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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毒农一惊,问:“冒一次大险?值得吗?如果……”
赵羽飞接口道:“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任何事做起来都有危险,值得的。”
蒲毒农道:“你的计划是……”
赵羽飞道:“我的计划是如此这般……”
他将计划说了,最后笑道:“如何配合得宜,成功与否全在前辈了。”
蒲毒农发了好半天怔,悚然道:“太险,太险。这……这简直是自杀,这……”
赵羽飞笑道:“问题是前辈是否能办得到。”
蒲毒农凛然道:“你真认为行得通?”
赵羽飞道:“绝对行得通。”
蒲毒农仍不放心,道:“但……他们不一定会上当。”
赵羽飞道:“当然我会帮助他们上当。”
蒲毒农沉思片刻,苦笑道:“事在人为,任何事谁也不敢说十分的把握,我当然会尽全力,但你必须有应付意外的计划,和作最坏的打算。”
赵羽飞道:“那是当然,现在我们利用这段余暇,商讨进行的细节,和应付突变的措施。”
午正的前片刻,厉英与查三姑娘匆匆返店。
两人显得有点疲惫,查三姑娘忧形于色,向赵羽飞道:“在开化寺附近江滨的船只,破晓时分便离岸他往,沈九州并未返船,不知在何处匿伏。那些船都是外型极为普通的民船,天不亮驶离,混入民船中再也无法分辨了。他们这种到处漂泊,行动无定的活动秘窟,真不易侦查,即使有船只追踪也不是易事。”
赵羽飞道:“海上拦劫失败,他们最后的机会便是在望江门外抢夺。官府已得消息,正严加防范,加上鬼见愁的弟兄,警告闻风而来的江湖朋友置身事外,他们制造混乱以便抢劫府库的希望已绝,因此,只有等候运金船抵埠的前片刻下手的机会了。”
他淡淡一笑,颇具信心地继续分析:“他们已知道阴谋暴露,猜想我们必定注意他们的船只,因此不断派遣船只,虚虚实实,吸引我们的注意,让我们疲于奔命,其实已将主力移至近岸处潜藏,利用信号保持水陆通讯的灵活,白天用旗号,夜间用灯光,时机届临,便以快速的行动赶至现场。因此,他们的主力诸位估计可能在何处?”
厉英一掌拍在桌面上,欣然道:“对,真可能设在陆上,而且应在半个至一个时辰之内,可赶到望江门或候潮门码头的距离内,该处应可看到下游江面船上所发的信号。”
查三姑娘道:“凤凰山。”。
赵羽飞道:“不错,凤凰山。”
厉英道:“我们再去走走,一定可以看出些形迹来。”
赵羽飞道:“你们不能再在外走动了,再一去便打草惊蛇啦!他们对付你和查三姑娘之心,比对付我同样殷切,你们如果落在他们手上,后果不堪设想。侦查凤凰山的事,我去请狂鹰帮忙。”
查三姑娘当然知道利害,不再提侦查的事,问道:“两位姑娘的事可有消息?”
赵羽飞叹道:“已经没有希望了,已经是正午,他们不会派人前来了。查三姑娘,麓大师有何消息见告。”
查三姑娘道:“不知是何原故,派至四大世家侦查内眷底细的人,未能如期撤回,可能有了意外变化,因此麓大师未能将重要的消息见告,但至迟明午时分,消息便可派人径自送至客店。”
赵羽飞低头沉思片刻,恍然道:“是了,我几乎忘了水仙宫秘窟,看来,水仙宫已有所行动,必定有所察觉,而开始另作打算了,秘窟隐藏在四大世家已无疑问,问题是到底藏在哪一家?”
查三姑娘道:“你不是说假吴瑶就是水仙舫二号的主持人凌春风吗?秘窟当然在吴家了。”
赵羽飞道:“不一定,也许吴家是最不涉嫌的一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九尾玉狐既然派凌春风至吴家李代桃僵,定有妥善的安排,至客店掳走两位姑娘过早暴露身份,其中必定另有阴谋,这得等麓大师正确的消息,方可判定水仙宫秘窟到底藏在何处。”
厉英冷笑道:“反正四大世家咱们全得查,不怕他们不露出狐狸尾巴来,”
赵羽飞笑道:“说来容易,其实很难,四大世家任何一家,一张帖子送进官府,说咱们是江洋大盗,登门抢劫,咱们跳在海里也洗不清嫌疑。”
蒲毒农道:“当然咱们另有办法,我蒲毒农便有锦囊妙计清查四大世家。”
赵羽飞道:“按吴仙客姑娘所说,水仙宫秘窟先在东海一座岛屿上,然后迁至金陵城中,可知她们已完全适应阀阅世家的生活,在举止谈吐的礼仪中很难看出破绽来,惟有用江湖人的手段,才能迫使她们现出原形来。不过,我猜想她们已有了应变的计划,风色不对,她们便会毅然放弃一切,远走高飞。”
查三姑娘道:“你估计她们会逃至何处?”
赵羽飞道:“人与兽一般具有恋巢性,八成儿她们会逃回东海小岛,恐怕咱们得跑一趟你们被囚的小岛,扫庭犁穴,不然日后你们将难以安枕,旦夕得提防她们东山再起,肆行报复。希望能在杭州把她们解决掉,不然将大费周折。”
谈话间,午时已过。
对方没有回音,乃是意料中事,所以赵羽飞并不因此而感到失望。
正在午膳,店伙匆匆人后,奉上一折纸方胜,道:“有一个顽童刚才入店,送来这折方胜,嘱面交赵爷,不需回音,丢下就匆匆走了。”
赵羽飞展开方胜,念道:“书致赵大侠阁下,五神秘男女押送两乘小轿,自南屏西麓小路,走至龙井小径。据净慈寺眼线报称,轿中为两位少年书生,神色木然,似被迷药所制,恐即大侠之两女伴,希即前在察看。知名不具。”
念完,他放下信笺笑道:“有意思了,她们已发动攻击。”
蒲毒农道:“是狂鹰送来的消息、’
赵羽飞摇头道:“狂鹰这些黑道群豪,极少使用书信传讯。”
蒲毒农道:“那……那张字条……”
赵羽飞道:“她们已知道鬼见愁与在下化敌为友,因而冒充他的口气,引在下上钩。”
蒲毒农道:“老弟之意是……”
赵羽飞道:“将计就计,咱们按计行事。”
他再看着字条,自语道:“好,故露破绽,分明是考量我的胆识,你以为我不敢去?
哼!”
这条小径属西湖南路,半途分道,左至虎跑右至龙井。虎跑至龙井另有一条小径,是游客必经之途,沿途满山茶园,高的是梅,矮的是茶,这就是出产天下闻名的龙井茶的地方,三四月,采茶时光,茶娘的情歌令人沉醉。腊月的花季,则梅海飘香,美不胜收。
赵羽飞举步从容,青袍飘飘,龙马精神,沿小径信步而行,并不急于赶路。
他心中有数,赶是赶不上的,既然对方将他诱来,早晚会有人来找他。
庙用不着找施主,施主自会来找庙的。
游客不多,游湖的俗客真不少,来游山的雅士少得可怜,达官贵人哪有闲工夫跑上十余里来看平凡的山。
路旁出现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树,树下设了一张石桌,四只石墩。
一位丰神绝世的书生坐在桌旁的石墩上,桌上有茶盘、茶杯等茶具,不远处用三块砖架成一个灶,采枝为薪,文火袅袅,灶上的壶升起一缕蒸气。
书生整衣而起,长揖为礼笑道:“算算阁下也该来了,请这里坐。”
赵羽飞泰然走近,回了一礼,在对面的石墩落坐,微笑道:“冷姑娘,你是否忘了在下昨日的警告?”
书生是冷凤,一面整理茶具,一面笑道:“没有,赵大侠总不会一见面,就反脸给我一刀吧?”
他笑笑,信口道:“很难说。冷姑娘,老仙派你迎客,是不是相当冒险?”
冷凤一面在小壶中加茶叶,一面答道:“赵大侠的意思是……”
赵羽飞过:“譬如说,在下擒住你作人质,以交换吴、于两位姑娘,你认为可以脱出在下的掌握?”
冷凤笑:“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少林号称武林北斗,门人弟子岂是挟妇人女子为人质的不肖歹徒?再说,我好意从云栖寺方丈处付来最好的雨前茶,亲自煎茶待客,你好意思打我?”
赵羽飞哼了一声道:“也许你将发现自己估计错误。”
冷风道:“不会的,主要的原因有二,你绝不会反脸。”
赵羽飞道:“那两个原因?”
冷凤起身走向小灶:“鱼眼水,刚好。也知顾清地双品,须试吴山第一泉。这壶水你知道我提得多辛苦?”
彻好茶,冷风盯着他笑道:“我知道即使你口渴了,也不会效村夫牛饮的,你我树下品茗,促膝清谈,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赵羽飞真无法反脸,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惜在下无福消受姑娘的佳茗。冷姑娘.你还没说出那两个原因。”
冷凤妩媚地微笑,笑容极为动人,道:“其一,你希望能平安救出两位小妹。其二,因我极为酷似尤丽君。”
他脸色一变,冷凤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创痕。
冷凤留意他神色的变化,幽幽一叹道:“我好羡慕她。她活着,我妒嫉她,她一直是我心灵的负担,她获得的爱一直比我多。她死了,仍然是我一大劲敌。”
他冷冷地问:“为什么?”
冷凤突然大声道:“她一直活在你的心中,她并没有白活,也没有死去,她所获的爱仍然比我多。”
赵羽飞也大声道:“她活在我的心中,与你何干?”
冷凤又是幽幽一叹,替他斟茶,黯然道:“是的,与我无干,但……但我……我心中已有了你的影子,她的芳魂仍然缠住我不放。”
冷凤这种露骨的表示,令他颇感意外,不由自主长叹一声。
冷凤喝了一口茶,冷冷地放下茶杯道:“我与她的性格完全不同,我是出名的冷,缺乏女性温柔敦厚的气质,我永远学不到那令异性倾心的绝世风华,因此我并不寄望你能移情于我。”
赵羽飞道:“冷姑娘,你不是学不到,而是你的自尊心,阻止你去学。美丽聪明的女孩子,如果大过矜持,久而久之,便会给人艳如桃李,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感受,令异性自感形秽,生出敬鬼神而远之,或者以强力获致的念头。”
冷凤无奈地苦笑,道:“这些事不谈也罢,家母要我和你平心静气谈谈。”
赵羽飞道:“在下的意思,姑娘是否代为转达了?”
冷凤道:“是的,家母的意思,是请你不过问工银的事,事后水仙宫即永远退出江湖。”
赵羽飞断然拒绝道:“办不到,这是不可能的。”
冷凤问:“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羽飞道:“是的,不是在下固执坚持,而是事非得已。”
冷凤长叹一声道:“我要怎样才能说服你改变主意?工很是官府的,与你……”
赵羽飞道:“工银虽是官府的,但却关系沿海百姓的身家性命,因此在下不得不管。”
冷凤整衣而起,苦笑道:“那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各走各路,良可慨叹。家母已是欲罢不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希望救出于、吴两位小妹吗?”
赵羽飞道:“如果可能,在下愿一试。”
冷凤向南面的山坡一指,道:“他们就囚禁在前面的制茶工室内,看守的人,大部分已被我支走了,你带她们走吧。”
赵羽飞一怔,惑然道:“你这样做,为什么?”
冷凤凄然一笑道:“也许我错把自己当成尤丽君,也许你是我第一个钟情的男子汉。”
她脸一红,羞涩地扭头就走,步覆轻盈地向西急行去,三两折便消失在小径转角处。
赵羽飞目送冷凤去远,将信将疑地举目向南望。
南面一带山坡山势向下走,坡度不大,红的是土,绿的是茶树,一排排梅林隔绝了视线,看不到何处有制茶的工寮。
不管怎样,他得试一试,也许冷凤的话可信。
走了里余,果然看到一座工寮,两进的上瓦屋,两侧有连栋的凉茶棚,叠格式的棚架空荡荡地,不是制茶季节,工寮中根本没有人工作。
他小心翼翼接近,心中疑云大起,怎么不见有警哨?看样子,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居住,大门有铁将军把守,难道冷凤把所有的看守全遣走了?那是不可能的。
距大门尚有百十步,他相度形势,决定由西面绕,从天井进入。
他必须经过制茶的棚屋穿越四、五列棚架,蓦地顶门气流轻啸,而且有尘埃飘落。
他一声沉叱,侧闪、旋身、出掌、伤人,一气呵成,紧凑得无懈可击。
掌落处如击败革,从上面横梁扑下的一名大汉,颈背挨了他一劈掌,丢掉单刀,扑地便倒,口中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叫号,倒地使起不来了。
他一把将大汉揪起,沉声问:“你们还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