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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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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敲过,店伙在外面走来走去,闩店门,熄炉火,过不一会,这些声音就完 全没
有了,只剩下一只野猫,在屋顶上叫着春。
   但缪文却仍未睡着,夜越静,他的思潮就奔流得更厉害。
   但外面的野猫叫得也越来越厉害,而且刚好在缪文的房顶上,缪文皱着眉,从 床上
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四下一望,外面是一条长长的院子,院子里种 着一些花,
花都开了,被月华一映,被春风一吹,就像是一个个美女似的,在曼曼 而舞。
   院子的那一边是一道墙,此刻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但屋顶上的猫叫得太烦人— —缪
文目光四下再搜寻一下,确定四下的确无人之后,这“弱不禁风的书生”,微 撩长衫,身
形一动,竟然穿窗而出。
   他的身形,就像一缕轻烟似的,冉冉飞起,在空中轻轻一拧身,不藉任何凭藉 ,就
悠然变了方向,轻巧地落在屋顶上。
   野猫的两只碧绿的眼睛,望了他一眼,似乎也被他这种足以惊世骇俗的轻身功 夫骇
住了,竟蹲伏在那里,没有跑开。
   缪文不带半分声息地在瓦面上走了两步,朝那野猫一拂袖子,那野猫“咪鸣” 一
声,窜过屋脊,远远地跳走了。
   缪文微笑一下,突地屋脊那边,也传来一丝轻笑,一人轻声说道:“兄台好俊 的身
手。”
   缪文立刻为之大惊,微一错掌,身躯往前一探,沉声喝道:“什么人?”
   屋脊后又传来一声轻笑,一个黑衣人猛地长身而起,双臂一张,就像一枝箭似 的窜
出四丈远近,再一个起落,就想往黑暗中逸去,缪文行藏已露,焉肯让这个人 就此一定,
就在那黑衣人长身欲去的时候,他也扑了上去,低叱道:“好朋友,给 我留下来。”
   但那黑衣人身法出乎寻常的快,缪文刚扑近去,那人已掠走,缪文毫不迟疑地 一拧
身,身形毫未作势,也掠出四丈开外。
   两人的轻功竟然好到毫巅,几个起落,已飞掠了十余家人的屋脊,缪文心中微 凛,
忖道::‘这人好快的身手,若是毛臬一伙,倒的确可虑!”一念至此,脚下 越发加劲,
立心要赶上这人,将他废在自己手下。但是这黑衣人起步在先,本来已 领先了七、八丈距
离,缪文这一加劲,两人之间的距离虽已渐渐缩短,却仍然有着 四、五丈远近。缪文这里
暗惊这黑衣人身法之快,那黑衣人又何尝不在惊异缪文的 轻功,这年方弱冠的少年竟有着
如此功力,若非亲目所见,说出去,任是谁也不会 相信,因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两人
星飞丸泻,瞬息之间,已掠出市区,前面是 一片空地,空地前黑黝黝的一大片,像是一个
颇为繁密的树林子。缪文心里越发着 急,知道自己若让这人一钻往“青纱帐”,那么自己
就再也别想抓着他了。此刻郊 野无人,缪文也就不再顾忌,一面加急飞掠,一面叱道:
“好朋友何必藏头露尾的 ,彼此都是男子汉,有什么事不妨当面谈谈,朋友你要是再如
此,可就别怪我不客 气了。”
   那黑衣人在前面却哈哈一笑,身形亦未停顿,一面却也喝道:“兄台何必客气 ,若
说藏头露尾四字,恐怕还是兄台高明哩!”
   缪文心里暗骂一声,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那黑衣人距离树林已越来越近,缪文 一翻
腕子,从怀中掏出一件暗器来,一面厉喝道:“朋友,你再不站住,我姓缪的 就要发暗器
了。”此时情况虽然如此,但他兀自不肯暗箭伤人,先就喝了出来。
   哪知那人又哈哈了笑,道:“好极,好极,小弟正要讨教讨教兄台的高招,而 且小
弟早就知道,兄台发暗器的手法,高人一等,兄台就请动手吧。”
   缪文一皱眉,随着身形动处,右手往外一扬,登时一缕尖风,急劲地朝那黑衣 人背
后打去,单凭腕力就能将暗器打出四丈开去,这种手法正如那黑衣人所说,端 的是高人一
筹。
   那暗器眼看就要打在黑衣人身上,哪知这黑衣人“嘿”地一笑,听风辨位,头 也不
回,手腕一反,竟然也打出了一件暗器。
   只听“呛啷”一声轻响,这两件暗器竟然在空中互击而鸣,随却一齐落在地上 ,而
那黑衣人又再“嘿”地一声轻声,顿住身形,轻过头来,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 ,望着已然
如飞掠来的缪文。
 标题 
古龙《湘妃剑》
第十二章
   此刻星光闪烁,月光皎洁,风吹长草,虫鸣杂树,正是大好良宵,星月之下, 缪文
闪目而望,只见在前面纵跃如飞的黑衣人突地一反手,打出一道金光,竟不偏 不斜地击在
自己向他打去的暗器上,只听“呛啷”一声轻响,两道金光,俱都落在 地上。
   缪文心中一怔,硬生生将自己如飞掠去的身形,倏然顿住,心头暗骇道:“此 人头
也不回,竟就将我发出的暗器击落,身手端的惊人,而他发出的暗器,居然亦 作金色,难
道此人真的是他?”
   须知他年纪虽轻,却是一生出来,便开始习武,教他武功的人,却又都是天下 武林
中顶顶绝顶的高手,常人要是得一为师,便足终身受用,他心中自知,芸芸武 林中,风尘
侠士虽多,但要找一个像自己这种身手的,却并不多。
   若论以“听风辨位”之技,将别人暗器击落的功夫,本无惊人之处,但缪文自 知自
己手中发出的暗器,其劲道和去势,都绝不是一般暗器名手所能企及的,而此 人却从容击
落,是以缪文方自心中暗骇,不知道宿迁城中,何来此武林高手?
   抬目一望,只见这满身玄衫的夜行人正在含笑望着自己,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 当
中,沟纹宛然,面目依稀相识,竟是自己日间所遇的那蓝衫书生。仔细一看,只 见他身上
穿着的也仍是那一袭蓝衫,下摆掖在腰问的丝绦上,夜色之中,看不甚清 ,竟将蓝衫当做
黑衣。
   那蓝衫书生凤目之中,棱棱生光,突向缪文当头一揖,哈哈笑道:“深夜打扰 ,实
是无状,唐突之处,还望兄台见谅。”
   缪文目光一转,亦自朗声笑道:“打扰两字,实不敢当,小可虽然愚鲁,但今 晨一
睹兄台之面,便知兄台必是高人,只是——”他语声一顿,剑眉微微一轩,接 道:“兄台
夜深宠召,却不知有何见教?”
   那蓝衫书生微微一笑,潇洒前行,一面道:“兄台人中龙凤,小可早已有心高 攀,
只是无缘相识,只得出此下策了。”脚步微顿处,缓缓弯下腰去,伸手一探, 缪文剑眉一
皱,突地抢出如风,疾伸双掌,哪知那蓝衫书生朗声大笑中,身形倏然 后退三尺,伸出手
掌,掌中已多了两口一式一样,金光耀目的短剑。
   缪文出手略迟,却见自己心中想拾的东西,已被对方拾了起来,心中不禁又一 凛:
“此人好快的身手——”抬头一望,那蓝衫书生正在将掌中的两口金剑,不住 把玩,一面
微微笑道:“果然一模一样——”语声未了,突又“哦”了一声,低低 念道:“以血还
血,以血还血……”手掌一翻,将其中一口金剑用两指捏着剑尖, 递到缪文面前,朗笑
道:“这口剑想必是兄台的了,哈哈,若非上面的这几个字, 小可还真分辨不出哩!”
   月光之下,只见缪文清俊的面庞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呆呆地望着他手上这 口金
剑,思索半晌,突地仰天长笑起来,道:“兄台想必就是名传武林的金剑大侠 了,小可闻
名已久,却不想今日得见——”缓缓伸出手掌,亦用拇、食二指,捏着 剑柄,两人面上虽
然俱是笑容不绝,但心中却各各存下衡量对方之心,此刻竟都将 全身真气,贯足右臂,聚
在这两根手指上。
   刹那之间,只见这口长未达尺的金色小剑,随着他两人的四根手指,越来越长 ,那
蓝衫书生哈哈一笑,缩回手去,含笑说道:“无怪江湖传言,都道那金剑侠的 武功越来越
高,行事也越来越是神出鬼没,原来却是出自兄台手笔,小可虽然无心 掠美,但人言凿
凿,小可却之不恭,也只有生受了。”
   缪文目光淡淡一睹那口此刻已变成一条细棍的“金剑”,冷冷道:“小可方才 本自
奇怪,这小小的宿迁城里,怎地有如此高手,此刻才知道是金剑大侠,想必是 阁下听到江
湖道上,有了膺品,是以便赶来查看查看的吧!”
   手微一扬,掌中之“剑”,便已脱手飞去,“噗”地一声,竟深深插入地下, 只剩
下一段稍具原形的“剑柄”,仍在地面上不住地颤动。
   那蓝衫书生微瞥一眼,面上笑容,却仍未变,缓缓笑道:“兄台这却错了,想 兄台
在江湖道上,以”金剑”之名,替天行道,所做所为,正是小可所欲行而未及 行者,小可
正恨不得如同兄台这般‘膺品’,再多上几个,也好为芸芸江湖伸张一 些正义,为莽莽武
林留得一些公道——”缪文面微一红,心下暗忖:“人道‘金剑 侠’是个慷慨磊落的汉
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下无虚,我冒名行事,又复恶言相加 ,他非但不以为怜,还如此对
待于我——”一念至此,不禁对眼前这蓝衫书生大起 好感。
   须知他幼遭孤露,身具深仇,而仇家可都是当今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羽党 遍及
天下,他自知自己虽因机缘凑巧,常人梦寐难求之物,自己却每每垂手而得, 但自己若要
报得深仇,却仍非易事。
   是以他平日行事,慎重无比,唯恐行藏破露,被别人识得真象,他虽是性情中 人,
但种种原因,却使得他对人们都有了提防之心,是以他先前对这蓝衫书生的态 度,便也因
是而发。
   那蓝衫书生一双凤目,始终凝注在他面上,星月交映之下,他面上虽仍一无表 情,
但月光闪烁,却显见他心中甚不平定。
   两人目光相遇,缪文心中暗叹一声,沉声道:“小可身世惨痛,又多难言之隐 ,冒
犯之处,兄台必可见谅——”他微微一顿,又道,“兄台磊落男子,慷慨英雄 ,既欲折节
下交,小可正是求之不得,日后如有机缘,还望不吝赐教。”言下之意 ,却是今日就此别
过了。
   但那蓝衫书生却生像全然不懂他话里的含意,哈哈一笑,道:“小可方正,复 姓端
木,却到此刻还未请教阁下的高姓大名呢!”
   哪知他语声方落,缪文竟突地面色一沉,转身欲去,这蓝衫书生神色也不禁为 之一
变,心道:“我好心结纳于你,你又何苦做出这等面目来?”他自不知这缪文 身世隐秘,
有人问他姓名,正是犯了他的大忌,一念至此,冷哼一声,身形动处, 竟突地掠到缪文前
面,双臂微张,拦住去路。
   缪文面色又是一沉,冷冷道:“兄台意欲何为?”
   这蓝衫书生端木方正剑眉一轩,随又哈哈大笑,道:“小可请教兄台姓名,兄 台怎
地如此相待,难道小可就真的高攀不上吗?”虽然仍是含笑而言,但语气之中 ,却已远非
方才之客气。
   缪文苍白的面色,倏然由白转红,又随即由红转白,似乎在强忍着心中怒气, 沉声
道:“小可与兄台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无仇怨,可说是全无瓜葛,兄台却 恁地盘查小
可姓名来历作什?”
   他语声一顿,冷笑两声又道,“何况小可纵然用的暗器,亦是金剑,但却亦从 未冒
过‘金剑大侠’的名声,难道普天之下,就只阁下一人能用这金剑做暗器不成 ?”
   端木方正怔了一怔,立即轩眉笑道:“极是,极是,想那‘金剑’一物,人人 皆可
用得,又并非我端木方正一人能用之物,只是一”他笑容一敛:“这‘膺品, 二字,却是
出自兄台之口,又不是区区在下说出的。”此番缪文却不禁为之一怔, 却听这金剑侠端木
方正接口又道:“兄台若说与小可一无瓜葛,此话小可却也不敢 苟同。”
   缪文目光一凛,厉声道:“在下与兄台有什爪葛,难道兄台也是与那——”语 犹未
了,那端木方正却已接口笑道:“兄台可知道,被兄台自高、洪两湖中取去的 ‘三才宝
藏’,却本应是区区在下之物哩。”
   此话一出,缪文不禁面色大变,倏然倒退三步,戳指道:“阁下究竟是谁,怎 地知
道那——”语声倏然一顿,却转口道:“三才宝藏是谁取去的,难道阁下亲眼 见到是为在
下取去的不成?”
   哪知这端木方正却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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