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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生像是赶来奔丧似的。
这两人全都穿着金色的长衫,但是想必因为经过长途奔波,此刻这两件金色长 衫上
已被灰砂汗渍渲染得变为土黄色了!
而且这两人虽然面目英俊,但面上亦是风尘满面,眼中更是黯淡无光,像是多 日未
睡,心神交瘁的样子,看上去俱都狼狈不堪。
这两人一上楼,目光四转,一眼瞥见毛臬,忙地抢上几步,“噗”地朝毛臬跪 了下
来,毛臬面色已为之大变,连声道:“东山、允泰,你们快起来,这是怎么回 事,计二叔
呢?南松呢?唉一一你们跪在这里干什么,快起来说话呀!”
这一向机智深沉的灵蛇毛臬,此刻不但语声惊惶,面色也变得铁青,一叠连声 地催
促着,但是这两个金衫少年,却不住地喘着气。
八面玲珑也是微变神色,走到远远一张还没有倾倒的桌旁,倒了两杯酒,递到 这两
人面前道:“来,你们先喝杯酒,喘口气。”又转首向毛臬道:“大哥,你别 急,计二哥
不会出什么事的。”其实他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也有些发慌,不知道 又出了什么变故?
缪文似乎没有兴趣再看这局戏,长长打了个呵欠,伏在桌上假寐,毛文琪在他 旁边
轻声道:“你好生休息一会,等一下我们要走的时候,我再叫醒你。”缪文头 伏在桌子
上,动也不动,仿佛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此刻这两个金衫少年已仰首喝了酒,正待说话,毛桌却微一皱眉,朝侯林道: “老
四,你真是的,将这么多好朋友困在这里委屈了一通夜,现在还不炔送人家去 歇息去。”
一面又微微拱手道:“各位朋友请了,今日毛臬招待不周之罪,改日再 向各位谢过。”
群众都知道这是他在下着逐客之令,相顾之下,也就都向毛臬说着客气话,一 一下
了楼,这些人都是光棍朋友,谁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左手神剑横身一拦,拦在萧氏父子面前,平剑当胸,冷然说道:“姓萧的,你 可还
没有到走的时候!”
萧老雕厉声笑道:“你要我走我还不定哩,我要听听你们栽跟头的事。”他将 这话
说得特别响,以期群豪都能听见。其实他不说别人心里也有数,知道那乘隙前 往高、洪取
宝的铁算子计谋,已栽了大大的跟头,甚至性命都已不保,只是大家都 装糊涂,不愿意说
出来罢了。
这两个金衫少年却正是灵蛇毛臬门下十大弟子中的追云使者尉迟东山、神剑使 者梅
允泰,也正是和铁算子计谋同去取宝之人。
是以灵蛇毛臬一见这两人狼狈归来,心中自然大惊,连火眼金雕那种讥讽的话 也顾
不得了,等到群豪一下楼,又急切地问道:“你计二叔出了什么事?我交待你 们的事做了
没有?快说呀!”
神剑使者喝了杯酒,定了定神,才站起来,急急答道:“弟子们和计二叔到了 洪泽
湖和高邮湖之间的水闸那里,就按着图上所示的地方开始寻找,这里面当然是 尉迟师兄两
弟兄的水性最高,计二叔就叫他们换了水靠,下水搜寻。”
灵蛇毛臬目光转到另一人——尉迟东山面上,迟东山叹了口气,悲沧他说道: “弟
子和南松弟下了水,果然看到在旁边湖底靠近湖岸的地方,有图上所示的记号 ,当然高兴
得很,到水面换了口气以后,就循着那记号所示的方向,又找着一条沉 船,弟子们就用绳
子捆在船上,和在岸上的计二叔和梅师弟他们一齐用力,将那艘 沉船移开,果然看到沉船
下面有一块生满了锈的铁板。”
这时不但灵蛇毛臬全神凝住在这追云使者的活上,其余的人,也都睁大了眼睛 望着
他,关切之容,溢于言表。
那火眼金雕却低骂了一句:“难道湖上伏桩的狗才都死光了不成?”
尉迟东山望了他一眼,接着说下去道:“弟子们一见铁板,当然高兴得很,一 面上
去换气,一面就将它告诉了计二叔,哪想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弩箭朝我们射来 ,弟子们就
知道身形已被高、洪水寨伏桩的弟兄看到了!”
萧老雕哼了一声,尉迟东山又望了他一眼,冷冷接口道:“哪知高、洪水寨里 这批
家伙却无用得很,片刻之间,就都被制住了。”他眼角一瞟,气得萧迟的面目 又连连变
色,接着又道:“弟子们这才又潜下水去,移开铁板,铁板下面的一个大 地窖里,果然有
十好几口箱子一一”他略为一顿,毛臬已着急地催促道:“快说下 去!”
“弟子们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就将这些箱子,都吊到岸上,南松弟就要先打 开一
口箱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尉迟东山说到这里,灵蛇毛臬就冷哼一声,像是对此举深表不满。
尉迟东山喘了两口气,悲沧之色,突又涌现,梅允泰就接着道:“计二叔想了 想,
就答应了,这些箱子上面都生满了铁锈,尉迟二哥扳了几扳,才把箱子扳开。 哪知箱子刚
开,里面竟然射出一蓬小箭来,尉迟二哥碎不及防,身上竟中了七箭, 直透入骨,连话都
来不及说,就……就咽了气了。”
众人不禁又都倒抽一口凉气,尉迟东山俯首不语,梅允泰长叹了一声,接着说 道:
“哪知箱子一打开,里面装的却是一大堆烂石头,弟子们又悲痛,又吃惊,又 气愤。计二
叔用两口剑将这十几口箱子都打开了,每口箱子里都装着暗弩,而每口 箱子里装的竟然都
是烂石头。”
说到这些,灵蛇臬等人更是面色惨变,那火眼金雕却纵声狂笑起来,但这时各 人心
中惊恐、失望,紊乱如麻,竟都没有对这种恶意的笑声如何,却听神剑使者梅 允泰接道:
“这一来弟子们俱都大惊失色,计二叔将那些箱子里装着的消息弩箭仔 细地查看了一遍,
面色突然变得更加难看,连连地叹着气,告诉弟子们说,这些弩 箭安装的方法,竟然和数
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前辈异人圣手书生淳于独秀同出一辙! ”
“圣手书生”四字一出,众人更加大惊,原来这圣手书生淳于独秀不但武功卓 立,
尤精消息埋伏,只是此人多年前已失踪迹,也未曾听过他传有弟子,众人虽惊 疑,但却知
道铁算子计谋也是个中老手,眼光绝对不会看错。
灵蛇毛臬一跺脚,恨声道:“这老不死怎地又重现江湖了?允泰,你快说下去 !”
世上有许多事看来毫无连贯,又近不可思议,其实这仅是因为人们的愚昧,无 法知
道那其中究竟的真象而已。
此刻,这些人为此事大感惊诧,但他们若知道那圣手书生已和海天孤燕同隐一 岛,
而海天孤燕又正有份三才宝藏的秘图,再将这些和另外的一些事稍加连贯,那 这些神秘的
事就不再神秘了。
梅允泰略略喘了口气,就接着道:“计二叔又说,照这种情况来看,这批藏宝 一定
已被圣手书生,或者是他的弟子捷足先得。弟子们听了,又懊恼,又气愤,看 着尉迟二哥
的惨死,又觉得难受。哪知道祸不单行,计二叔正对我们说着话,弟子 们竟突然看到他老
人家身后多了一条人影!”
梅允泰脸上的肌肉略略扭曲了一下,像是此刻还在为那时的景况而惊悸着,接 着又
道:“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湖岸边风吹草动,那条黑影像鬼似的,站在计二叔 后面,计二
叔却仍然说着话,一点儿也不知道。”
毛文琪一捏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冷吓湿透了,她心中动处,那曾经和她交手的 黑衣
夜行人的影子又在她心中闪过。
但那黑衣人是否就是站在计谋身后的黑衣人呢?这个毛文琪却也不能确定!她 目光
一转,看到每个脸上都有惊慌之色,那梅允泰更是连连伸手拭着冷汗,强自按 捺着说道:
“后来计二叔发现弟子们的神色,才回过头去,弟子们只是见那黑衣人 嘿嘿一声冷笑,双
手一扬,掌中竟发出好几道金光来,这时我和尉迟大哥正站在箱 子后面,连忙往箱子后面
一伏,可是说至此处,他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冷汗直 冒,他又用袖子擦了两下,接着
往下面说道:“可是等到弟子们站起来的时候,跟 弟子们一齐去的五个神鞭队的弟兄们都
已惨叫着,倒在地上,每个人的胸前都插着 一件金光闪闪的暗器,计二叔站在那里,晃了
两晃,也倒在地上,而那个鬼魅一样 的黑衣人,却走得不知去向了。”
“弟子和迟师哥壮着胆子一看,那些神鞭队里的弟兄胸前,插着的竟然都是柄 金色
的小剑,计二叔胸前虽然没有插着剑,但是他老人家头顶却中了一掌,连大灵 盖都被打得
粉碎了。”
“弟子们再一看先前挡在弟子们前面的那两口箱子,箱子盖召卜么厚的铁板, 竟也
被打得洞穿,上面的那两柄金剑,竟从箱子盖的一面穿到那一面去了,这种手 劲,弟子们
别说没有看到,就连听也没有听过,这黑衣人双手竟发出十件暗器,每 一件都有着如此力
道,这……这简直……这简直有些骇人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竟又“噗”地坐到地上,地上狼藉的酒汁菜汤,弄得他本 已污
秽的长衫更加淋漓不堪,他却像是丝毫都没有感觉到。
标题
古龙《湘妃剑》
第十一章
这神剑使者梅允泰气急败坏地将他所遭到的事源源本本说出以后,像是精神再 也支
持不住,竟瘫软在地上。
凡听到他说这些话的人,此刻也不禁觉得四肢软软的,生像是也有些支持不住 的样
子。
只有灵蛇毛桌,面目虽也变色,但身躯仍挺得笔直,忽地将手上的金剑往地上 一
抛,抛在神剑使者梅允泰的面前,沉声道:“你们在湖畔所见的金剑,是否和这 一样?”
他双目一张,瞪在梅允泰脸上,喝道:“你赖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给我 站起来,哼!想
不到你们一遇着事,也是如此废料。”
梅允泰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拾起那柄金剑,又从怀里掏出一柄金剑, 两下
对照着比了比,就一齐双手交给毛臬,一面道:“这柄金剑和弟子们从神鞭队 弟子胸前拔
出的,完全一样。”
灵蛇毛臬哼了一声,将两柄剑都接了过来,略略一瞥,便皱眉沉思起来,酒楼 上顿
时又变得死一样的静寂,微闻喘气之声,淋淋而作。
毛文琪看了伏在桌上,似已入睡的缪文一眼,轻轻踱到她爹爹的身侧,低着头 ,在
他手上的那两柄金剑上观看着。
八面玲珑胡之辉却走到梅允泰身侧,附着耳,低声问道:“你们出事之后,是 否就
立即回来了?”
梅允泰点了点头,道:“弟子们将计二叔的尸身抬到大车上,交给赶车的弟兄 ,就
连夜赶了回来,一路上换了两次马,连半刻都未曾耽误。”
八面玲珑胡之辉也皱起眉头,暗忖:“以时间来揣测,允泰他们赶得的确也可 谓快
到极点,难道那金剑侠却胁生双翅,还能赶在他们前面?……如若不然,方才 那柄金剑又
是谁发出来的呢?以那人发暗器的手法来看,功力也已臻绝顶,难道那 金剑侠竟分身有术
吗?”
他心中思疑,灵蛇毛臬此刻俯首沉思着的,却也是和他同一个想法。
这其中只有火眼金雕萧迟嘴角隐含冷笑,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其余的人兔死 狐
悲,物伤其类,心中自然难免悲怆了。
满楼之上,此刻满布愁云,浓厚地压在每个人心上,压得人人都仿佛透不出气 来。
突地,毛文琪一声娇唤,打破沉寂,她似乎颇为惊惶他说道:“爹爹,您看看 ,这
两口小剑剑柄下面,刻着的字并不一样呢?”
灵蛇毛臬手微一抬,目光闪电般在这两柄金剑上凝目注视半晌,面色不禁又猛 地大
变,两道浓眉皱得更紧,而且目光之中,竟然露出一丝惊吓的意味来,却是在 这武林魁首
面上前所未见的。
此刻和他关系较深,身份相当的,如子母双飞、八面玲珑等人,都凑了上来, 都俯
首朝这两柄金剑上凝注一下,只见这两柄金剑的剑柄下,剑脊上,果然都刻着 四个非经注
意,便难发觉的小字,一柄上面是四个小篆,刻的是:“公道之剑。”
而另一柄的剑脊上,却刻的是“魏碑”,上面竟赫然是:“以血还血!”触目 惊心
的四个字。
灵蛇毛臬面如死灰,搭然将手中的两柄剑,交给身侧的胡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