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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味!”他吧哒着嘴说:“不知道是那一位大慈大悲大菩萨,在茶桶里放了一把
蒙汗药,不但消除了苦水味,也增加了睡觉的功能,真好。”
“是那位仁兄放的。”那位穿海青长衫,留了大八子白花胡的人,指指亭侧的水沟:
“小兄弟,你不怕蒙汗药?如果是毒呢?也不怕?”
官道旁的水沟深有两尺,很宽,可以看到沟底躺着一个年约半百,尖嘴缩腮,腰间
佩了一把巴首的人,像是睡着了。
“不怕是假,世间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将毒药往肚子里灌呀?连九州毒王那玩
毒的祖宗,也不敢把别人的毒药往嘴里塞呢:我算老几?”
他在亭栏的排橙落座:“那位放蒙汗药的仁兄在睡大头觉,大概是报应,总不会是
喝了自己的蒙汗药,让自己好好睡一觉吧?”
“被人捏着鼻子灌了一碗有药的茶,他还能不睡吗?事先没服解药便在茶桶里下药,
那能不睡?”
“那就难怪了,在大路旁施茶水的桶中下蒙汗药,会被天打雷劈的,除非他先知道
某个人一定从这里经过,而且必定口渴非喝茶不可,你们是某个人吗?”
“是,也不是。”
“怎么说?”他不满意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
“是,因为老夫两个人,是那位仁兄的仇敌中,颇有份量的两个:不是,因为他不
是神仙,并不知道老夫要经过此地,双方人数相当多,他只打算捉一个算一个,并无特
定的对象,当然希望捉得愈多愈好。”
“你捉我、我捉你,双方都希望有人质,增加决胜的价码,怪好玩的。”
“你是他的人吗?”
“我像吗?”
“很难说,贼的头上,绝不会刻上贼字,那么,小兄弟贵姓大名呀?”
“鬼神愁姜步虚。”
“咦!你?”两个老人都同感吃惊,全用不予置信的目光打量他。
“我不像吗?”他一点也没有敬老尊贤的表现,说话流里流飞。
“是你把刀过无情打得头青脸肿?”
“是呀!他欠揍,所以应该头青脸肿。”
“是你杀掉咱们的三个人?”老人沉下脸,老眼中冷电乍现,神情威猛。
“在下对杀人兴趣缺缺,真要杀,刀过无情能活到现在?这期间,在下还没想到要
杀人泄愤,以后,可就难说了,两位是……”
“你初出道?”
“在下初出道,并不表示什么都不懂。”
“你懂多少,与老夫无关,老夫要带你往柏家证实一些事,你反对吗?”
“废话!在下当然反对。”他有点冒火:“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要带我走?你
家的奴仆吃你的拿你的,你家的六畜家禽也仰赖你饲养,你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因为
你有权这样做。
我鬼神愁与你素不相识,不知道你是老几,你居然要带我去柏家,简直是吃多了撑
着了的白痴,你以为你是谁?皇帝?神佛?岂有此理!”
姜步虚一听对方是刀剑无情的党羽,心里已感到不自在,对方竟然明白表示吃定他
了,要摆出强者面目摆布,难怪他冒火。
这番话锋利伤人,两个老前辈怎受得了?
“小辈,你说的话很刻毒。”这位老前辈勃然大怒:“你以为打了刀过无情一顿,
就敢在老夫面前卖狂?老夫要让你……”
“也让在下打一顿?”他也剑眉一挑,倏然站起怒目相对,说的话更无礼。
“你能击败刀过无情……”
“事实俱在,你不承认也不行。”
“可知你必定身怀奇学,真以为自己了不起。”
“这也是事实。”
“所以,休怪老夫也用奇学来对付你。”
“你尽管把压箱子的绝活掏出来。”
一步步紧逼,每句话都伤人,完全不给对方有下台阶的机会,可知他确是激怒了。
“那就先给你一掌!”
亭中宽阔,有足够的交手空间,但这位前辈一点也没有前辈的风度,毫不迟疑的说
打就打,声出掌吐,竟然向一个晚辈抢先出手,一切武林规矩礼数全免了,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遭殃。
刀过无情名列风云十杰,居然被打得头青脸肿,可知姜步虚的武功修为,必定比刀
过剑情更高明更深厚。
难怪这位老前辈,不顾一切猝下毒手,用绝学骤然抢攻。
姜步虚刚要拉开马步,慢一刹那危机猝然光监。
掌出平平凡凡,毫无威势可言,岂知掌吐半途,突然速度加倍,劲道更是陡然加强
三倍。
掌劲陡然爆发,响起一声爆炸性的霹雷,罡风骤发,如山猛劲压体,真有如睛空乍
雷,声势骇人听闻。
“哎呀……!”仓车间出掌封架的姜步虚惊叫,吃足了苦头,倒翻而退,凶猛地撞
毁了身后的亭栏,跌翻出亭外去了。
老人哼了一声,飞跃出亭追击。
姜步虚爬起便跑,一掠三丈落荒而遁。
“你走得了?”两个老前辈同声沉叱,衔尾猛追,片刻便消失在北面的杂林内。
※ ※ ※
受了伤的小兽,初期的窜逃速度是极为惊人的。
但过了某一期限体能耗尽,逃不动就只好找隐秘处藏身,八成机率可以逃脱猎人的
追捕,但只有两成机率逃脱猎犬的嗅迹追猎。
姜步虚又受了伤,那一记猝然的雷霆一击,令他吃足了苦头。
大意的人,上当是必然的。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兔,脱逃的速度极为惊人。
可是,两个老前辈不是猎人,而是最精明的猎犬,循踪追捕成竹在胸,并不因为速
度赶不上而甘心,居然能准确地循踪追寻。
远出两里外,姜步虚已到了强弩之末,精力即将耗尽,该是打隐秘处藏匿的时候了。
这时的他,以狼狈两字形容还不够贴切,该形容为负伤的小兽,精力将竭脸色泛灰,
只差身上没有血淋淋的伤痕而己。
后面百步外,两个不甘心的前辈正循踪急赶。
附近没有村落,没有藏匿的地方,荒野只有树林草丛可以容身,但决难逃过经验丰
富的前辈眼下。
从树林草丛逃命.不可能不留下踪迹。
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受伤力竭的小兽,最后必定被猎犬追及的。
绕过一处田野,他快要崩溃了。
凭他的感觉和经验,他知道追赶的人,已愈来愈近了。
他无法在全力奔逃中,湮没或不留下所经之处的痕迹,炎热气候的草木,经过时枝
折草偃的遗痕一看便知。
“我得摆脱他们。”他在心中暗叫。
脚下愈来愈沉重.剩余的精力即将耗尽,奔跑的速度,比平常的村夫快不了多少,
再勉强拖下去,必定达到体力崩溃地步,怎能摆脱高手名宿的追逐?
前面一丛矮灌木丛,传出一声熟悉的低喊,人影钻出,劈面拦住了。
假如是敌人,他算是完了,幸好他体能已尽,但耳目仍然锐利,喊声熟悉,人影也
熟悉,十分幸运,是朋友而非敌人。
“姜大哥,你……你怎么啦?你……”
他脸色泛灰,大汗湿衣,脚下踉跄,似乎整个人都走了样,难怪令人吃惊。
“我受……伤不……轻。”他踉跄前奔:“后……后面有……有可怕的高……高手
追……追赶……”
是小魔女,奔近拉起他的手,搭上肩架住了他,帮助他保持奔跑方向。
“姜大哥,不能逃。”小魔女一面奔跑一面说:“必须击败他们才有活路,你先躲
一躲,我阻止他们……”
“不行,两个老……老家伙可……可怕……”
“有多可怕?”
“声如沉雷的掌……掌劲,可……可伤人于丈……丈七八左右,你……你绝难禁……
禁受他……他们雷霆一……一击。”
“哎呀!有……有这么厉害?”小魔女也吃惊地说,知道自己的确禁受不了可伤人
于丈七八的可怕掌力。
“是真的,我就是一……一时大……意,没……没料到老鬼一……一出手便……便
下毒手,伤……伤了气机,快……快到了油尽灯枯境……地……”
“是什么人?”
“不知道,反……反正是快剑的人。”
“那……怎么办?”
“逃,尽快……逃!”
“他们快要追到了?”
“是……的……”
小魔女突然将他扛上肩,一手抱住他的膝弯,吸口气功行百脉,脚下一紧,向东南
越野飞掠。
肩上扛了一个体重几乎超过一倍的人,用轻功长途飞奔,能支持多久?
小魔女一点也不在意能支持多久,一点也不介意能否负荷得了,不顾一切全力施展,
向东南的旷野飞掠而去。
她的速度骇人听闻,九天飞魔的女儿,不但轻功出色,负载力居然同样惊人。
小径的西端,距大官道不远处,九天飞魔与两名随从,拦住了天涯怪乞师徒。
老魔不想与一见魂飞那些人缠夹不清,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凶魔们的追踪,他是来找
爱女的,任何人的闲事皆与他无关。
“南宫不正,你少给我嬉皮笑脸打马虎眼。”老魔气冲冲地怪叫:“小丫头偷跑出
来找你,不要欲尽弥彰急急否认,她呢?”
“丘老哥,女儿是你的,怎么找我要人呀?”天涯怪乞一点也不在乎老魔发怒,依
然嬉皮笑脸道:“你要我不管姜步虚的事,我冲咱们的交情,答应不介入不干预,一直
就遵守诺言。
迄今为止,我还没正式与姜步虚面对面说过半句话,小丫头也一样,你还有什么不
高兴的?”
“少给我胡扯,她呢?”老魔沉声问。
“我怎么知道?”天涯怪乞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你那刁钻鬼精灵的
女儿,实在令人头疼,不久前她碰上了四大残毒的欲魔韦武,和人人闻名胆寒的蓬莱宫
太真玄女……
“哎呀……”老魔大惊失色。
“你鬼叫什么呀?”天涯怪乞怪腔怪调撇撇嘴:“吉人天相,恰好碰上姜步虚,把
两个男女魔头弄得灰头土脸。”
“你说慌:“老魔冷笑:“姜步虚对付得了这两个男女恶魔?别替他脸上贴金了。”
“老哥,你也是听不得老实话的人,我是事后才赶到的,小丫头匆匆把经过说出,
便一溜烟走掉了,她会飞,老花子那能拦得住她?你找我要人,这岂不是冤哉枉也?我
总不能躲起来,不让她找到我,对不对?”
“往何处走的?”
“往东。”天涯怪乞说:“丘老哥,今后,你真得小心,最好赶快带了小丫头远走
高飞,返回潜山避祸,愈快愈好。”
“什么话?你……”
“四大残毒恐怕不会放过今嫒,太真玄女也不会就此甘休,丘老哥,俗语说……”
“你少给我灭自己的威风,我九天飞魔不是被人唬大的,走吧!赶快去找小丫头,
找到她,哼!真要砸断她的腿,绝不许她与姜步虚那混蛋小子接近。”
“其实,姜步虚那小子真不赖……”
“不许多说!”老魔不胜烦恼地怪叫。
※ ※ ※
连受两次伤,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受的又是内伤,能留得命在已是侥天之幸了。
服药、行功疏解淤损的经脉、休息,这是恢复健康的不二法门。
伤上加伤,这次,姜步虚几乎起不了床。
这里是南乡的一座小村落,只有一二十户农家,离城远在十二三里外,正是休养的
好地方。
小魔女天真活泼能言善道,与一家农舍的老大娘攀上了交情,而且身上带有金银,
将姜步虚安顿在农舍里。
她告诉老大娘,兄妹两人在路上碰上了贼,哥哥被打成重伤,暂在此地调养三五天。
姜步虚真需要调养三五天,假使不完全痊愈,再碰上对头拼搏,不但不能用全劲,
甚至可能引发旧创,结果不问可知。
经过半天休息,他已经可以起床走动了,只是不能用劲,用劲内腑便隐隐作痛。
住的是厢房,设备简陋,小魔女在门廓下,找来两张条凳,几块木板,煞有介事地
铺设了一张床,加一张草席就大功告成。
天气炎热,但蚊虫太多,她居然不介意。
姜步虚踱出房门,便看到她兴高采烈地抹除席上的灰尘。
“你在干嘛?”姜步虚讶然问。
“铺床。”她脸红红地嫣然一笑。
“铺床?睡门外?”姜步虚怪笑:“我又没发神经,里面是有点热,又臭又脏,但
我受得了。”
“我睡的。”她红晕上颊道:“替你把门做门神,我不信能有恶鬼能过得了我这一
关。”
“老天爷!你老爹老娘在大梁老店,一定等得心焦,你能不回去?”姜步虚直摇头: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应付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