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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没有打更的人,只能凭经验估计更鼓时刻,从星斗的方位估计,应该是三更初
正之交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三位青衫客出现在店门外,迎门一站,堵住了店门,花花太岁
阳起凤站在后面,可知身分地位是最低的一个。
“原来是你大悲和尚主事,难怪料中了咱们的行动。”为首的青衫客虬须戟立,声
震耳膜,一面说一面举步入厅:“看来,双方都有了周详的准备,各展神通。没有多饶
舌的必要了。”
和尚是九菩萨之一大悲僧,年已花甲,依然神目炯炯,脸色红润,像个四十来岁的
人。
“花施主也不是为饶舌而来的,极乐天君请你大力神范宏撑腰,本来就请你大展神
通。”大悲僧淡淡一笑,拍手示意:坐,有兴喝杯茶,保证茶中绝无异物,花花太岁阳
檀越,贫僧不陌生,另一位是……”
“年下詹凌风。”那位乾瘦像竹竿的青衫客,脸色灰中泛青,不像个活人,说话也
带有几分鬼气相当阴森刺耳:“大和尚应该知道我这号人物”
“嘿嘿嘿嘿……”年近古稀的老道,笑声特别刺耳:“至少,贫道知道施主的惊世
名号,阴司三使者之一,勾魂使者伸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勾掉超等高于的魂,贫道如果
所料不差,阴司三使者必定全来了。”
“咱们阴司三使者三十个手指全伸出。也撼动不了你五湖散仙吴一仙长的一根汗毛。”
勾魂使者冷笑,语气充满调刺:“位在此地等候,可知已有周密的准备,知道咱们一些
助拳的入留在后面,是否打算阻止咱们助拳?”
“谁都不会贸然阻止任何人助拳,反正这次劫难人人有份,在数者难逃,来的人愈
多,愈容易澈底解决,以免日后纠缠不清。”大悲僧见对方无意坐下,不再促请:“极
乐天君跟来,用意不点自明,因此贫僧在此相候,转达紫灵道友的意思。”
“吕会主跟来,是因为你们已摆出结算的阵势,不得不跟来作一番了断。”大力神
沉声说:“当吕会主发现你们的人,全部南下走在一起,他便知道你们的打算了,能不
跟来吗?”
“有三个人被贵方的人谋杀嫁祸,紫灵道友能罢休吗?”大悲僧脸色一沉:“贫道
在此相候,转达紫灵道友的意思,不知范施主是否愿意接受?”
“在下当然接受,请说。”
“明早天一亮,双方各展神通。”
“在尉氏?”
“不,在任何地方。”大悲僧一字一吐。
“包括这里?”
“对,包括这里,贵方是否提前发动,悉从尊便,但只要贵方发动,我方将不遵守
明晨发动的约定,比方说,施主就可以随时发动,贫僧也立即反击。”
门外,突然出现雍容华贵的辛夫人。
“似乎你们都铁定了心各走极端,何必呢?”辛夫人并没有进入的打算:“十年前
华山之会,双方死伤之惨,忧目惊心,这次再来一次规模更大的残杀,恐怕卅年一世仍
难恢复元气。”
“咦?你是谁?”两方面的人都吃了一惊,六个人几乎同声发问。
“不要问我是谁。”辛夫人苦笑:“双方各让一步,岂不江湖幸甚?”
“女檀越,敝方能让一步吗?”大悲僧摇摇头:“敝方有三个人被谋杀,谋杀的现
场那晚有人目击,甚至已认出三个凶手的身份,请问,紫灵道友与伏魔剑客贺施主,如
何向死者的亲朋,与同患难的朋友交代?”
“总该有解决之道,不是吗?大师是出家人,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或许能平心静气,
提出解决之道。”
“女檀越可问问极乐天君,他会接受解决之道吗?”
“我……”
“紫灵道友并不想承担双方死伤殆尽的责任,但他己别无抉择,除非……”
“除非什么?”
“交出三个凶手。”大悲僧语气极为坚决:“这是唯一避免两败俱伤的解决之道,
贫僧不知道女檀越是何许人,但坚信女檀越绝难说服极乐天君让步,因为他认为他的实
力,已经有把握一举歼除贫僧方面的人。
甚至这位助拳的大力神花施主,也绝不会同意让步,他一辈子只知有己不知有人,
女擅越出面干预而不站在他的一边,这是十分危险的事,请赶快离开。”
大力神更不知道辛夫人是何许人,对有人干预大感不悦,但由于辛夫人的高贵风华
极为耀眼,一时不便发作,知道这位胆敢出面干预的美丽女人不好惹,犯不着横生枝节
树敌。
“小女人,你走吧:“大力神不悦地挥手赶人:“这件事已成定局,各走极端无可
挽回,只许一方雄霸天下,你没有干预调解的份量。”
丽质天生的女人巧妆打扮之后,尤其是在夜晚光度有限的地方,不易看出年龄,大
力神还真以为辛夫人是年轻的少妇,叫小女人理所当然。
“小娘子,你如果是赶来看风色,隔岸观火看热闹的人,最好赶快转闪开封,远离
是非之地。”勾魂使者善意地说:“看风色是十分犯忌的事,池鱼之灾你受不了的,走
吧!你真不配强出头做说客调人。”
好色如命的花花太岁眼都直了,身分地位低不便发言,以行动表现心意,身形一晃,
便到了门口,两人门内门外面面相对。
“小娘子……”花花太岁淫笑着说,腔调充满邪味。
正想伸手有所举动,毛手毛脚是这恶贼的惯技。
“你的狗爪子如果敢伸出,我一定砍掉你的狗爪子。”外面门侧传出悦耳但饱含怒
意的女性嗓音:“或者弄瞎你一双狗眼,绝不宽贷。”
原来门外侧有人藏身,门内的人当然听声不见人。
心念被人料中,花花太岁心中暗惊,伸手抓人的念头并没有完全消退,左手食中两
指徐徐升起。
这恶贼功臻化境,射天指绝技是指功中,最具威力最可怕的一种,威力可远及丈八
左右,猝然一击,应该可以将远不及丈的辛夫人击倒。
“我们走吧!这些人已注定了在劫难逃,没有人能阻止这场大劫发生。”辛夫人向
藏身门侧的人挥手,转身叹息一声以背向敌:“花花太岁,我饶你一次,绝不会有第二
次,刚才你的手想伸出时,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花花太岁心中一抖,劲已蓄满待发的手指一松,悚然退了两步,竟然不敢出指攻击
辛夫人的背部。
话说得太托大,谁敢断定是虚言恫吓?他不想死第二次,骇然后退。
人影一闪即逝,辛夫人的身影像是幻没了,出指攻击的机会消失,他又吓了一跳,
就算他刚才不畏恫吓出指攻击,也无法击中如此快速的人。
“话己传到,贫憎也该走了。”大悲僧整衣而起,拈起搁在椅侧的罗汉竹制手杖:
“施主们,贫僧告辞,后会有期。”
三人出了店门,大悲僧转身,默默地立左掌深深稽首道别,泰然转身走了,眼神怪
怪地,似乎在等对方动手。
“咱们该放手一博的。”勾魂使者低声向大力神说:“至少可以杀一杀贼秃驴的威
风。”
大力神和右手一拇指向肩后一伸,摇头示意表示屋后有人潜伏。
“他们人多。”大力神也低声说:“贼和尚就希望咱们提前发动,你以为他们三个
人,就敢在这里等候吗?老弟,一比一,咱们也胜算有限,赋和尚的金刚禅功火候精纯,
我的大力金刚掌奈何不了他。”
※ ※ ※
双方都认为自已有必胜的把握,因此不惜作孤注一掷,一举歼灭对方一劳永逸,谁
胜谁就可以主宰江湖,就可以任所欲为号令天下。
两方面的人,都把一部份注意力,摆放在正义锄奸团方面,谁能先一步争取到该团,
谁就可以获得绝对优势。
即使无法争取合作,能诱使该团袖手中立,就成功了一半,至少可以减少压力,避
免第三方介入。
可是,正义锄奸团的人,似乎平白失了踪,反而令正邪双方暗暗焦急。
在没有获得正义锄奸团正式表明态度之前,正邪双方皆有所顾忌,暂时采取观望守
势,不想抢先发动暴露实力,暗中则积极准备,风雨欲来前暂保片刻的宁静。
正邪双方的人,都无法阻止前来看风色的人南下,看热闹的各方人士纷纷抵达尉氏
县城。
这些人为了防范意外,逐渐与同道组成小集团相互呼应,气候渐成,以至正邪双方
皆不敢忽视这些小集团,不敢再干涉或驱逐,以免引起反感另树强敌。
九天飞魔一家老小,住进大东门附近的悦来老店,实力比其他小集团强大,风云会
的人再也不敢派人找他们示威了。
正邪双方都又恨又怕的鬼神愁,不知躲在何处落脚,所有的眼线,都没发现他的踪
迹,很可能在城外某一处角落投宿,两方面的人,都把他看成最严重的威胁,都在找机
会除掉他永绝后患。
其实他无意保持神秘躲起来,一是赶不及进城落店,再就是不希望与辛姑娘母女再
起纠纷。
他的确对辛姑娘母女深怀戒心,最好能避免碰头。
玄门弟子对炼丹与冶金学有专精,炼丹难逸涉及毒物,天下间所有物质,多少都具
有毒性,饭吃多了也会把人胀死,懂得愈多,愈觉得毒物可怕。
他懂,所以深怀戒心,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希望与玩毒的大宗师玩命,天下间绝无
可解多种毒质的解药,连九州毒王也怕另一宗师的毒物。
再就是他发觉辛姑娘对他的敌意相当薄弱,他又何必逞能树立强敌?其实,他对自
称宫主的辛姑娘颇有好感,虽则他曾经上当大吃苦头。
他在城北郊找到一处小村落,在一家人口简单的农户借宿,放心大胆睡大头觉,次
日天色大明,寄了包裹,弄一根束木棍做手杖,悠哉游哉觅路进城打听消息。
小村落向东伸出一条小径,三里左右与大官道接,三岔口小径的南北两侧,各生长
一株半腰精粗亭亭如盖,枝浓叶茂的大槐树,所以也叫双槐口。
双槐口大官道向南五里,就是尉氏县城,向北五里,则是本县三大镇之一的庐馆镇。
两株人槐树下,建了露天的歇脚固定式长排凳,另一侧则树了栓马栏桩,便利乘马
的旅客栓坐骑。
他施施然抵达双槐口,已是日上三竿,天色不早了,大太阳逐渐炎热,官道上北行
的旅客渐稀,南下的旅客已近乎绝迹。
北上的旅客早就动身了,南来的旅客还远在府城十里庄附近呢?因此往来的行人,
几乎全是北乡的居民,看不到鲜衣怒马的旅客。
远远地,便看到槐树下的排凳上,坐着两个穿青直(及膝短衫)的人。
走近之后,才看清是一男一女中年人,女的年约四十出头,青衣布裙青帕包头,生
了一双白多黑少的死鱼眼。
身侧,各有一根形如鸭舌枪的铁手杖,乌光闪亮份量不轻,用来做兵刃,双手使用
威力绝不比鸭舌枪差,已可算是重兵刃,绝不是作为问路杖的玩物。
两双怪眼目迎他到来,眼神极为凌厉,女的死鱼眼中,更多了一份慑人的厉气和诡
秘感。
他暗怀戒心,但神态自若,施施然点着束木棍,脸上有怡然自得的神情,微笑着经
过槐树下,不疾不徐向官道走,仅泰然地瞥了两男女一眼。
“站住,你。”男的突然沉叱,声如沉雷。
他站住了,徐徐转身回顾。
“哦?大叔是叫我吗?”他沉着地问。
这人年约半百,称一声大叔表示客气。
“废话!这里还有谁?”这人的态度相当霸道,一面说一面站起,身高竟然有八尺
左右,显得又高又瘦,鹰日中冷电四射。
“说得也是。”他故意四面张望:“这里的确没有旁人,应该是叫我,倒是我的不
是丁,抱歉,哦!大叔有何见教?”
“你贼头贼脑,由何处来?”
“那边的小村。”他往西面来路一指。
“往何处去?”
“进城。”
“哼!你不像本地人。”
“那又怎样?”他说:“大官道往来全是外地人。”
其实,他的中原语音咬字清晰,标准的开封腔,不折不扣的本地人。
“姓什么?”
他心中雪亮,有麻烦了。
“鬼神愁姜步虚。”他不怕麻烦,干脆亮名号:“阁下高名上姓呀?应该算一号人
物吧?”
那人一怔,眼神一变,女的也似乎吃了一惊,突然支杖而起。
“你还不死心吗?”那人沉声问。
“死心?开玩笑!”他颇感意外,侠义英雄们怎敢两个人就在路上示威,不怕风云
会的人蚕食?“心死了,人活着实在没有意思,我鬼神愁要做某一件事,一定全力以赴
把事办妥,老兄,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