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眼依旧是极为冰冷的,那样眼神,霎时灭了他恍惚的焰火,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所有能言不能言的痛楚一齐袭来。
“皇上,做了什么梦吗。”
她开口,不知为何,他好像看到她的肩膀在轻轻抖动,如画的侧面,认真的,非常认真的期待着什么。
罗迦却只以为她是失子之痛,于是咬了咬唇,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她身上覆着的锦被是淡雅的藕荷色,轻灵灵的绣着雪凤飞天,雪凤的额头有着一点朱红,似是振翅翱翔。
留不住,留不了,那仙境的鸟儿是无法留在这人世的。
正如他的孩子,就那么没有了,到了现在他依旧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有看见她美丽的面上,细细眉下的眼,冷洌的清澈的仿佛冰雪般,可是浮出也是透明冰样的痛苦。
而罗迦只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梦境和悔意中,并没有看到。
突然,他抬起头,双手抓抚上她的面颊,逼自己去寻找她的眼睛。
她的眼抬起,他正迎上她黑嗔嗔的眸子,那里透著渺渺寒光,冷洌感觉刺过来,可是竟是那样的熟悉。
恍惚中,他仿佛又见到了那双泪意盈盈的眼。
他一惊,正打算细看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既然陛下醒了,就请您去别处安歇吧,这宁夜宫里毕竟不打方便。”
她的唇张阖着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罗迦掩住,他颤抖着道:
“别说话,好麽?”
说完,他抓住了她的手,把面孔埋进了她的掌间道:
“熔朕知道,朕做了许多错事,孩子没有就算了就算以后都不会有孩子朕也不介意咱们什么都不想了,就这么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
她蓦的一抖,想要自他的面下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他把她纤细冰冷的指放在唇边,轻轻的,一下接一下的吻着。
她愣住,这样的动作,他很久之前常常做的
可是在现在和很久之前的中间,发生了好些事儿,让人难再回头。错过的太多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於事无补。
他们之间,早已经无力回天。
罗迦抬头望向夜熔,燃起的烛火下,她的眼睛因而染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她垂眸,轻轻的挑起雪色的唇,展颜一笑。
她依旧冰冷着神色,可是那笑,仿佛是将她所有的冷戾尽数的剥了下来,露出内里,不同于往常。
罗迦有些愣住,这样的她,并非是他所熟知的人。
于是,他以为有了转机,原本是藏在心里的语言也尽数怠尽道:
“有好多事儿,朕为母后错的也好,为这王位错的也好,终究错了,但是请你原谅,原谅朕好吗?朕不希望,你我今后,只剩下相互折磨,血肉模糊,所以”
说完,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那是被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痛苦。然后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夜熔,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心里火焰一般的希望燃烧了起来,仿佛要把她身上雪的温度,融化殆尽。
她深深的陷在了他的怀抱里,火烫的热的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把心掏了出来。
“对不起熔”
把脸埋在她细瘦的肩窝里带着无尽的悔恨说着,抱紧了她消瘦见骨的腰。
然后,他靠近了,用最深最轻的温柔亲在了她的唇上,柔软的唇,带着他特有的温暖。,
“朕爱你,熔但朕总是让你痛苦可是,朕爱你爱的也很痛苦啊所以,什么都不要想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只有我们两个这么生活下去吧!”
夜熔的心几乎乱了,她的身体那么坦白,不曾有任何抗拒的接受他的唇和吻。
轻轻贴着他的唇,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心那么清晰的感知到他在用全身来道歉
她的手放在身体两侧,紧紧的攥住被角,许久,终是开口道:
“没有什么好原谅,也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有些事儿总也不尽如人意,有些事儿,即使做起来其实也是肝肠寸断,怕也是得咬牙做完。”
罗迦依旧用力的她着,嘶哑着声音道:“朕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可有些事情不得不作!”
直到她被他压得咳嗽起来,他才惊醒似的松开手。
她的脸色在剧烈的咳嗽时竟是愈发的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随着咳声慢慢的滑落,好象是水浸了一般,可是她的神色依旧是冰冷的,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温度。
苦涩的味道在他的喉间散开,前刻还迷离着的头脑现在已经清醒了起来。
“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骂朕你知道不是吗?你知道的!哭出来,哭出来,好吗?让朕知道,最起码你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好像连一次都未曾见过她失去常态的样子,这个女子,总是静静,淡漠的,像个雕像,不,即使是雕像恐怕也比她多了一丝温度。
可是这样的她,就偏偏带走他的心。
眼中,心中,骨子里,无一不在叫嚣,可是他却连丝毫的声音都出不来。
然后,他看见面前藕荷色锦被,一点点晕出了水痕。
伸手抚过自己的脸,他的指尖不知何时也变得跟她一样的冰冷,但比那更冷的是他的泪,静静的从眼角溢出来后,凉的,如他的心。
她一震,仿佛惊觉到了什么,眉渐渐蹙起。
“是不是变天了,怎么这么冷?”
他转头看向窗外,廊外高悬的灯笼分外明亮,只见那雪下得铺天盖地的。漫天飞舞的雪花,随着风旋转,间隙的洒在窗纱的之上。
“下雪了。”
他点点头,然后看向她,笑得悲伤:“有时候朕真的很恨,恨你这样的冷静,恨你这样漠然。”
“你看我,罗迦。我,什么也看不到,哪怕只是下雪这样的天气变化,别人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她的面色还是那么苍白,带着淡淡的灰,象是褪了色的胭脂。冰一样的眼波款款地掠过,雪做的柔情,却是阴寒彻骨:“你哭,我看不到;你笑,我看不到;你高兴,我看不到;你伤心,我依然看不到。我自己的孩子没有了,我都看不到因为看不到,所以我没有办法有任何表情,罗迦,我不是冷漠,不是无情,我只是看不到”
记得小时候,爹爹曾对她说过,下雪的时候旧伤是比较痛的。
原来是真的,真的很痛。
眼睛好像要被撕开,如此鲜活的痛苦。
“对不起朕、朕”
这一瞬间,他了尊贵、忘了矜持,慌乱失措的像个孩子。他拥着她,笨拙的吻着她,细细碎碎的,吻在她的唇边。
而她只是轻轻的推开了他,微微地叹息,那叹息让他想起了天空静落的飞雪。
“当年在先帝架崩之前我见过你。”
“朕不记得了。”
她优雅而妩媚地卧在的阴影里,眼下的胭脂花发出深邃而冰冷的光泽,象冰雪做成的箭,尖利地划着他的心脏。
他略略地颤抖了一下,却笑着,声音沉了下去,沙哑,他的泪已然干涸,可仍是无法看清她的心,只有垂下的惨然弧度。
“你当然不会记得。”
与他,轻易的舍弃;于她,却是一生的记忆。
那时的罗迦,还有几分少年意气,铮铮的傲骨。但是见到她,会笑,发自内心的笑,会羞涩,会温柔。
那时的她,亦是一身的傲骨,却只对他倾心以待。
如今如今他们彼此试探,彼此伤害
“当年的你我,比之现在,更像是一个人,现在的你我不说也罢。在现下有这皇位时,在现下大权在握时,你会不会放手?会不会天高海阔的任尔游,抛下这勾心斗角,抛下这尔虞我诈?你不会,因为你不会,所以你无权要求我再做什么。佛家说因果循环,你种下这因,便得这果。”
他凝视夜熔,眸中的火更浓,激烈地焚烧,她的碎发散落在额上,带出阴骘的颜色。他很慢很慢地伸出手去,触上她的额上的瞬间,却又停住。
笑虽然挂在唇角,却是透出几分无奈,几分苦涩,晦晦的味道。
“无权无势,便如一只丧家之犬。如今,朕虽没有你的心,但可以留住你的人。”
她无言,他亦无语。
她一生所求,终是一场镜花水月,他不曾希罕,亦就不屑一顾。
罗迦那双幽深的眼眸如烛光摇曳,麟麟的波光,然后便起了身准备。
她扯住他的袖子,道“请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你说。”
“旒芙宫,地处偏远且多有不祥,臣妾着人卜挂,说就是那座殿阁冲到了臣妾的孩子。所以请皇上下旨,拆拆了它!”
他没有动,只是背对着她,感觉到她的手指顺着衣袖慢慢的往下滑。
第一次,他对她这样的说话时,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有一种伪装出来的温文平静。
“好,朕恩准。”
“谢陛下。”
他已弃她而去,而她也本已弃他,即便如此还是在此乞求上苍,愿他平安健康,等到他一无所有的那日。
慢慢地冰冷地微笑。
窗外雪舞,冬意渐浓,寒意沁入心脾。
第十七章 文 / 悄无声息
次日,三更天,夜色阑珊。
宁夜宫里灯火尚明,浅黄色的烛光剪下窗边那株窈窕的影子,摇摇曳曳地抹在烟罗纱上。
守在殿外的宫人才想偷偷地打个呵欠,隐约见长廊的那头走来一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廊上高挂的琉璃宫灯,灯影如烟纱。
那女子碧色的缂丝衣裙,轻烟纱的广袖罩衫外,披帛缠绕在臂间,发上朝阳五凤步摇的流苏,随着她轻缓的脚步而微微摇曳。
行到近前,晶莹的眸子只是那么一瞥,秋水盈澈,便是绝色。
宫人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淑妃娘娘,请容奴婢通禀。”
傅淑妃却抬手止住了他,细声道:
“你莫要嚷嚷,我自己进去便是。”
宫人怔了怔,刚要再说什么,傅淑妃已然拂帘而入。
夜熔静静地坐在妆台前,台上六曲形的巨大铜镜上折射着她过于苍白的面色。
对着铜镜,慢慢地散下如云的髻发,漆黑亮泽的长发如丝般垂下。
浅浅的脚步声响起,她却并不惊讶,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来了。”
寂寞深宫,烛色昏碧幽如氤氲的薄纱拂在一身黑衣的夜熔身上,朦朦晕晕。黑发滑过她白皙的颈项散落在身后,恍惚间,她似已远离尘世。
傅淑妃走到夜熔身后,掬起那一束柔顺的黑发,轻轻的抚摸着。
“当年,他对我说,夜氏的人都有一头云发。我记得,他的发,也跟你的发一样又黑又长。”
夜熔端坐着,不开口,也不回头。
傅淑妃拿起了象牙的梳子,为她梳理着长发。
月光从窗纱中漏进,斜斜地映在镜面上,为镜中人的脸颊染上一抹清冷。
傅淑妃若不经意地垂下了头,眸中掠过了动荡的波光。
“当日,我也是这样为他梳发,然后他对我说愿与卿结发为盟,生死不渝。”
阴影遮在傅淑妃面上,她眼眸中的暗色愈浓了,身子有些颤抖,轻轻地对自己说着。
殿中是极静的,静的只听到梳子摩擦着发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分辨不出来。
“娘娘生辰那日,不知您对臣妾送的礼物,可曾满意?”
“自然是满意极了,本宫真是要多谢你,替本宫买通太后最信任的李太医等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相信本宫怀有身孕。”夜熔的眼波转了过来,绯色的烛光映入眸子里,宛若月夜下的妖魅,淡淡的神情,几乎傅淑妃产生了无法呼吸的感觉:“你身上不愧有一半的夜氏血统,做起事来稳辣干净得连本宫都自叹不如。”
“您过奖了,臣妾绝对不能和您相提并论的。当日,是您救了家慈,今时今日家慈虽然过世,但是您大恩大德,臣妾永生难报。”
“只因为这些吗?子镜,夜橝现在去了青州,他这些年过的其实很糟糕”
夜熔微微侧过身,暗色之中,她颊上的蓝色胭脂花半是暗涩,看不清太多表情。
天边,月亮躲进了云层,只在乌蒙蒙的云边露出一丝温和的暖银。
停下了自己梳头的手,傅淑妃把那象牙的梳子攒紧了自己的手心,梳齿深深地陷进肉里。
“臣妾知道,他的心是始终是痴的,臣妾负他太多。但是,臣妾在家慈临终时,答应过她,无论如何要完成家严一个心愿,所以臣妾必须入宫,只能负他”
“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回到镜安的,到时候,本宫会叫他去见你一面。”
叹息了一声,夜熔略有些僵硬地将脸转了过去,垂着眼眸,眸中有涟漪千泛,傅淑妃却是瞧不清楚,只能听见那一声微微的叹息,象天边的流云般滑过了。
“多谢娘娘,您知道的,现在的我,为了他,什么都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