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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动,转身伫立,向娇笑声传来处注目。
两名青衣侍女,跟在一位美丽的白衣少女身后,谈笑着步上跨虹桥。
而第五桥束浦桥与跨虹桥之间,章二公子章虎正带着护院许彪和两名佩刀的青衣大汉,急步而行似要赶上白衣少女。
赵羽飞没来由地幽幽一叹,喃喃自语道:“如果她是尤丽群,或者尤丽君仍然健在,该多好?真是造化弄人。”
白衣少女是吴瑶姑娘,罗衣胜雪,冰肌玉骨,宛若仙子谪凡,不但面貌酷似尤丽群,连神韵也大同小异。
不同的是,尤丽君似乎略为柔弱些。
吴瑶姑娘举步过桥,柳腰款摆,摇曳生姿,不需侍女扶持,袅袅娜娜风姿绰约,吸引了所有游客的目光,游客皆驻足而望,一个个似乎看呆了。
苏堤的堤面相当宽阔,两旁盛栽巨大的柳树和桃树,游客甚多,吴瑶成了注目的中心。
吴瑶落落大方,并不因百十双眼睛的注视而畏缩,与待女谈笑自若而行,神态自然,像一位高贵的公主。
赵羽飞身旁站着三位游客.其中之一慨然道:“这是谁家的闺女?美得令人心荡神摇,如果她站在水面上,岂不是活生生的凌波仙子?”
另一位游客色迷迷地猛吞口水.邪邪地笑道:“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风华绝代我见犹怜,如能一亲芳泽,我宁可少活十年也情愿。”
右首一株柳树下,两个青衣大汉突从树后转出,一晃身就已到了口齿轻薄的游客身旁。
两双怪眼凶狠地瞪视着那游客,虎视眈眈似要吃人,强悍之气,十分慑人。
游客一惊,惶然退了两步问:“尊驾为……为何用……用这种眼神看人?”
为首的大汉跨出一大步,右手倏动。
啪啪两声,大汉出其不意给了游客两记阴阳耳光,干净利落,捷通电闪。
游客哎一声尖叫,踉跄急退,几乎摔倒。
另两名游客一怔,一名游客讶然道:“你怎么打人?”
大汉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凶霸霸地道:“语出轻薄,两耳光聊示薄惩,再敢胡说八道,大爷要打掉你们的满口牙齿。”
游客吃了一惊,悚然后退。
另一名大汉怪眼一翻,沉声道:“竖起你的驴耳听清了,那是本府第一美人,孤山梅园吴家的千金小姐,你们还敢满嘴轻薄地胡说八道吗?大爷倒要看看,你们是否有此狗胆。”
三游客见风转舵,乖乖地溜之大吉。
赵羽飞站在丈外,似笑非笑地袖手旁观,静观发展。
两大汉转身发现了他,先前出手打人的急急沉声怒吼道:“你看什么?小秀才,你笑得可恶。”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阁下,你也想欺负区区在下?”
大汉凶睛怒突,大声半吼说道:“有此意思,你不服气是不是?”
赵羽飞道:“不是在下不服,而是章二爷不肯。”
大汉一怔,举目向桥上看去。
赵羽飞笑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章二爷已看破你们的玄机,这种旁门左道妖术,瞒不了行家。”
原来吴瑶已到了桥顶,倚栏而下,注视着两个青袍中年人,口中念念有词,扭头便走。
吴瑶与两侍女如同中魔,两眼发直,随在中年人身后,亦步亦趋缓缓下桥。
跨桥头尚有一、二十步,章虎与许护院已带着两名手下,大踏步赶到吴瑶身后。
一位中年人脚下一慢,让同伴领着吴瑶主婢先行,身形一转,便挡住了章虎的去路。
章成哼了一声,虎目圆睁。
章虎人生得雄壮,剑眉虎目,国字脸膛,威风凛凛,气势迫人,虎目中精光四射,把中年人那阴沉冷厉的气势压了下去。
许护院嘿嘿怪笑,虬须如立,用暴雷似的嗓音叫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间,你们敢用妖术掳人,未免太胆大妄为了。”
中年人阴阴一笑道:“尊驾嗓门可不小,你胡说些什么?”
章虎直逼对方身前,冷笑道:“你们把杭州城看扁了,在下将纠正阁下的错误,将你送官究办。”
许护院拉开章虎道:“二爷,不要离得太近。”
章虎道:“邪不胜正,区区邪术,何所惧哉?”
许护院摇头道:“不然,邪术虽不足为害,二爷固然把持得住,但这是茅山派的妖术,以迷魂药物相辅,便成了可怕的摄魂术,迷魂药物不能凭满腔正气所能克制得了的。”
不远处拦住两大汉,不许趋前策应的赵羽飞,被茅山派妖术几个字所惊,眉宇间涌起重重杀机。
上次在灵隐静修,文公柏那些人设计将他引至镇江。
引他的人最初是秦美姬,用的就是茅山派妖术。
秦美姬的妖术,学自她口中所称的老师父。这位老师父,也就是赵羽飞估料中的聚英楼主汪不凡。
聚英楼主是九尾玉狐早年的情夫姘头,设下镇江之谋,引他离开杭州灵隐,用意不明。
九尾玉狐已取得水仙宫,事情凑在一起了。
赵羽飞心念电转,瞬即有所决定,向旁横跨两步,不再挡住两名大汉。
两大汉不再理睬他,向桥上急走。
挡住章虎的中年人被许彪指出所学,脸色一变,怪眼中厉光暴射,沉声道:“阁下,破人买卖,如同杀人父母,你……”
许彪哼了一声,打断对方的话,厉声道:“闭上你的臭嘴。你说这是什么买卖?亏你说得出口,你那些无耻下流江湖口头禅,唬不了我姓许的。把人留下,在下不为己甚。”
中年人阴笑道:“你要留人?凭什么?”
许彪也冷冷一笑道:“不凭什么,只因为吴姑娘是二爷的朋友。”
中年人再问:“你管定了这档子闹事?”
许彪拍拍胸膛道:“你已经看到了。”
中年人举手一挥,冷笑一声回头就走。
许彪先是一楞,然后勃然大怒,这不是有意藐视人吗?事情尚未解决,岂能一走了之?
一声沉叱,许彪急跨两步,伸手便抓。
岂知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丛中,悄然飞出一颗飞蝗石,噗一声轻响,奇准地击中许彪的脊心重穴。
许彪做梦也没料到有人从身后暗算,浑身一震,人向前一栽。
中年人恰好转身,伸手恰好接住倒来的许彪,明明一笑道:“许爷,你一定喝了不少酒,醉倒啦,好吧,我扶你找地方歇息。”
后面,章虎与两名佩刀护院双眼发直,呆头呆脑茫然举手跟了来。
先前与赵羽飞冲突的两大汉,适时到达挟扶住章虎,一左一右架住了。
所有的看热闹游客,皆被这种急转直下的奇怪变故弄糊涂了。
本来眼看要打架的,怎么就偃旗息鼓没戏好看了。
所有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中年人在前领路,后面跟着吴瑶姑娘。两侍女,然后是挽住许彪的中年人,两名佩刀护院,两大汉挟着章虎断后,向岳飞墓方向扬长而去,从容不迫,渐渐去远。
最后跟上去的,是两个神态悠闲游客打扮的中年人,面目阴沉,相貌相当凶猛。
旁观者清,所发生的一切变故,皆在赵羽飞的监视下,虽则事故发生时,他所立处的地势很低。
游客们议论纷纷,不久也就各自散去。
赵羽飞目送那些人去远,淡淡一笑,离开现场。
他不走北面的岳飞墓,反而沿堤南行,悠闲地来到桥中心,手扶桥栏俯身下望。
一艘画舫,正从西至东穿越拱形桥洞划向湖心,画舫中传出旋律明快的琵琶声,女乐师正用生花妙手,奉出一曲蝶恋花。
一切皆显得那么和平安祥,似乎天下并未发生任何事,没有争吵,没有刀兵,天下太平。
苏堤自南至北,共有六座桥泄水,俗称六桥三竺,著名的十景之一苏堤春晓,是指第三桥望山桥。
他到了第三桥,倚栏眺望湖心的小瀛洲,身旁来了一个人,倚在他右首低声道:“老弟,我真担心你动手,你看出苗头了?”
来人是蒲毒农,化装易容掩去了本来面目。
赵羽飞轻轻点头,低声道:“不错,那两位仁兄分明挑逗我,事发却丢下我赶往现场,以背相向故意给我下手的机会。当他们离开我七、八步,发现我并未跟进,脚下显明地举步不定,最后方失望地离开。”
蒲毒农问道:“你估计是假绑架?”
赵羽飞道:“这倒不定,他们只想引诱我动手,以便试出我的真才实学,希望摸清我的底细。”
蒲毒农又问:“你怎知不是假绑架?”
赵羽飞道:“脊心是重穴,岂可从两丈外用暗器袭击?稍有差错,不死亦残,自己人绝不会冒险来这一手险者。”
蒲毒农笑道:“佩服佩服。”
赵羽飞道:“结果如何?”
蒲毒农道:“在岳墓东面至岳王庙的半途,他们便丢下吴、章两家人,失望地溜之大吉。”
赵羽飞道:“我的人已经跟下去了,今晚可望获得消息。”
蒲毒农道:“要不要我解决继续跟踪你的两个人?这可令他们疑神疑鬼。”
赵羽飞道:“不必了,这反而会打草惊蛇,就让他们认为我不是身怀绝技好管闲事的江湖人,让他们松懈对我警戒的念头,让他们放心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
蒲毒农道:“好,那我走了。”
两人相距丈余,面向湖心低声交谈,彼此互不注视,像是各不相关倚栏观赏湖景的游客,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蒲毒农向南走了,两个跟踪的一老一少,在桥北堤旁的大柳树下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并未留意蒲毒农的举动。
天色不早,他回到跨虹桥,所雇的舟已在堤下相候,舟上多了一个人,乃是化装易容的智光大师。
船发东岸,智光大师用传音之术说道:“那些假绑架章虎的人,在章府所在地的后街遽尔失踪,定然是章府的人。”
赵羽飞一惊,惑然道:“那怎么可能,难道我错料了?”
智光大师道:“赵大侠认为如何?”
赵羽飞道:“如果是章家派出的人,这表示章家已处于不利地位,所有不利证据,皆指出章家昼夜皆有人在外神秘活动,侦伺我一切举动的人,除了章家并无别人了。”
智光大师道:“那么,侦查方向可以完全指向章家了?”
赵羽飞道:“不,还是继续多方面查证比较妥当,我觉得所有的征候,皆引导我们指向章家,此中大有疑问,我们必须从不合情理的事故中,找出可疑的线索来。大师,内眷侦查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智光大师道:“已在积极进行,人已打入核心。”
这晚,是赵羽飞与蒲毒农第三次联合出动。
四更后,当两个监视的夜行人离去后,赵羽飞与蒲毒农在店后的黑影小巷会合,低声道:“两位姑娘在我房中,吸引明里监视的人,今晚我们走近一些。”
蒲毒农道:“走近一些?不到章府守候?”
赵羽飞道:“除非打算擒捉那些进进出出的人,不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就算人擒住了,他一口咬定是巡夜防贼的人,你能怎样?”
蒲毒农道:“那你打算……”
赵羽飞道:“到镇海楼,看今晚是否还有人打灯号。”
蒲毒农说声好,两人直扑鼻山。
两人在镇海楼两面一分,一南一北伏在百步外静候变化。楼下驻了丁勇,两人不便进入。
不久,丰乐接的灯号传来了,闪光的长短与那晚所见不同。
然后,镇海楼最高处,出现闪动次序相同的灯号。
片刻,同样的闪光出现在东面。
伏在南面的赵羽飞大感困惑,忖道:“是向江湾打的,是何用意?”
浩瀚的钱塘江怒涛拍岸,黑沉沉天连水水连天,偶或可看到远处海口的一星星闪烁渔火,涛声一阵阵传来,正是涨潮的时候。
辽阔的江湾黑沉沉,突然,十余里外出现了闪光,看得十分真切,绝不是渔火。
闪动的次序,与丰乐楼所发完全相同。但最后稍停顿片刻,长短不同的闪光发回来了。
赵羽飞恍然,自语道:“那是一艘船,灯号是传向船上的,难道是官府与巡海部队连络不成?”
可是,他并不相信是官府传递信息。
杭州仅有巡江的小型巡船,巡海的航队驻在海宁县,巡船仅在附近江面巡逻,不会远出十余里外。
而且,巡船晚上是不出去的,那些丁勇懒得很。
没有任何结果,赵羽飞感到十分失望。
破晓时分,他们回到客店。
日上三竿,他起床洗漱毕,石头送来早膳,一面放置餐具一面说:“大爷,店家一早交代下来,要旅客这几天最好少到府衙附近逗留。”
赵羽飞愕然问:“为什么?这几天我根本就没在城里走动。”
石头道:“听店伙说,京师派钦差押送修缮沿海八大衙城的专款五十万两,这几天可能抵达。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