星会那一场恩怨纠葛的血雨腥风,终究是魍魉山庄出面,硝烟才平息了下来……然而那也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船内,整整一个江南的灵秀用尽于此。江湖任他去乱,这里恬静得不起波澜,只有青花瓷壶中碧泠泠地水流轻轻旋落于青黄彩韵的琉璃杯中,一只,另一只。
碧落斟了茶,面带嗔意:“小贼,原来你用心不好,当日买了两只杯子,却拆散了送我呢。”
笑然捧起热茶对着夕阳看看,微笑道:“怎么不好啦?你心疼我拆散了它们?可是分开一段之后再能相距,那才有意思。”说罢目光望来,清亮当中透了一丝狡颉:“阿螺,下月狐狸成婚,咱们总不能再叫他‘世不为人’了,是不是?”
碧落一怔,恍然道:“对啦,那难题……你终于想好偷我什么东西了吗?”
笑然咧嘴一笑:“何止想好,我得也得手了。”
碧落吃了一惊,连忙往身上看看,笑然嘴巴一歪,笑道:“喂,找不见的。”
碧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了?若是师父师姐妹送的什么,那可不成。”
笑然含笑不语,半晌,碧落脸上终于飞起一层红晕,手捧在琉璃茶杯上偏了头去,轻轻的一声:“呸,你这小贼……”
——《如梦令·三窃》终——

茗剑传奇四连环4《梧桐影·莫道无情》

一 优昙客来
夜深,人未静。
老人极自然地醒来,轻咳一声,并未点灯,伸手摸过夹衣披好,开了门。
门外清辉满地,院中,一大株优昙月光里亭亭而立,雪白花蕾团抱如拳。
算来也该开了......他慢慢走到跟前,俯下身专注地凝视。
老者姓王,早年在京城大户人家作花匠,说来也怪,什么花到了他手中,立时多了活气,开得格外灿烂,还往往培育出从未见过的花色来,人以为奇,皆称之花王。六年前,他厌倦了红尘纷扰,孑然一身归隐山中,仅以养花自娱。
面前这株是十六年的优昙,盛开时暗香可绵延数里,上一年里开了近三十朵,今年更是打了三四十朵的花蕾,十分的难得。这株优昙伴他十六载,已如亲人子女,脾气摸得顶透,何时开花都算得不差毫厘,只是今年却不知为何延了花期,他已守了三宿,优昙却仍是迟迟未开――也许,它在等着谁?他这样想着,不禁出神了。
优昙,本为优昙钵花,乃是佛经中的圣物,传说青白无俗艳,浑圆若满月,花瓣宛如千堆雪,三千年方得一开,而一开即敛,可昭示佛法之玄妙。天上之物,人间何求?世人不得,难免心生向往,便假托佛经,将俗世中这种雪白夜放的花朵呼为“优昙”。话说回来,这株优昙虽未如佛经中数千年一开,有瑞祥之气缭绕,却也极其珍贵稀罕,可谓见者有福。
“?轰隆隆”远处传来一个炸雷,他看了看天,怕是要来雨了――优昙可预知天雨,今夜里若雷电交加,这满株花朵定会怒放。
又是一个响雷,带得云层里头闷声大作。浮云慢慢摇过来,似要载走一轮皓月。在渐渐息弱的雷声中,忽有噔噔之声遥遥传来,在月色花香中激荡起一路回响。
是马!花王心中一动,凝神听了,那马蹄声离草屋越来越近,不由得疑惑暗生。深夜荒山,来者何人?
此时月光尚未全收,那银色的尾梢里,唰地破出一道雪白炫影来,黑骏如电,瞬时已到人前,倏地一滞,便生生停住,那骏马颈项上的银铃,兀自颤动不已,清脆叮当。
那马儿来得太快,又停得太愣,只叫花王看得怔了。回过神来未及抬头,就听得噼的一声鞭子响,又是一阵子铃铛乱颤,陡地炸开一个比银铃还要脆朗的声音,“老伯!”
那声色清明通透,震得他心头豁地一亮,抬起头来。但见黑骏之上一袭白衫子,簇出一张俏盈盈雪白面孔,一双眼睛宝光灿烂,仿佛谁人偷了两颗星星,镶在了白玉之上。那少女眼神滟滟生波,未语先笑,只翘了嘴角,将手中鞭子一抖一抖,鞭上银铃如露珠跳跃,错落叮咚,看了他笑道,“老伯,向东可是去苍梧郡?”
言语间似有暗香悠悠袭来,月光下那面容只叫人神思恍惚,一时错分何年何夕,怔怔地,他点了点头。
“多谢老伯!”白衫少女兜了马首,就要离去,忽然笑着一指,“咦,开了!”
花王这才想起自己的宝贝优昙,忙回头瞧去,却见那些花苞都已纷纷舒展开来,原来方才那阵香气,却是优昙开了。
那花朵宛如碗口大小,夜色中静静绽放,直似雪满枝头,元夜放灯,花王不由忘情,细赏了片刻,方才想起那白衫子的女孩儿,待得转过身来,却哪还有半点踪影?只听得那雷声愈来愈近,惊起三两只树上栖息的杜鹃,啾啾啼着飞远了。
他不禁迷惑了,半晌方轻轻吁了口气,举首望向夜空――月隐星暗,正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似真非真,似梦非梦,莫非一切只是心魔幻象?
优昙的幽香脉脉袭来,夜风中如神袛之低语,暗香里那白衣朱颜不断闪烁,渐与优昙花合而为一,刹那时他心头雪样通明,陡然一悚,缓缓单膝跪在优昙之前,右手紧紧按于心胸之处,口中流淌出诗一般悦耳却又令人不解的音节,那仿佛是异国的咒语,又好似久远的诉说。
暴雨倾盆而至,大地无法承受这粗暴的亲吻,只得任由潺潺水流一层层剥去苍老的肌肤。那优昙昂首挺立,如衣白少年,潇洒风雨之中。花前,他盘膝而坐,双手置于两膝之上,双目半合,急促的雨点打在身上,他却动也不动,活似一尊雕像。
大雨,整整一夜。翌日,雨过天晴。
嗒,雨滴在优昙花瓣上摇了几摇,终是落了下来,在浑肥翠绿的叶子上跳了一跳,便渗进了泥土里。
一朵优昙无声悄然而落。他却好似听到了花落的声音,慢慢睁开了双眼。
一角天青,一点绯红,衬在雪白优昙旁,分外惹眼。
花王安静地垂下眼去,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朵优昙,蒂上横贯一支细细银针,太阳底下闪着冷光。
“还想逃?”那红袖女子冷冷哼了一声,指间银芒闪烁,“还不快说!”
花王抬起眼,望着面前青衫红袖,纱帽罩头的两人,片刻,目光又归向那株优昙,忽地微微一笑,合上了双目。
“大胆!”女子勃然大怒,指尖一动,一束银光飞出,没入花王肩胛,花王整个人向后倒去,仰面向天,双眼却依然紧合。
“别动!”一旁没有说话的青衫男子拦住女子,自己走上前,伸出手指在花王鼻下一探,直起身来,“他死了。”
“什么!”红袖女子大惊,冲上前一试,果然花王已气息全无,不由得泄了气,“如此大费周折才寻到他,还以为――”却又住了口,重重一顿足,“咳!”
“走吧,”青衫男子转过身。
“可是――”红袖女还不甘心,“回去如何交代呢?”
“回去?”青衫男子回过头,面色严峻,“任务没完成,有何颜面回去?”
那红袖女低下头,无语了。
“既然这根线头断了,”青衫男子也觉出自己太过严厉,便舒缓了语气,“只得再拾另一根,加倍补救罢了,”又扫一眼地上花王的尸体,回身离去,红袖女子忙跟了上去。
晴朗天气,连一丝风信也无,那优昙的千层玉白花瓣却忽然纷纷堕下,覆在花王的脸上和身上――
遍地如雪,寂寞深深。
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萧玉露,决计无法想到,夜里匆匆一面的老伯和优昙,在自己离开之后,会发生了这样谜一般的变故,眼下,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呸呸!什么逃不逃的,应该说――闯、荡。
那么,我们锦心绣口有胆有色一爪穿心辣手摧花的萧玉露萧女侠,为何会在一个漆黑的雷雨之夜,决意闯荡江湖,从而昂首踏上了这条光明大道呢?
这个说来话长,至少,要从今儿早上说起――
“爹!!!”一声劈雷,然而毕竟是娇脆的。
萧茗的手微微一颤,匙中茶叶便洒了一点出来,他惋惜地皱了皱眉,目光从茶炉上挪开,“露儿,你又惊了茶了。”
惊茶......世上怕只有自己的“茗客”爹爹才会这样说吧......玉露在心里伸伸舌头,好在习惯了,便笑嘻嘻道,“惊了啊?没事,让娘哄哄就好啦!”
这孩子......萧茗无可奈何地停了手,“又是什么事?”
“爹――”玉露拉长了声,“没事就不能找您么?您说得女儿好不孝哦――”
“那就静静坐着,”萧茗扫她一眼,“不许说话。”
玉露心想我可不能坐,这一坐个把时辰就得当哑巴了,连忙把话头勒回来,“其实吧――事情是有那么一点......”见父亲置若罔闻,只得自演自唱地说下去,“爹这么疼女儿,一定记得再过两个月是什么日子,对吧?”
再过两个月――萧茗心中一动――不就是女儿十六岁的生日?他不禁抬起眼来,面前的少女含笑玉立,清灵俏丽宛如雨后新荷,他的思绪刹那间飞开去――大雪山巅,优昙如玉――眼睛忽然模糊起来,他转开脸,“不记得了。”
“爹!”玉露气急,扭着手,“人家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六了!”
“嗯,”萧茗低下头,似乎专心地看着壶中的茶叶,“知道了。”
“既然您知道了,”玉露穷追不舍,俏脸阴险地逼近来,“那我就直接出师喽?”
出师?萧茗哑然失笑,刚想反驳,却见夫人雯清从内堂走了出来,知她对付女儿素来有一套,索性将烫手山芋丢过去,“夫人,女儿有话对你说,”自己却站起身来,“我被她吵得头疼,先出去走走,”说罢也不理玉露,飘然出门去了。
“娘――”玉露当然明白爹是故意逃跑,反正跑了和尚还有庙,跑了爹爹还有娘,便揉搓上去腻声道,“女儿就要十六了哦――”
“唔,”雯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十六――该出嫁了。”
“什么吗!”玉露颊上一红,“是要出师了!”
“出师?”雯清施施然坐下,“出什么师?”
“就是出师啊!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不都是十六岁出师的?”
“有师父,才有出师,你只跟你爹学了几下子,怎称得上师父?”雯清伸手盖上茶壶,笑吟吟地打太极,“既没有师父,又何来出师呢?”
好狡猾......玉露皱起了鼻子,“那出去逛逛呢?娘――女儿总在家闷着,都快长出白毛了!”
“咦,还要逛么?”雯清还是笑着反问,“前年你大师姐出嫁,去年你二师姐出嫁,今年头里你三师姐出嫁,你不都随着送嫁去了,天南地北,还逛得不够?”
“娘――”这一声少说拐了七八个弯,才见玉露蹲下身来,下颌抵在雯清膝上,一双澄明秋水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只是走马观花窥豹一斑,何趣之有?您知道,女儿的志向,是想见识一下外面的广阔天地,否则就这般坐井观天,怎能称得上是有本事有胆色的好女儿,又怎能称得上是爹和娘的好女儿?”
“你这小妮子,”雯清笑了,戳一下她的额头,“就是嘴上说得好。可今儿就是你说出花来,也都是没用。想想你三个师姐,当初不都说小心谨慎谨慎小心,最后哪个都经了许多惊涛骇浪,你啊――”帮玉露抻抻衣领,“――还是乖乖在家呆着,若是还想打歪主意,一旦触怒了你爹,我可再说不得情了。”
哼!就打歪主意!反正你们许了自然好,不许我也不在乎!玉露心里嘟囔,嘴上可不敢透了风,只咧着嘴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嗯嗯唔唔”应着,忽地站起身一跺脚,“呀!忘了!”也不说忘了什么,便嗤溜一声窜没了影。
“这孩子......”一声叹息,却是萧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原来方才他使了个障眼法,从前门出去,又从屋后悄悄绕回,“心气高,胆子大,功夫差,哪日才能叫人放心......这种执拗脾气,也不知象――”话无意出口,人却又怔住了。
“......”雯清看着丈夫,温言道,“大哥,露儿不过是古灵精怪罢了。只要她呆在‘醉茶缘’,呆在我们眼皮底下,必是万无一失的。其实说起来,她在家里闷着也好生无聊,可要是放她下山,一旦――”却住了话头,眉头不由深锁。
萧茗一时默然,半晌方道,“你的担心,我岂会不明,正是因了这个,绝不能让她离家。只要拦得住一日,必要拦得一日,能护得一日,必要护得一日罢了。”
雯清不由黯然,点点头,转念又道,“露儿鬼主意太多,这些日子定要叫毛尖和毛峰仔细看着,要不被她钻了空子,可是不妙。”毛尖和毛峰是萧家小厮,萧茗这“茗客”爱茶成癖,莫说家中四个女孩,就连仆人骏马,取的都是茶名。
夫妻俩如此这般商量妥当,方才收拾了心情一同饮茶。
只可惜--想得多不如跑得快,萧茗夫妇算来算去,却万万没算到,当夜,玉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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