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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几处暗隅里,立即窜起几条人影,直扑大厅瓦面。
随即一个清朗话声喝道:“下来!”
即将落在大厅瓦面的那几条人影,立即旋身折了回来,又落回各处暗隅里。那清朗语声又起:“我就是你要见的人,要见我你就下来。”大厅屋脊上那人道:“草民遵命!”
只见他往上腾身,直上半空,随即飞星陨石般直泻而下,落向那清朗话声扬起处,前院待客大厅前的那条石板路上。
那条石板路上,站着一个颀长、挺拔、俊逸的身影,正是玉贝勒。
落下来的那个人,一样的颀长、挺拔、俊逸,正是严四。
玉贝勒看见严四并没有感到意外:“你还没有走?”
严四道:“贝勒若是知草民,就应该知道草民不会走!”
玉贝勒不是不知他。
玉贝勒道:“我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你居然敢来找我。”
严四道:“贝勒爷若是知草民,草民一定会来找贝勒爷。”
事实上,玉贝勒已经料到了。
玉贝勒道:“对‘骡马行’的事,我感到遗憾,我也已经处决了他们两个班领!”
“谢谢贝勒爷!”严四道:“草民也来请教贝勒爷,为什么‘查缉营’还在到处缉拿草民?”
玉贝勒道:“这就不是我所能拦阻得了。”
严四道:“据草民所知,贝勒爷统领京畿禁卫。”
“这是实情。”玉贝勒道:“到现在仍然是,只是我的权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是谁削了贝勒爷的权,是顾命四大臣,还是新皇帝?”
玉贝勒道:“这是朝廷的事,你是个江湖百姓不必过问那么多!”
严四道:“那草民请示一件草民自己的事,请问贝勒爷,草民犯了什么法?”
玉贝勒沉默了一下:“你是指‘查缉营’缉捕你的事?”
“不错!”
玉贝勒道:“你是知道的,‘查缉营’他们有时候会乱给人扣帽子的。”
“这么说。”严四道:“贝勒爷的意思是,‘查缉营’是给草民乱扣帽子?”
“应该是吧!”
“这就好办了。”严四道:“那就请贝勒爷知会‘查缉营’一声,请撤消对草民的缉拿!”
“很抱歉,那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刚说过,我的权已经大不如前了。”
“那么,谁才有这个权,顾命四大臣?”
“那是当然。”
“除了顾命四大臣,谁还有这个权?”
“恐怕没有了!”
“先皇帝呢?”
“那还用说,先皇帝的旨谕,谁敢违抗?”
“草民有先皇帝的旨谕,行不行呢?”
玉贝勒讶然道:“你有先皇帝的旨谕?”
严四取出了金老爷给他的那把匕首,道:“这就是先皇帝给草民的旨谕;”
玉贝勒脸色微微一变,道:“这把匕首我知道,也见过,这是先皇帝赐给你,方便你为他办事用的。”
严四道:“不错。”
玉贝勒道:“如今先皇帝让你为他办的事,早就办完了。”
严四道:“贝勒爷的意思是……”
玉贝勒道:“你不能永远拿它做为护身符!”
严四道:“莫非先皇帝已经不在位了,贝勒爷连他御赐的东西也不认了?”
玉贝勒一双俊目电闪寒芒:“大胆李豪,你是跟谁说话!”
严四道:“贝勒爷不必跟我这样,贝勒爷应该知道,我是不吃这一套的。”
玉贝勒脸色大变道:“你……”
严四道:“只问贝勒爷,草民说的是不是实情?”
“不是。”玉贝勒道:“当然不是!”
严四道:“那贝勒爷就不该有,草民不能永远拿它当作为护身符那句话!”
玉贝勒道:“我说的也是实情!”
严四道:“贝勒爷说的不是实情,贝勒爷是位皇族亲贵,又掌京畿禁卫多年,不会不知道,皇上御赐的东西,永远有它如同旨谕的权威,除非皇上把它收了回去。”
玉贝勒道:“可是朝廷也不能任人拿御赐之物作为护身符,干犯律法,为所欲为!”
严四道:“敢问贝勒爷,草民怎么干犯纪法,又怎么为所欲为?”
玉贝勒又脸色一变:“虽说“查缉营”那些人,有时候喜欢给人家乱扣帽子,但却不全然是,有时候,他们认为那个人有罪,也有他们的道理。”
严四道:“只怕扣人‘莫须有’罪名的,不是‘查缉营’?”
玉贝勒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四道:“贝勒爷,三岁孩童都知道,小小的一个‘查缉营’,能作得了什么主?”
玉贝勒一双俊目中再现寒芒:“李豪,你把话再说清楚一点。”
严四道:“贝勒爷,‘查缉营’的行动,究竟是谁的主使,草民我一定会查清楚,草民也在贝勒爷这儿报个备;这笔债,草民一定会要回来。”
玉贝勒厉声道:“百姓威胁命官,这难道还不算干犯纪法?”
“贝勒爷。”严四道:“那也是做官的逼的。”
玉贝勒几曾听过这个,勃然大怒:“李豪,你……”
“贝勒爷。”严四很平静,淡然道:“你是位皇族亲贵,也是先皇帝的一位重臣,先皇帝对你的恩宠,不可谓不隆,草民、我也是为先皇帝效力办事,跟贝勒爷你毫无冲突,草民实在想不通,贝勒爷你为什么仇视草民,如果只是为令妹翠格格,请贝勒爷放心,彼此身份太以悬殊,门不当,户不对,草民绝不高攀……”
玉贝勒暴叫:“李豪,住口!你还不配!”
他一扬手,各处暗隅里窜出,打扮俐落,手执兵刃的“肃王府”护卫,立即把李豪跟玉贝勒围在中间。
严四道:“贝勒爷,草民不愿伤人,还请贝勒爷不要相逼。”
玉贝勒冷冷一笑:“李豪,我肃王府的护卫,可不是一般的庸手。”
“草民知道。”严四道:“强将手下,自无弱兵,只是不知道贝勒爷真的能对这把御赐的匕首不当回事。”
他把那把匕首拿在胸前。
玉贝勒脸色一变:“李豪,你告诉我,你让‘查缉营’撤消对你的缉拿,你想干什么?”
严四道:“草民只为想在北京城长住,只为在京城各处行走方便,也是为官里跟草民双方都好。”
玉贝勒要说话。
严四跟着又是一句:“贝勒爷,你若是执意非赶草民离开不可,居心实在令人起疑!”
玉贝勒道:“你能保证,在京期间不干犯律法?”
严四道:贝勒爷,干犯律法,这是见仁见智,很难公平认定的事,但是贝勒爷可以相信,草民不是喜欢干犯律法的人!“你也得保证,从此不跟纪翠来往。”
“贝勒爷,草民刚才已经把庆说得很清楚了。”
玉贝勒一点头:“好,你走吧,我会试试我对‘查缉营’还能说得上多少话。” “多谢贝勒芦,”严四忙收起了那把匕首,道:“草民相信,贝勒爷还是有贝勒爷的权威在。”
玉贝勒道:“但愿如此了!”
严四道:“草民告辞!”
他长身而起,又直上大厅瓦面,飞闪不见。
严四刚不见,没有灯的大厅里,出现一女子身影,她就站在大厅的台阶上,没走下来。
玉贝勒一扬手,那些肃王府的护卫一躬身,又隐人各暗隅不见,玉贝勒则忙向大厅台阶上那女子站立处行去。
当然,那女子是贾姑娘。
玉贝勒刚上台阶,贾姑娘立即道:“你料对了,他终于来?。”
玉贝勒道:“我没想到他迟到如今才来!”
“你怎么放他走了,又答应撤消对他的缉拿?”
“他有先皇帝御赐的那把匕首,我不能不有所顾忌。”
“那怎么办?难道让他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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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不。”玉贝勒阴冷一笑道:“那把匕首不会永远做他的护身符,我会想办法把它拿过来!”
贾姑娘微一怔,随即点头道:“对,这是个好主意,反正先皇帝已经不在位了,知道这把匕首的人不多,就算那知道的一两个,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玉贝勒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已经知道‘查缉营’的行动,是你……”贾姑娘道。
“我不怕。”玉贝勒道:“凭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一旦我把那把匕首拿到了手,说不定我会给他扣个罪名拿他下狱。”
贾姑娘脸色有点异样,但刹那间又恢复了正常,不过她没有说话。
玉贝勒又道:“纪翠怎么样?知道不知道?”
“没有动静。”贾姑娘道:“恐怕不知道!”
“那就好,您请安歇去吧!”
“你也睡去吧!”
贾姑娘走了。
玉贝勒还站在大厅台阶上,没动。
离“肃王府”不远的一条胡同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严四,女的赫然是格格纪翠。
只听纪翠道:“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严四道:“格格既然知道我来了,就应该听见我跟贝勒爷说的话了。”
“听见了,都听见了!”
“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可是我要知道为什么?”
“理由我说的也够明白了。”
“我是问为什么突然这样?”
“根本就没有怎么样。何来突然?”
“不——”
严四道:“格格……”
翠格格道:“让我说。”
严四道:“草民没有不让格格说。”
翠格格道:“我对你好,你知道不知道?”
严四道:“草民知道,对格格的厚爱,草民也感激!”
翠格格道:“那你怎么说根本没有怎么样,你说得出口,你忍心!”
入耳这“忍心”二字,严四还真有些不忍,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毅然咬牙横了心道:“格格对草民厚爱有加,奈何草民无福消受!”
翠格格脸色微一变:“你是说,你不愿接受?”
严四毕竟没有一副铁石心肠,望着眼前的翠格格,他还是有点不忍,道:“格格,草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翠格格道:“为什么不能?”
严四道:“格格是皇族亲贵,而草民不过是个江湖百姓。”
翠格格道:“我不在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比现在还不如,是不是?”
这倒是实情。
严四道:“格格可以不在乎,皇族的家法却不允许!”
翠格格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大不了我放弃这些荣华富贵,我不稀罕!”
严四道:“格格千万不能,草民也绝不敢让格格这么做!”
“我对你说过了,那是我的事。”
“可是格格却为了草民,草民承担不了这么大的罪过!”
“这是我自愿的,你承担什么罪过,也没人要你承担罪过。”
“格格……”
“你不用说那么多了,只答应我一句,接不接受我的心意?”
严四很为难,也更不忍,道:“格格,若撇开男女情,草民愿永远视格格为红粉知己。”
“只能这样儿?”翠格格脸色又变了一变。
“是的。”严四毅然点头。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覆?”
“格格明鉴,草民实在是万不得已。”
翠格格沉默了一下,看得见,她一双美目中涌现了泪光,可是她就是没让泪水掉下来:“我哥哥对付‘白记骡马行’,是不是个原因?”
做妹妹的实说了,对付“白记骡马行”的,实际上是玉贝勒。
严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道:“不会的,他是他,格格是格格!”
“我也正要让你知道,他是他,我是我。”
严四转了话锋:“格格,请回府吧,免得贝勒爷来找。”
翠格格目光一凝:“李豪,你真不接受我的心意?”
严四道:“草民实在不得已,格格千万原谅。”
翠格格微一点头:“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真没再说什么了,转身走了。
但当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她就是不愿让严四看见。
当然,严四也真没看见。
他一直望着翠格格,那透着凄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没有马上走,他站了好一会儿,他好生不忍,他认为这是他自出现以来,所做的最残酷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