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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名字是御影佳奈,十四岁。
最讨厌的东西是镜子,因为会看到自己的脸。
最拿手的东西是诅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被我诅咒的人最后都会遇上不好的事。
六月十四日,晚上八点三十分,我对全宇宙。全世界。以及我自己下了最后的诅咒。
###啪!人的眼球在受到冲击的时候,会导致视神经的传导错误,而出现一种短暂的错觉,俗称“眼冒金星”视界里会有很多细小的金绿色丝状物像死水中的红色蠕虫一样游来游去。
不过,这种现象大概在三到五秒之内就会消失。
在我的情形,因为我总是被人连续掌掴,所以眼冒金星的时间也是特别的久,每当遇上这种事的时候,我总是会在心中默数着秒数。
六月十四日这天早上,入赘的家伙赏了我一掌,我眼冒金星的时间是五秒钟……算是很平均的数字。
入赘的家伙,也就是我所谓的老爸,叫做御影德之,御影不是他的姓,是我妈那一边的姓,由于我妈御影喜久子是独生女,没有兄弟,我的外公外婆就为她找了一个男的入赘,以继承御影家的家业。
然而,所谓的家业,其实指的是一份庞大的债务。
御影家历代在方谷市主持一间神社,祭拜的神体,或者该说镇压的恶灵,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然而和大部分人想象相反,神社也是一种企业,需要有钱才能运作,神社地产的土地税,神社建筑的维护,神社人员的薪水,神社每年举办的各种祭祀活动,等等等……都需要钱。
钱的来源,不外乎地方有力人士的赞助,贩卖各种道具如护身符。明信片等的收入,举办祭典时向小吃摊贩抽取的费用,以及信徒买安心的香油钱,再聪明一点的神社主人还可以兼差看手相,望风水,或替人命名什么的,只要牵扯到看不见的东西,钱是很好赚的。
不过我讨厌神社,也讨厌逢年过节时的祭典,所以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把神体“御影石”用榔头砸了,然后诅咒御影神社。
不到一年,神社就因为积欠员工薪水而关门大吉,神社出让给别人,改头换面,御影神社从此消失。
留下来的,是一笔三千五百万的债务,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一个贪图神社财产,却反而得一肩扛起所有债务的入赘男人,以及由这两人的血液里生出的另一个可恶的女人,或是说女孩,也就是我。
那一天,我带着发烫的左边脸颊,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妈妈,那个叫做喜久子的女人,依旧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中,那里是她的世界,她所需的一切东西都在那里。至于我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不论看起来或住起来,基本上都是座仓库。
入赘的男人不想看到我们两个,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背负的债务,所以他总是自己一个人睡在楼下,房间也是最大的。
顶着对谁都一样无情的太阳,我走路上学。
走进学校,推开教室的门,里面的男男女女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冷冷地瞧着我。
我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上头用油性笔潦草的写着:“巫婆”“丑女”“猪”“下地狱去给鬼干”“早点去和路边野狗生小孩吧”等几句话,这些是旧的。
不过,今天又多了一句新的:“你真是个垃圾”我诅咒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诅咒你,愿你在腐臭的肛门排泄物里死去,口中塞满蛆。绿头苍蝇。以及癌细胞。
我转头,走出教室,关上门,里头一阵哄笑。
迎面走来我的班导,一个叫做山本的女人,我无视她,就如同她无视我一样,不发一语地穿过彼此身边。
离开学校,我走到了河边,桥墩下,人们非法丢弃大型垃圾的地方,慢慢坐了下来。
河边的绿地规划成小型的运动场地,以土堆成的堤防被混拟土给固定住,与河岸平行,直直向前延伸,并将河边绿地和一般住宅区隔开。每隔五十公尺,堤防上便设有阶梯,以利行人上下通行。
轰隆轰隆地,车辆从我头上的桥面驶过,发出巨响的同时,我屁股下的草地也微微震动。
粗重的灰色桥墩座落在堤防斜坡上,宽大的桥面既遮阳又挡雨,对逃学人士以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我看了看附近在垃圾堆里翻找东西的流浪汉三人组,他们对我笑了笑。
世上没有比陌生人更友善的人了,他们就算要伤害你,也会用很亲切的借口使你失去戒心。
我握紧皮革书包,捡拾附近地上的石块,放进书包里,对着那三个流浪汉点头,微笑会把他们吓走。
你们找错人了,我心想,我连陌生人也诅咒。手将书包晃了晃,让石头全集中在一边,这样杀伤力比较大,如果真的需要的话。
不过那几个流浪汉很快就离开了,不晓得是觉得我身上无机可趁呢,或者真的单纯只是来挖垃圾的。
我静下心来,躺在草地上,诅咒最近似乎不太管用,班上同学没有人被车碾过,没有人被他们的父母强奸,或许十四岁已经超过施咒界限,我太老了。
这个念头让我不安,失去诅咒,我还剩下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我坐起身来,望着那些被人丢弃在桥墩旁的大型垃圾,有坏掉的电视。电冰箱。冷气机。不要的衣柜。钢琴。不知道原本是什么的木材料件。大量的衣物破布。车轮。脚踏车。一片片的玻璃。脏兮兮的橱窗展示用人偶等。
我的视线停留在人偶上,它的头被装在右手的位置,右手被插在脖子上,左手则变成了一只脚,下半身被电冰箱挡住看不到。
我开心了起来,牺牲!诅咒所需的就是牺牲,有了牺牲,我就可以增加诅咒的强度了!我试着把那些人偶拿出来,不过被大型垃圾挡着,实在很难搬动,我很快便放弃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坐在草地上,再把班上所有人全都诅咒过一次,加上班导山本,顺便也诅咒了我妈和那个入赘的男人。
当我完成这件每天都做的例行公事后,已经入夜了,而且下起雨来,桥墩下没有光,又黑又暗。
堤防上的路灯提供了遥远而微弱的照明,如果我需要更多光亮,就得冒雨走到堤防上去。但是没有关系,我喜欢黑暗,诅咒和黑暗是永远站在同一边的。更何况,诅咒也不需要张开眼睛。
过了一阵子,我在诅咒不知名的陌生人时,有几把伞,正确来说,有几个人撑着几把伞走了过来。
我看着她们,穿着和我一样的制服,一个个顺着阶梯往下走,慢慢接近桥墩。
我讨厌她们,因为她们是我的同学。
她们在走进桥墩的阴影中后,收起雨伞。喀嚓一声,一个人点燃了打火机,香烟的光侵入了我的领域。
“……有人耶。”
“啊,真的!”
“这不是我们班上的那个母猪吗?”
她们发现了我,用指间那发出恶臭的光芒。
“怎么办?她会不会说出去?”
“放心吧,她不会讲话。”
“不会讲话?她是哑巴?”
“不是,可是她不讲话。”
“哎呀,好恶心喔~~~那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啊?”
“看了就不爽,把她抓起来!”
“干嘛?”
“反正她也不会说话,先打再说。”
过了一会,手里的皮革书包被她们抢走,扔到一旁,接着我又开始默数眼冒金星的秒数了,这一次持续很长的时间,断断续续,我数到了一百二十。
然而,我眼睛里面似乎不是在冒着金星,而是流着热热的液体,实在很不舒服。
我往堤防上面看去,我需要光亮来确认我眼睛里面到底流的是什么。
远远地,灯光下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几乎要和黑暗的夜雨合而为一。
“救……救我!”
突然地,我的嘴巴这么喊道,用我难以想象的巨大音量。
那小小的人影一听见我的声音,很快地就跑掉了。
“她说话了耶!”
“堤防上有人!他会不会看见我们了?”
“不会吧,这么远?”
我诅咒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诅咒你在深不见底的沼泽里,被鳄鱼咬啮,被野兽生着倒刺的性器强奸,直到身体变成一块充满油污的破布为止。
###眼睛不痛了,那几个人也走了。
但我站不起来,手和脚都没有知觉。
我只能不断的诅咒,诅咒每一个我知道的人,我不知道的人,打我的人,没打我的人,甚至不是人的人。
但是为什么诅咒都不再生效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动?为什么那些人没有马上被野狗奸淫,再被人用毒药腌制成活体标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拼命的思考,不断的反刍着诅咒的内容。
最后,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我的诅咒不够完全,还差一个人我没有诅咒。我自己。
“我诅咒你,御影佳奈……”
我的嘴巴发出了奇妙的声音,“我诅咒你,愿你所存在的宇宙。所生长的世界。所共同居住的家人。周遭的一切。包含你自己,全部都消灭……”
我结束了对自己的诅咒,欣喜地看着这个最后的诅咒,变的比阴影更黑暗,比鲜血更朱红,它长出了无数的眼睛,像是变形虫一样地在空中扭曲。
“吾乃他祸煞耶……”
我的诅咒居然有名字,它说道:“残骸与昏灵之神,遭遗忘与舍弃之人,未生即死之夭胎……你若愿以自身换取遗忘,则吾将为你成就此一悲愿。”
我点点头,要什么就拿去吧,我的诅咒……诅咒伸出了一只长满红色眼珠的漆黑手臂,刺进了我的胸口,搅弄了一会,拔了出来,手里拿着一颗红色珠子,闪闪发光。
“吾得离体之心,你则获永恒之遗忘。”
诅咒说,“吾将食此心,形媾魔体,以成其悲愿。”
接着,我的诅咒把那颗红色珠子吞了下去,它的身体分出了一小部分,变成另一个东西,模样看起来很像只没有头和尾巴的蝎子,身体圆圆的,长了四双脚,高举着一双钳,看来也是漆黑无比,到处生满了眼睛。
这只奇形怪状的野兽……它会帮我完成这个诅咒吧?它会替我毁灭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还有我自己吧?“悲愿已成……”
我的诅咒道,“你只需与此物相合,即可灭食众生。”
什么?结果还是要我自己动手?好吧,没有关系,亲手完成自己的诅咒也是件有趣的事,就让这东西进到我里面来吧,这大概就是诅咒的第一步,从自己身上开始。
那头黑色的东西走到我的身边,身子上那一堆红色眼睛都盯着我瞧,越靠越近。
“……不要上当,那种东西别说是宇宙了,连个人都很难弄死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露希法!”
我的诅咒发出痛苦的悲鸣,迅速地消失了,只留下那头东西在我身旁不安地走动。
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着黑色的诅咒消失,一个浑身白衣的女人接着出现,她蹲在我的身边,脸上浮着微笑,距离虽近,但我却无法清楚掌握她的面貌。
“我是露希法,你如果愿意的话,让我来帮助你吧。”
她温柔地道。
温柔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是她不是人,是个温柔的诅咒,所以想必是最恶毒的。
我点了点头,诅咒就是要越恶毒越好。
露希法笑了笑,站起身。
她缓缓将手臂刺入那头东西的体内,我看着它身上的眼睛一瞬间全部睁大,接着又全部闭了起来。
接着,露希法将垃圾堆里的人偶用某种力量吸引到她身边,身上开始发出混杂白色和金色的光芒。
黑色的东西被露希法放进了人偶里,人偶脏污的白色硬质表面变成了棕色的皮,上头画满了五颜六色的眼睛,露希法将人偶的手脚放到正确的位置,把头送回脖子上。
然后,那个人偶变成了一个男孩,长的和妈妈很像,那张脸似乎在昭告世人他是御影家的子孙。
一股复杂而难解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让我感到很苦恼。
男孩躺在我身边,看起来没有意识,不晓得是生是死。
“完成了……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完成了……”
露希法似乎已经忘了我,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漆黑的翅膀刺破了露希法身上的白纱,展了开来,那是双被烤的焦黑无比,发出恶臭的翅膀,羽毛都已经和肉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突然,四周的景色都扭曲了,我以为是我要死了,因为刚才我已经把自己一部份的身体当作牺牲献了出去,不过不是,出现的是我的第三个诅咒。
伴随着沈静的靛蓝,两个人,一男一女,从黑色的狭缝中走出。
“露希法,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的开口道,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长长的鼻子,一双眼睛又大又白,而且没有眼睑,他不眨眼。
他身后的女人不发一语,穿着一袭与桥墩下的垃圾场完全不搭的露肩晚礼服,闭着眼睛,静静地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