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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们五人一排,站在幽深的殿堂内,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英帝的驾临。在她们俏丽的面容上,有期待,有欣喜,还有不安。当然,每个人的心中都怀着一个甜蜜的梦想,册妃封嫔,成为皇上宠冠后宫的女人。
远远的,似有脚步声传来。终于,殿外有太监扬声道:“皇上驾到”。秀女们一下子不安起来,有的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太监、宫女们掺着一个穿着赤金锦袍的修长身影走了进来,阳光在他的身周打上了金边,映衬着俊美的面容,恍惚之间宛如神祗。原来,皇上是这样出色的一个青年人。秀女们仿佛呆了。凌海在一旁咳嗽一声,沉声道:“还不拜见皇上!”秀女们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跪地拜倒,齐声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仔细地看着下面站立的各色女子。秀女们穿着一色的服饰,一时之间,英帝还没找到杜沅沅的身影。这时,殿外奔入一个小太监,在凌海耳边耳语了几句后随即退下。凌海微一点头,躬身向英帝道:“禀皇上,太后携着皇后、丽妃、悦妃娘娘来了。”英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面上微有不快。还未说话,只听得殿外又是一片人声。不一刻,太后在前,皇后、丽妃、悦妃跟在身后,从殿外走了进来,太后边走边笑说:“皇上,哀家也来跟你凑凑热闹,看看这些个漂亮的小姑娘。”英帝立刻站起身来,笑容满面,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母后,儿臣怎敢劳您大驾。”一旁早有小太监设下座位,太后、皇后、丽妃、悦妃依次分两边坐下。
英帝目光向凌海示意了一下,意指选秀开始。一旁小太监便举起手中名册,开始唱名。大凡圣上亲选,秀女如被选中,则皇帝会赐小玉如意一柄,做为信物。然后直接下旨晋封。
小太监念道:“御史田恒之女田澜见驾。”田澜上前一步,娇声道:“田澜参见皇上。”英帝看向田澜,见眉眼之间与悦妃颇为相似,却更加艳丽娇媚,忽又忆起安国寺门前之事,遂道:“既是悦妃之妹,就封为贵人吧,封号为燕,赐住悦妃的琼章宫吧。只不过悦妃日常要好生提点,多多与人为善才好。”田澜心中一征,却也面露喜色,语声更加柔媚,“多谢皇上教诲。”悦妃一脸笑容,丽妃却皱了皱眉。
“工部员外郎林定元之女林锦儿见驾。”林锦儿举步上前,一双大眼睛目光清澈,神态天真,直视着上坐的诸人,陆六福一旁斥道:“怎能如此无理?”皇后却摆了摆手,道:“不妨,足见这位姑娘的纯稚可爱。你看呢,皇上?”英帝也觉得林锦儿有些不同,于是说道:“既然皇后也喜欢,就封为美人,封号为淳,赐住鸿庆宫吧。”林锦儿欢喜退下。
“礼部祠祭周邦国之女周青璃见驾。”周青璃听到自己名字,心中一跳,连忙看向丽妃。丽妃却恍如不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英帝细细端详了一下,还未说话。丽妃在一旁突然道:“皇上,你看这位妹妹,容色娇美,真是讨喜。”英帝本不满意丽妃的插嘴,抬头见丽妃容颜妩媚,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不觉心中一软,道:“既如此,就封为贵人,封号为妉,赐住祥萃宫。”周青璃心中一定,谢恩后退下。
“祁门知府梅汝林之女梅芫雪见驾。”梅芫雪移步上前,端正行礼,神色之间殊无喜色。英帝见其眉眼清冷,突然想起那日安国寺中的梅花,随口道:“封为选侍,封号为柔,赐住徽淑宫。”
“户部尚书杜庭儒之女杜婠婠见驾。”英帝心中一动,几乎以为是杜沅沅,见面前女子容貌与心中所念颇不相同,遂定了定神。道:“封为娘子,封号为玶,也赐住祥萃宫吧。”
接下来,又看了数人,封了更衣、采女各一人,余人也婚配了贵族子弟。英帝渐渐有些不耐。眼见秀女已参看完毕,内中却并无杜沅沅。忙问凌海,“秀女可是全部在此?”凌海立刻躬身回道:“尚有一人,乃户部尚书杜庭儒之女杜沅沅。只因杜沅沅自昨夜起便昏睡不醒,故不能参加今日的甄选。“英帝大惊站起,不顾失态,急忙问道:”可招太医诊治。”凌海见英帝如此着急,不敢托大,急忙回道:“奴才已请了太医,太医说,杜沅沅姑娘应是误饮了迷醉之类药物。”听到此,英帝心痛如绞,不觉震怒,用力一拍御座扶手,“什么人的胆子如此之大,毒害秀女,好好给朕查清楚,查出来定当不饶。”凌海急忙领命去了。丽妃,周青璃与杜婠婠听到此话,皆各怀心思,不敢抬头。
祥萃宫内。
丽妃坐在榻上疑惑满腹,她看向地下站着的周青璃,“妉贵人,明明是一饮即死的毒药,怎么变成了迷醉之药了。现在竟然昏睡不醒。你托付的人可靠么?”妉贵人也是一脸疑色:“青璃交给杜婠婠时,她明明是一脸坚定之色,应该不会有差池。”丽妃想了想:“不妨事,如若查将起来,无论杜婠婠如何说辞,你只一推干净,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丽妃沉吟着,“看皇上今日的样子,似乎对那个杜沅沅颇为关心,皇上怎么会知道杜沅沅的。不过,按制,没参加圣上亲选,这杜沅沅必须得出宫了。”一丝释然的微笑渐渐溢上丽妃的唇角。
玶娘子(杜婠婠)独自坐在御花园中,心里又惊又惧。那天在竹林里,周青璃递给她那只彩绣吉祥什物香囊时,明明说是毒药。怎么会变成了迷醉之药。况且小小一个秀女,无论生死,根本不会引起注意。如今,皇上却说要彻查。这样一来,该如何收场。眼下,也只好寻个机会,到晴潇馆再探个虚实了。
夜探
夜色如墨,白日里红墙黄顶的高大殿阁都变得黑黝黝的。各宫各殿均已下钥,除了偶尔走过一队手持灯笼的值夜太监,禁宫内已杳无人迹。
临近亥时,承宸宫的东角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将头伸出门缝四处看了看,见周遭无人,便回头对身后一人耳语了几句。然后,角门开了半边,走出两个人来。只见前边一人穿着太监的服色,后边一人从头到脚,密密匝匝地裹在一袭黑色的斗篷里。
两人一前一后向御花园的方向走着,刚走到内外城夹道,忽见一队值夜的太监迎面走来。见两人形迹可疑,为首的一个太监喝斥道:“什么人?不知道宫内不准夜行的规矩么?”从承宸宫出来的两人中,前面那个太监模样的紧走几步,一张脸在灯笼的映照下逐渐明晰。却是承宸宫总管太监陆六福。值夜太监有些奇怪,但还是满面堆笑,恭敬地问道:“陆总管,您老这是去哪儿呀?”陆六福也笑答:“到前面宫里办点事,还望公公行个方便。”值夜太监心里虽疑惑,但却不能不给这个皇帝面前颇能说得上话的总管太监的面子,便急忙道:“行,行,您老请。”说罢闪身在一边。陆六福也不客气,起身便走,身后那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紧跟而上。值夜太监不由瞄了一眼,无意间看到了黑色斗篷之下露一只杏黄草龙缉米珠靴子。值夜太监立刻变了脸色,并不敢声张,急忙转身走了。
二人走至晴潇馆门前,陆六福上前拍了拍门。过了一刻,里面方才有人问道:“是谁在外面?”陆六福倾身上前,对着门内道:“在下承宸宫陆六福。”里面听得名字,似乎低呼了声。立刻,有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兰兮站在门内,一脸诧异,“陆总管,这是……”,陆六福急道:“快让我们进去。”兰兮急忙让过一边,陆六福侧身让过一边,让身后之人先行踏入,自己又四周看了看,方才走进门来。兰兮立刻将门阖上。
陆六福一进门,便急着问:“杜沅沅姑娘住哪个屋子?”“就是那间。”兰兮向一间屋子指去。话音未落,那个身穿黑色斗篷之人按兰兮指引方向快速走到房前,径自推门进了房内去了。兰兮惊讶莫名,强自忍下唤住那人的冲动,转头看向陆六福。陆六福摇摇头,拉着兰兮静悄悄站在门外。
那人走进房来,将身上斗篷解下随手扔在一旁,径直走到杜沅沅榻边。案上燃着的微弱烛光映照在那人的脸上,赫然竟是英帝。
榻上悬挂的床帐并没有放下,英帝一眼就看到了榻上那个脑中想了千白遍的面容。杜沅沅依旧在沉睡,昏暗的烛光在她细如白瓷的脸上晃动,映得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些许阴影。她的嘴边似乎还有一丝甜笑。不知道做着什么样的好梦。
英帝紧挨着在床边坐了下来,紧紧握着杜沅沅柔弱无骨的小手,看着她有些清减的面容,心中溢满酸楚的柔情。“沅沅,是朕的不是。朕不应该让你参加这些劳什子的选秀,不如直接将你接进宫来。也省得你受这些苦。当初,朕是怕恩宠太过,让你成为宫中众矢之的,不如以秀女的身份进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如今这样,倒不如直接了当的好。”英帝将杜沅沅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你快些醒过来,今后,朕会保护你,绝对不会有人伤害你。”
梦里的杜沅沅似乎听到了这些话,眉头微微紧皱了一下,又慢慢地松开。英帝一阵惊喜,连连唤了几声沅沅。杜沅沅却一无所觉,兀自沉睡。英帝低低叹了口气。
“六福。”英帝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外叫道。陆六福立刻推门走了进来,“你去将晴潇馆的管事宫女找来,我有话问。”“是。”陆六福走到门边,将兰兮带了进来。兰兮见黑衣人变成了英帝坐在床边,心中虽惊讶万分,却强自按耐住,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福身道:“晴潇馆管事兰兮见过皇上。”英帝晤了一声,道:“朕今夜只所以如此,是为了避人耳目,想你心中明白。”兰兮急忙应了声是。“朕有些话问你。”英帝沉吟了一下,问道:““杜姑娘为人如何?”兰兮回道:“回皇上,杜姑娘是个极好的人,不仅人长得美,还待人和气,诸位姑娘都很喜欢她。”英帝皱紧了眉,“那她可有不和之人。”兰兮想了想,“倒是杜姑娘的嫡亲姐姐杜婠婠姑娘,也就是刚刚获封的玶娘子时常给姑娘脸色看,还有田澜姑娘,也就是燕贵人似也对姑娘有成见。”英帝沉思了一会,看着陆六福,“你可都记下了,好好给朕去查查。”陆六福恭恭敬敬道:“奴才全记下了。”
英帝站起身,举步正要离开,似又有些不放心,道:“六福,你拨两个信得过的宫女过来,亲自照顾杜姑娘的起居。再派些人来,没我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接近晴潇馆一步。”陆六福一边答应着,一边帮英帝披上了斗篷。
兰兮送至门边,见二人走远后方阖上了门。又返身回到杜沅沅房中,看着沉睡中的杜沅沅半晌,自言自语道:“姑娘真料中了,的确有人来问了姑娘的情况。只是,不知姑娘你所预料来问的人是不是皇上?”一边念叨着,一边想起亲选前一日的事来。
那日,杜沅沅又亲自来到兰兮的房中。想了好一会,方才道,“姑姑,如我出了事,应选不成。有人若来问我的情况,你就据实说了吧。”兰兮心中惊疑不定,只道:“姑娘说哪里话,莫非有人要对姑娘不利?”杜沅沅笑着摇摇头,又道:“姑姑别往心里去,我浑说的。”说罢,便告辞走了。
现今杜沅沅这样,应是早有预料的。兰兮叹了口气,这宫中的明枪暗箭,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不过,看皇上对杜沅沅的模样,不似对一般宫妃的态度。那么,杜姑娘醒来后,也该是好运来了吧。想罢,轻手轻脚将帐幔放下,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果真过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宫女,自称叫碧痕和绿媞,专门分派过来照顾杜沅沅姑娘。不久,晴潇馆门前又增加了守卫太监。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
玶娘子从祥萃宫出来,支开了随身的宫女秋萍。直转了大半天,方才转到晴潇馆门前,正欲进入馆内,不想守门太监上前一步,硬邦邦地道:“皇上口谕,外人一律不得进入。”玶娘子吓了一跳,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喝:“我是祥萃宫的玶娘子,你敢拦我!”守门太监不卑不亢,“奴才不敢,请小主不要为难奴才。”玶娘子无可奈何,只得返回。不远处,陆六福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祈阳殿南书房。
凌海躬身向英帝请示着,“按例,不能亲自参加圣上亲选的秀女一律发还其家。那杜沅沅姑娘是否也按此例执行。奴才想请皇上的示下。”英帝看着眼前的奏折,头也未抬,“杜沅沅姑娘现下还未醒,待醒了以后再说吧。”凌海见英帝不愿多谈,便告退了出来。
陆六福从门外匆匆而入,跟凌海打了个照面,点了下头就进了南书房。英帝见陆六福进来,放下手中折子,“可是查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