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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梁扫了正走过来的保安一眼,说:“你们这里生意受到很大影响吧?就不想媒体帮你们说点好话?”
那个服务员看起来像是某个小领班,皱着眉头狐疑地打量邸梁,问:“你哪个报社的。”
邸梁说是新城日报的。
牌子响就是好办事,领班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其实真没什么好采访的,我们知道的都跟警察说了,还能怎么样呢?就是两个客人在包间吃饭,菜没动多少,出门去停车场之后就出事了。这真是怪我们倒霉啊,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邸梁心想,倒霉的是我好不好,跟儿子吃个饭就吃死了。
“当时就没有可疑的人或者事情发生?”邸梁问。
领班冷笑一声:“我们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地方,真有可疑的地方还会发现不了?”
那可不一定,现在的犯罪分子手段高着呢。
邸梁继续问:“就没有奇怪的人?你们这来来往往的人大概是什么类型的挺固定的吧?就没有格格不入的?”
邸梁笑笑说:“比如要有钱才能来这里吃饭吧?有没有看起来不像来吃饭的?比如有没有穿得很普通的,很猥琐的人?”
领班想了想,含糊地说:“其实那天那个死掉的人穿的就挺普通的。”
……老子那是清正廉洁!
邸梁瞪了领班一眼,继续说:“穿的普通就算了,可气质不像来这里吃饭的。”其实这些警察应该都问过,但如果就是这么问的话,很难有有效的信息,但是换个方式提示就不一样了,“他或许只是穿着件T恤,头发也没怎么整理,或许个头不高,因为心里有鬼,走路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矮。”
领班沉思了一会,说:“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其实那天那对父子就已经够奇怪的,点了菜但没怎么吃,不一会,两个人就前后出包间了,年纪大的往前门走,年纪小的从后门去停车场。当时我在前面,觉得奇怪,特地还看了看年纪大的。”
其实邸梁当时就知道餐馆有人注意他了,他看了看是个服务员,就没放在心上。事后,他想肯定有人也看见他看见的人了。
“结果我就看见那位顾客站在我们的门口,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那时是有个人经过。好像个头不高,缩着个背,不像来吃饭的,我们这里有围墙,也不会有路过的人。”
着了。
邸梁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哦?这些跟警察说了吗?”
领班愣了愣,说:“要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忘了,怎么跟警察说。”他又怀疑地看了看邸梁,“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可疑人物,这种人可能还脸上有颗痣,眉毛很短不黑,眼睛也不大,长得像普通人,很难在人群里发现,但是就是鬼鬼祟祟。”
领班若有所思。
邸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拍拍领班的手臂,说:“我会给你们餐馆在报纸上说好话的。”
领班福如心至:“你是不是便衣卧底?”
邸梁语重心长:“你也电视剧看多了。”
邸梁走出餐馆,知道领班会把那人描述给警方,然后警方绘制模拟画像,再去数据库里寻找相似的前科罪犯。
邸梁抬头看看天空,警察查案子,通常从作案动机方面入手,于是邸稼骞的人际关系是重点。
邸梁现在想,要赶紧跟傻儿子套近乎。
他甚至觉得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跟邸稼骞接触,反而比当父子更能跟他说上话。
这也够他妈憋屈的。
邸梁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在楼下转了转,想着要不要给邸稼骞打电话,现在他手机应该已经通了。
但是他一定会被吓到。
他踌躇一下,还是没有打,他想着要不要去邸稼骞的公司去看看,结果突然有个东西朝他飞过来,他下意识一躲,就看见一朵一串红掉在地上。
他抬头看过去,发现邸稼骞坐在小区的凉亭里,微微惊愕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邸稼骞才说:“不亏是精工行业的,躲得真快。”他冲邸梁招招手,“这次看中哪辆车了?”
邸梁恼怒地说:“我不是偷车贼。”说着,他走过去,一屁股在邸稼骞身边坐下。
他翻了翻包,把记者证翻出来,递给邸稼骞:“其实我是记者。”
邸稼骞挑起眉头,突然一笑:“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几岁。”
“……”如果邸梁知道年轻人之间有个动词或者形容词叫做“雷”,那么他现在的心情就可以很精准地描绘出来了。
他被邸稼骞雷了一下。
邸梁总觉得好像被调戏了一样,邸稼骞哪里在他面前这么笑过。以前他要么板着脸,要么笑得像86年版的聊斋。
“我跟着跑你父亲还有你的案子,所以知道你的情况。”邸梁把事情说开。
邸稼骞并不惊讶,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来偷我们家的车。”
“……”这事真是说不清了,“我又不是没有给你钱!”
邸稼骞又笑了笑。
邸稼骞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像前些天那么阴沉了,收起那些冷冰冰的表情,他看起来居然有些温柔,他微微侧过头,弯着眼睛,看着邸梁,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邸梁模模糊糊地想,儿子又变了个样子。
于是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二十多年了,他居然都不知道。
“其实是我个人想问。”邸梁说,“关于那期事故……你身边有没有人对你不满?”
邸稼骞苦笑一下:“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考虑过,但是完全没有头绪。我工作没几年,只是个小人物,最近才被老板提拔。”
邸梁闻言,皱起眉头。
的确在车门上装炸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不说炸药怎么来,光是那套精确的遥控引爆系统就不是一般人能安装到车上去。
邸梁也不相信邸稼骞身边会有那种人才。
“与其说我,不如说我父亲,我觉得他得罪人的机会比我大得多。”邸稼骞自嘲地笑。
邸梁咳嗽一下,不太愿意谈论到他头上:“可是这事的偶然性太大,如果目标是你父亲,通过你,再通过一辆不属于你的车,太绕了。”
邸梁说着说着,突然有什么闪过脑子。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的。”
邸稼骞皱起眉头,说:“不要说脏话。”
“……”邸梁拂去心中的念头,打起精神跟邸稼骞说话,“那你最近就住这里?”
邸稼骞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冷漠的表情,放空眼神,说:“嗯,我主要想收拾一下父亲的遗物。”
邸梁想不出他那间老房子里有什么好收拾的。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但我就是想看看。”邸稼骞说。
邸梁点点头。
真奇怪,当父子的时候,他们关系冷漠,现在是陌生人,反而能好好地聊会。
“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记者。”邸稼骞揶揄地看着邸梁,脸上表情生动不少。
邸梁立刻挺起胸膛,用像领导一样的口气说:“你好,我叫欧阳智。
作者有话要说:时局很乱呀,亲们,注意安全。
不过好冷啊,求点看文感想,趁刚开头我还能修修文宏观调控一下。
8第二章 父亲这词我从没懂过(1)
“同志们,今天我怀着非常沉重的心情悼念我们的好战友、好同志,原xx市公安局xx派出所所长邸梁同志。”
张诚凯副局长拿着一张纸,沉痛地念。
但是在邸梁眼里,他的表情像是便秘。
“邸梁同志从事公安工作30年来,组织侦破的各类刑事案件xxxx余起,查处治安案件xxxx余起,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xxx余人,为人民群众挽回经济损失达xxx余万元。”
邸梁忍不住摸摸鼻子,原来这三十年他还是干了不少事情的。
但是在自己的葬礼上听别人悼念自己,对于从警三十年的邸梁同志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他听了一会,就觉得听不下去。
今天是邸梁出殡的日子,听起来有点怪怪的,邸梁自己还是从邸稼骞那里听来的消息,缠着莫莉死活让她把他塞进来,坐在警车里跟着灵车一路开到殡仪馆。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的。
邸梁站在灵堂里,听着张诚凯的长篇大论。局长当多了就是这点不好,每次讲话就讲半天,连他死了都还要躺在棺材里听着。
邸梁老早就从老家出来了,父母去世之后每三年回去祭祖一次之外,跟老家的亲戚也没有什么联系了,说起亲戚,反而是前妻的娘家的人比较多。
这次他的葬礼,老家来了几个人,更多的是前妻的亲戚。
邸梁觉得他们大概是看着邸稼骞的面子来的。
除了亲戚们,原来市局刑警队所有的人都来了。
以唐政平为首,他们站在张诚凯的两侧,笔直得如同小松一样。
邸梁看着昔日的兄弟们,感慨万千,邸梁记得去年他从市局走的时候,还拍着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好好干,现在他们一个个高大挺拔,邸梁胸中涌起自豪的情绪。
邸梁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房间中间。
那是他的尸体啊……
邸梁又觉得称呼自己的身体为尸体不太好,他因为整个背部承受爆炸的冲击,车门又嵌进他的身体里,所以他后面半片实在惨不忍睹,幸亏前面看起来还好,还算比较体面。
邸梁觉得自从他穿越——是的,穿越,他从欧阳智电脑里的那些小说里知道了这个词——之后,他对于生死这方面的事看得很开,就连他破烂的身体在他面前,他都能泰然处之了。
不过他还要试试,万一他又穿回去了呢?就可以来个诈尸,把站在他身体前面唠唠叨叨的张诚凯吓个大跳。
邸梁还是很喜欢他这位老战友老上司的,所以希望能吓吓他。
他瞪着他的身体,努力在心里喊,起来啊,起来啊,但一点反应都没有。
邸梁眯起眼睛,往前挪了一步,想靠近点,是不是就能产生点心电感应,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反倒是邸稼骞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冷冰冰的。
邸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邸稼骞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父亲的遗体,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警告吗?
邸梁摸不出邸稼骞的想法,不过他一惯都摸不出。
他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眼,果然是没希望了,这种跳大神的事发生第二遍非他能力所及了。
只是葬礼结束后,他怔怔站在那里,他就真的只能是欧阳智了。
在五十岁这个知天命的年龄,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邸梁觉得他接受不了看见自己骨灰的画面,想着还是回去好了,但他看见戴着白纱的邸稼骞又有些迈不开步子。
结果他看见一个男人朝着邸稼骞走了过去。
那是个很体面的男人,大概跟邸梁年纪差不多——不是说跟欧阳智年纪一样,大概五十左右的样子,这是邸梁推测的,实际上男人看起来年轻很多。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在邸稼骞身边,垂着头,一脸忧郁又和蔼地在跟邸稼骞说话。
以邸梁三十年的从警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迈开步子,走到邸稼骞旁边,跟他打招呼。
邸稼骞身边的男人好奇地侧过头来,看他,问:“这位是?”
“这是欧阳记者。”邸稼骞介绍道,又给邸梁介绍那个男人,“这是我的老板,傅总裁。”
哎哟喂,传说中的总裁。
“你好,傅嵘。”傅嵘朝邸梁点点头。
邸梁伸出手,跟傅嵘握了握:“幸会幸会,傅先生。”
就是这位老板借车给邸稼骞啊……害人不浅,邸梁非常想把这个有钱人拖出去揍一顿,但他忍住了。
傅嵘对邸稼骞说:“那我先回去了,你父亲的事,节哀吧。”结果他没走,反而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唉,那天要是我没有借车给你就好了。”
“不管你的事,总裁。”
傅嵘皱皱眉,欲言又止地抿抿唇:“我总觉得……算了。”他捏了捏邸稼骞的手臂,这个东西看的邸梁火大。
动手动脚干什么?
傅嵘继续说:“你父亲也是我的老同学,我也很难过。”
邸梁猛地抬起头。
“傅先生和……邸所长是同学?”邸梁问,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傅嵘点点头:“那还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高中我们确实是同一个班。”
……完全不记得了。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是小,同班同学混成集团总裁了,自己却死在犯罪分子的魔爪下。
邸梁心里自嘲了一下。
傅嵘后来就走了,邸梁忍不住对邸稼骞说:“你别跟他走太近。”
邸稼骞有点心不在焉,说:“为什么?我不跟老板走得近,谁发我工资?”
邸梁忍不住提醒他:“你没想过他借你车,或许那个安炸弹的人目标根本不是你们父子而是他呢?”
邸稼骞缓缓转过头,看着邸梁。
“我只是猜猜。”邸梁说,“我也先走了,节哀顺变。”
邸梁回到报社,垂头丧气地写稿子,又把自己讴歌了一番,发给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