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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受到感应般,忽然抬起头向匾额方向看来。他惊得心跳有如擂鼓,急忙伏住不动。时之间,只觉得四处都静下来。难道真是发现自己?无名公子心道,脑中虽是震惊的情绪,却又夹杂着些莫名的喜悦。
仿佛过很久,又仿佛只过刻。忽然有曦儿的声音传来,“母后,时辰不早,该回宫。”只听景沅沅“”声,随即自嘲道:“母后真是想得太多,几乎以为他就在里,就在母后的身边。”曦儿道:“母后定是累。来人!起驾回宫。”
只是短短的刻,他的心已由狂喜的顶端跌落至绝望的谷底,已不忍也不敢去看。耳边只是传来众人的脚步声,太监唱诺的“起驾”声,车马的粼粼声。而后,所有的声音都已远去。
无名公子伏在那里,久久不动。错过,终究还是错过。世,上注定他与便是样的结局,谁也改变不,谁也动摇不。
他失魂落魄地爬起来,不顾寺内已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便跃下地去,跌跌撞撞走出寺外。那匹与他朝夕相伴的马跑过来,亲热地与他厮磨。他急急上马,却勒住马头两边看刻,右面通往京城,左面则远离京城。他叹息声,兜转马头向左边奔去。
回到都城原本就是奢望着见面的,上毕竟待他不薄,他已是见到。既然见到,去不去京城都没有什么关系。
马儿奔得飞快,走得竟是当年他们“逃亡”的旧路,前面就是白铺集。无名公子走得漫无目的,任凭跨下的马将他带进白铺集。他的脑际还是方才的那句,“几乎以为他就在里,就在母后的身边”。他的心中有深深的遗憾,只差线,他与竟是只差线便可以见面。随即,他更加懊恼,见面又如何,难道要告诉,些年来他不过是诈死,他直是骗的。
他下马,进家酒馆,再出来时,手中已托个酒坛。翻身跃上马去,随手拍开泥封,有辛辣的气息直冲鼻端。他仰头喝下大口,烈酒顺滑入喉,五脏六腑立刻如火烧般。他大笑着自语,“爽快!”再度大口喝下。脑中不由得迷糊起来,整个人轻飘飘,就似要飞般。耳边嗡嗡的都是纷乱的声音:
“的舅父,他已经不在。”
“临来时,父皇暑热太甚,恐伤母后身子,叮嘱儿臣早些陪母后回宫呢!”
在眼里,他分明早已是个死人,如今过得又是那样幸福。他何必再去搅局呢?虽是样想着,心中却是痛楚难当。
马儿似也解主人有心事,不待吩咐,只是慢慢走去。走出白铺集,沿着茵罗江向南,直进山。
待得无名公子清醒过来,已是醉卧在山坡上。身下是绒毯样的茵茵碧草,其间还摇曳着缤纷可人的小小野花,有明亮而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生出淡淡的暖意。
他怔仲刻,心已平静下来。如今他知道切都好,已是足够。他既已放任自己么多年,何妨再放任下去。
“扑棱-、扑棱-”林间忽然传来鸟雀被惊后扇动翅膀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子的惊叫。无名公子还未明白过来,只觉得个白色的身影旋风般地从林子里出来,下便跳到自己的面前,定睛看时,却是个身缟素的子。
那子脸惊怖欲绝的神情,嘴中只是翻来覆去道:“到底是人是鬼?”无名公子的神色微变,眼前子虽是瘦骨伶仃,容颜憔悴,但他却眼便认出来,阿芜,是阿芜。
他茫然看向四周,才发觉,他倒卧的个山坡,正是在当年沈毓为他立的衣冠冢旁。时隔多年,阿芜竟还会出现在此处,他不由得有几分动容。
在他愣神之间,阿芜已经扑上来,摸他的额头,摸他的脸颊,甚至拿起他的手,狠狠咬口。他忍痛不过,“啊”地叫声。阿芜喜极而泣,“不是鬼,是人,是人,没死,还活着,竟然还活着!”罢,猛地埋首在他怀中,悲悲切切地哭起来,边哭边道:“直以为已死。不知道,不知道的,么多年来,过得有多苦。”
无名公子本想将把推开,见景况如此堪怜,心已是软。只听又道:“想要完成的遗愿,便回笛羌国。但是,只凭个子之力,根本就成不事。直蹉跎大半年,时传来大齐与澜洱国联姻的消息。国中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见的心愿已然达成,再也没有牵挂,便孤身来里。”的面上有决绝之色,“本想就此追随于地下,但又怕在阴间短香火,便直守在里。打算待十年期满,再去下面找。日子眼看便要到。”又是泪又是笑,“谁想,谁想竟是没死……”话音未落,又是呜咽起来。
他暗暗叹息声,些年,他心中虽不好过,却四处游历,阅遍下山水,总算没有亏待自己。而阿芜却是守着个空空的墓穴,心意地守着已经“死”去的他。份深情不由得他不感叹,不感动,禁不住想去抚的头发,以示安慰。
手到半途,突然顿住,他已是怕,不如孑然身,不欠付样的感情债。想着便伸手将阿芜推开,平静道:“认错人。”
阿芜只是愣,便激动地叫起来,“不!没有认错。即便化成灰也认得。是杜子珏,是那个总拒于千里之外的杜子珏!”的声音无限凄苦,“为做样多,却还是对无情,、死算。”毕,便头向旁的松树撞去。
无名公子吓跳,急忙拉住的衣袖,跺脚叹道:“有大好年华,何苦如此?”阿芜转涕为笑,“舍不得死的,是不是?”他毕竟板不下脸来,只好转头道:“在下并没有诓,杜子珏的确是死。在下是无名公子,并不是什么杜子珏。”
阿芜面露疑惑,转瞬便笑靥如花,“明白。杜子珏确是死。是无名公子。”的目中有狡黠之意,“杜子珏如何,不再提。今后,心里只有无名公子,只要跟着无名公子便是。”
“……”无名公子气结,“却又不知如何驳斥,唯有转身便走。阿芜面着,“哎!等等。”面将发上簪的朵白色小绒花摘下,毫不吝惜地向地下扔,满面笑容地快步跟上。
无名公子并不回头,却轻斥道:“如此空寂山林,孤寡,成何体统!”阿芜不以为意,笑得更加酣畅,“们笛羌儿最是洒脱,微末小节怕什么,何况,”的面上显出忸怩之色,“何况早已当自己是的妻子。”
无名公子脸无奈,走得更快。阿芜却不管不顾地扯住他的袖子,宛如个布袋似地吊在他的身上,“发誓,绝不会放开。今日不会,明日不会,永远也不会,除非是死。”
无名公子大是叹息,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死死扯着他袖子的手,只得任扯着,脚下却丝毫不停,不多时,两人傍在起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山坳之中。
他们行去的路上,阳光明媚,层林滴翠,山花盈香,景色美得如诗如画,令人沉醉。
沈毓篇(一)
气很热。植在思卿阁下荷塘里的荷花都蔫蔫地垂下淡粉的花瓣,仿佛是困到极处,就要倒卧在卷曲的翡翠叶盘上。荷塘旁的合欢树上,藏匿在叶缝里的知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但那声音早已有气无力,只是例行公事般。
此刻,正是宫里歇晌的时辰,四下里鲜少人迹,片安静。
但在思卿阁旁的水榭内,却默立着个月白薄绫衫子,水绿银丝长裙,深黛串珠披帛的子,看那穿着,并不像般的宫人,倒像是个位份不低的宫妃。
那子微垂着头,注目在荷塘内。被荷叶映的深碧的水中,映出张清秀柔美的脸庞,及脸庞上那双明澈水润的眼眸。塘水是沉静的,那脸庞也是沉静的,但那沉静脸庞上的眼眸内,却是风起云涌,愁绪萦绕。
“李妃娘娘!李妃娘娘!”有人在身后轻唤。那子立时敛去眼中的情绪,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站着的殿前内监余庆。
“见过娘娘。”余庆恭恭敬敬行礼,被称为李妃娘娘的子微微摆手,“起来吧。”余庆依旧躬着身子,“奴才冒犯,国主有令,此处不得擅入,还请娘娘回去。”
李妃脸色微变,眼中有难解的神色,静默刻,却终究没有什么,转身欲走。脚还未踏上回廊,便听到有冷冷的声音传来,“主子的行止,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来提?”
随着语声,个干净利落穿着宫服饰的子从回廊头快步走来,
余庆看眼,见是李妃身边的巧馨,虽不惧怕,毕竟是碍于旁李妃的面子,遂陪着笑道:“咱家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国主的命令,宫里的上上下下可都是知道的。”他转向李妃,“娘娘可得给奴才做主,奴才的确是实情。”
李妃轻叹口气,向巧馨道:“不要难为他,是逾规,咱们走吧。”巧馨狠狠地瞪余庆眼,扶着李妃沿着回廊走。
二人路走出回廊,穿过个小花园,直走进竹丛深处,李妃方停步子,在座小亭子里坐下来,看着亭外翠绿的竹林出神。
巧馨见四周无人,以手抚住心口,“奴婢的心直都提着呢!娘娘,奴婢早就过思卿阁附近是去不得的,可您就是不听。总爱到那儿去想事情。”
李妃眉心含愁,双目晶莹,似有水光闪烁。巧馨无奈摇摇头,“娘娘就是样的性子,什么都闷在心里,当心伤身子。”李妃面色僵,想起方才静立隅柔肠百结,眼圈已是红。巧馨自悔失言,再不敢。
时亭内除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响,再无其他声息。
巧馨看着李妃愈发忧郁的神色,终究忍不住道:“娘娘的心事,奴婢自然是不敢问的,但是,娘娘深受国主宠爱,有什么事向国主禀明就是,何必要到思卿阁去自苦呢?”
李妃神色怔仲,低低重复道:“受国主宠爱?”话音未落,忽然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巧馨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去抚的胸口,“娘娘,您是怎么,别吓奴婢。”
李妃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脸颊上已尽是眼泪,并不去擦,却向巧馨道:“知道宫中为何要建思卿阁么?”巧馨不知为何此时问起个,却不敢不答,想想道:“听是为远嫁大齐的筨元公主。”
“是,也样听。”李妃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据筨元公主是先国主最爱的子所生,因故流落大齐,先国主命国主亲自前往寻找。后来,筨元公主嫁往大齐,先国主甚是想念。国主登基后,便建思卿阁,以慰藉先国主。”
巧馨头,“奴婢听来的也是些,不知娘娘为何要问个。”李妃并答话,又问道:“见过公主么?”巧馨摇头,“奴婢入宫时,公主已嫁到大齐。奴婢并无福份得见。不过,奴婢听,公主姿容绝世,是下间少有的美人呢!”
李妃神情益发悲苦,目中充溢无限哀伤,“听,的容貌与筨元公主有八分相似。”“娘娘与公主相像?”巧馨直觉反问,脑中浑浑噩噩,只是想不明白。
李妃抬起头来,看着竹丛后掩映的亭台楼阁,语似随意,“看昭德宫里的于妃,顺宏殿内的江才人,御兰轩中的穆贵人,还有新进宫的那些尚无份位的子,是不是都与有些相像?”
巧馨想想,“听娘娘样起,的确是有些相像,于妃的鼻子和眼睛,江才人的脸形,只有穆贵人不太象。”李妃苦笑,“穆贵人是不象,但的眼神据象极筨元公主。”
巧馨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妃,“娘娘,您的意思是……”“是,就是个意思。国主喜欢的不是穆贵人,不是江才人,不是于妃,不是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是李莞柔。”痛苦地闭闭眼,“他心里的那个人就是筨元公主,而们都只是个影子,筨元公主的影子。”
巧馨看看四周,惊惧地叫声“娘娘,谨防隔墙有耳。”李妃面色滞,极力忍住不言,许久,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低低而泣,“心对,却只落得个旁人的影子?上为何要如此待?” 有青里掺鹅黄的竹叶飘然而下,落在的衣襟肩头,姿态宛然而轻逸,象极家乡遍植的木莲。每逢五月,漫山苍翠之间,朵朵洁白木莲迎风而放,香远溢清,沁人心脾。
而与他的相识,就是在株木莲树下。如今回想起来,当日的切,历历在目,深刻得就如同镂刻在的心上。
那年,十六岁,正是个子最美好最灿烂的年华。但是,因着清贫的家境,不能象别的少样,穿着合体,呼朋引伴去赏花。只能日夜劳作,以红换得家用。而之所以经过那片开满木莲花的林子,是因为连夜绣好幅《支荷月影图》,正要送到城里的绣庄去。
那日的气很热,热得薄绢的衫子都被汗水浸透。为赶幅绣品,已经几夜都没有睡好。走到株木莲树下时,又热又乏的竟晕过去。
沈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