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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四道:“老爷夸奖,不敢,不敢!”
罗老爷再进一步道:“要是我没有看错,严师父恐怕还文武双全。”
“那更不敢当了。”严四道:“在下只不过跟着家师习过文事,读过几年书而已。”
罗老爷道:“令师能传授严师父这么一身好武功,那么严师父习自令师的文事,也一定相当可观。”
“不敢。”严四道:“老爷夸奖,老爷夸奖!”
罗老爷道:“我听唐总管说,严师父无门无派,令师是位三宝弟子出家人,就不知道是佛门那位得道高僧,那位世外高人了。”
严四道:“惭愧得很,在下也不知道。”
其实,罗老爷的这句话,可当做问,也可以不当做问。
但是严四还是回答了,也许他认为不管罗老爷的用意是什么,还是回答了比较好。
“严师父可知道,唐总管把后院的安危托给了严师父?”
“在下知道,总管已经告诉在下了。”
“往后全仗严师父了!”
“不敢,这是在下的份内事。”
“住的地方,唐总管已经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刚才已经带在下去看过了。”
“那就好了,严师父请歇息去吧。”
这就表示谈话到此结束了。
唐天星带着严四起身告辞,他们俩刚走,屏风后转出一位大姑娘来。
大姑娘年可廿上下,清丽绝伦,端庄文静。
罗老爷道:“看见了?听见了?”
大姑娘道:“我听说武功修为好的人,十丈内飞花落叶也瞒不了他,所以我没敢挨近,听的,看的,都不是很真切,不过已经够了。”
“怎么样?”
“不是很好,就是很坏。”
“依你看,应该是什么呢?”
“从文事一途不差看,应该是好,不过,至少他是个值得怀疑的人,因为他没有完全说实话。”
“人都有些隐衷,尤其是江湖人,只要跟咱们无关,大可不必管他。”
“那要先证明跟咱们无关!”
“怎么证明?”
“您慢慢看就知道了。”
罗老爷没再说话。
大姑娘清丽的娇大靥上,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唐天星陪着严四回到小院子,钱大武、周标、孙秀已经都走了,只有赵奎还在小屋里坐着,一见严四回来,他忙迎了出来,急急问:“怎么样?”
严四还没有说话,唐天星却已然说道:“那还能怎么样,对别人是例行公事,对严老弟,老爷特别问了很多,想想,还能不满意么?”
赵奎咧嘴道:“本来我这话就问得多余,像我兄弟这种好样儿的上那儿找去。”
继而向严四道:“兄弟,今儿中午我们几个迎新,今儿一早就交待厨房买菜的,中午咱们好好喝两杯。”
严四道:“赵大哥,这怎么好……”
唐天星道:“严老弟,你就别跟他们客气,这是他们看重你,愿意深交你这个朋友,要不然你想倒过来请他们,他们还未必理你呢!”
赵奎道:“兄弟,你听见总管说了吧,人没有不势利眼的,你是好样儿的,我们巴结你,不然你就得倒过来巴结我们了。”
严四笑了,没再说什么。
唐天星也笑了:“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儿,我忙我的去了。”
他走了。
赵奎还没有走的意思,严四邀他进了屋里,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床上。
赵奎一坐下来就问:“兄弟,老爷都问了你些什么?”
严四说了,一句也没有瞒。
听毕,赵奎瞪大了眼,咱们老爷到底是阅人多,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了,老实说,我也觉得你不像个江湖人,觉得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严四道:“说我不带江湖气,不像江湖人,我承认,说我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深藏不露,这我不敢承认。”
“兄弟。”赵奎道:“这儿又没有外人,还跟哥哥我客气。”
严四道:“不是我客气,江湖道上的事,赵大哥你不是不清楚,十个有九个争强好胜,等到一张扬出去,今几个这个找上门跟你比试,明儿个那个找上门逼你动手,麻烦大了,赵大哥你岂不是害死我!”
“那怕什么?”赵奎眼一瞪道:“你又不是没有,真要那样,凭你的本事,很快就能在‘北京城’扬名立万了。”
“我可不敢那么想,”严四道:“北京城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什么样的能人都有,再说,我来这儿应征护院,就是因为江湖道给厌烦了,真要像赵大哥你所说的,这儿我还能待下去么?”
赵奎一怔忙摇手:“兄弟,你可千万别动待不住的念头,你不让提的,往后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再提了。”
严四道:“那就行了,我这个兄弟你可以多有些日子了。”
赵奎笑了:“我别的不求,只求这个,只求这个。”
严四暗暗为之感动。
赵奎话锋忽转:“兄弟,你初来乍到,尽管你见过老爷了,可是对府里的情形你还是知道的不多……”
“何止不多。”严四道:“到现在我还是一无所知”
“这就是了。”赵奎道:“靠自己摸索,得个十天半月,我告诉你个大概,你摸索得也快一点儿。”
严四道:“那太好了!”
赵奎道:“咱们老爷是个读书人,在这北京城里,比上不足,可是比下就有余多了。”
严四听着,没说话。
“咱们老爷是个好人,在‘北京城’里也算有点名气,可是他平常跟人来往不多,他很难得出门,也很难得有几个朋友来。”
严四道:“那他还是个不同于一般人读书人的读书人。”
“还真是。”赵奎道:“一般读书人广交游,好名利,巴结权势,一副小人嘴脸,打着读书人的幌子,丢尽读书人的脸……”
“我误打误撞,还真撞对了地方。”
“可不是,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早不待了。”
“那赵大哥有我这个兄弟,又可以多待些时日了。”
赵奎乐了:“那最好,那最好。”
严四没说话。
赵奎接着道:“这么个好人,可却夫人过世早,只有一个女ㄦ。”
严四微微一怔:“这么大一个家,只有父女两个人!”
“可不!”
“姑娘多大了?”
“不小了,恐怕廿上下了。”
“廿上下了?”
“姑娘孝顺,不忍让老爷一个人,另一方面也没碰上一个看得上的,所以到现在还没嫁。”
“老爷是个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读书人,想见得姑娘也一定是个不同于一般女儿家的姑娘。”
“那可不,听说长得好,才学也好,可是我们这些个都没见过。”
那是一定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的甚至于难出闺房,不下绣楼。
大户人家规矩既多而严,后院除了丫头,老妈子以外,不是有特别事故,不经传候,其他的人是一概不许进入的。
严四没说话。
赵奎道:“所以,兄弟,就算是当班,也只能在后院外头转,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后院是不能进去的。”
严四道:“这个我知道,只是……”
话锋顿了顿,接道:“北京城帝都所在,天子脚下,人家为什么还需要着护院呢?”
“兄弟,你不是京里的人,也初来乍到,这么问一点也不稀奇,等我把北京城对你说个大概,你就知道了。”
严四没说话。
赵奎接着道:“‘北京城’天子脚下,禁卫森严,可是除了‘紫禁城’,除了皇宫大内以外,连内城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邸都不免闹飞贼,百姓这些大户人家,能不养护院么?”
严四“呃!”了一声。
赵堂道:“兄弟呀,毛病就出在‘北京城’是帝都所在,毛病就出在‘北京城’卧虎藏龙;官跟官斗,民跟民争,有的是抓不胜抓,有的是不耐抓,不敢抓,既黑又乱,一时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一时说也说不清,你慢慢看就知道了。”
严四道:“府里以前出过事吗?”
“怎么没有?”赵奎道:“可是都不大就是了。”
严四道:“看来,往后还真要小心。”
“可不。”赵奎道:“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算老爷不怪咱们,咱们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严四微微点头,没说话。
赵奎又道:“兄弟,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往后你总要出门,不管碰上什么人,什么事,应对都要小心,谁脸上也没有字,谁也不知道谁是干什么的,万一碰上个扎手的,那可是大麻烦!”
“谢谢赵大哥!”严四道:“我知道。”
赵奎道:“我说的这是官,还有民,民间更杂,有几家的人绝不能碰,碰了就是大麻烦,没完没了。”
“那几家?”严四问。
赵奎道:“一家姓褚,一家姓皇甫,还有一家镖局,局名‘威武’。”
“这几家都是……”
“前两家都沾江湖,镖局更不用说的。”
“这都是‘北京城’的强梁。”
“可不!”
“难道官府就不管他们?”
“官府?官府跟他们有关系呀,有些事鱼帮水,水帮鱼,官府也就一眼睁一眼闭了,要不他们气焰怎么会那么高呢?”
“还真乱!”
“要不我怎么说既黑又乱呢!”
“谢谢赵大哥给我指点,我来应征护院,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图个清静,我是不会轻易惹事的。”
“我知道,我也只是告诉兄弟你一声,让兄弟你知道一下。”
“赵大哥放心,我会谨记赵大哥的话的。”
话说到这儿,忽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赵奎往外一看,只见是周标来了。
严四站起来往外迎:“周大哥。”
赵奎也站了起来,道:“时候差不多了,来催驾的是不是?”
“可不!”周标笑着说:“都好了,就等你们两个了。”
赵奎道:“净顾着说,把时候忘了。”
周标道:“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严四道:“真对不住,还让周大哥跑一趟。”
周标拍了拍他:“往后都是自己弟兄了,还客气,走吧,别再让他们派人来找我了。”
严四笑了,赵奎也笑了,笑着,三个人走了。
这一桌迎新酒,摆在前院东厢房里,人,除了新旧五名护院外,还有就是总管唐天星和罗府的一些老少男仆了。
菜是大厨房买的、配的,还真不错。
另外,主人罗老爷还送了一坛窖藏多年的好酒,并特地让唐天星代他致意。
人都到齐了,落了座,正要开席,主人罗老爷居然来了,特地来敬两位新来的护院师父一杯酒。
罗老爷对外不喜欢和人来往,对内待人那可真是周到,包括严四在内,没人不感动。
罗老爷敬了三杯酒,走了,接下来,大家开怀畅饮。
一个人能不能喝,看得出来,谁都看得出来,就严四能喝,可是他不怎么喝,之后大家一个个来劝酒,大家显路是盛情好意,却之不恭,严四还是喝了,而且还喝了不少。最后,几个护院连孙秀在内都躺下了,就是严四没事儿。
席撤了,由老少男仆们帮忙,把钱大武、周标、赵奎、孙秀都抬上了炕。
五个护院躺下了四个,如今这护院的工作就全落在严四一个人身上了,好在大白天不会有什么事。
其实,就算有事,也没有严四一个人对付不下来的。
严四回小院子去了。
他一个人在前院待着干什么?要是有什么动静,绝瞒不了他的。
一进屋,他不由为之一怔。
桌上一盘切好的水果,盘子下面还压了张素笺。
忙过去拿起素笺一看,上头龙飞风舞几行字语,敢情水果是主人罗老爷差人送来的,说是给严师父醒酒。
罗老爷对人何止周到!严四太感动了,他站在桌子旁边半天,一动不动。
更需要醒酒的是另四个护院,不知他们有没有?主人罗老爷是一视同仁呢,还是独对他严四特别?
严四缓缓坐了下来,缓缓吃那一片片水果。吃一片,心里有一份感受。他也在想,主人为什么会对他特别看重,是因为他露的那一手?
是因为他读过书,懂文事,还是有别的原因?
正吃着,想着,他听见了一阵蹄声,从胡同里由远而近,从蹄声听,来骑至少有四五匹,而且很快的到了罗府大门外停下。
罗家很难得有客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