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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意到,原本是太尉站着的位置,殷峰称病缺席,而原本一直空缺着的御史大夫之位,姚文川却神采奕奕谈笑自若。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官场之中没有永远的胜者,也没有永远的败者。
所以即便殷峰已经被逼得深居简出、不再露面,闻守绎依然不会放过他,要等到彻底将他击垮了才能安心。
退朝之后,太监总管翁立善追上韶宁和:“韶大人,请留步。”
“翁公公。”韶宁和忙躬身作揖,“请问公公有什么吩咐?”
“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叙。”翁立善知道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韶大人已是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先后有御史大夫和丞相大人为他在皇上面前说尽好话,可以料想,此人晋升指日可待。所以在面对韶宁和时,他态度和善而恭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韶宁和早已猜到皇上会召见自己,面上却故意露出讶异的神色,躬身道:“有劳公公带路。”
进入御书房时,成帝已换下朝服,正站在窗前逗鸟。
韶宁和朗声行参拜礼。
“免礼吧。”成帝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笑容可掬地给韶宁和赐座。
韶宁和受宠若惊,连连推辞。
“韶大人您就别客气了,”翁立善在旁提点道,“皇上今儿是有要事相商,恐怕会谈很久,所以……”
韶宁和明白过来,忙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态度谦恭地在椅子上落座。
成帝命人上了茶,便遣退了闲杂人等,然后在韶宁和对面坐下,一边轻啜茶水,一边问道:“韶爱卿,此去西北边境一年,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是有的,”韶宁和低眉道,“如果皇上想听,臣愿一一道来。”
成帝示意他但说无妨。
“首先,臣要恭喜皇上,西北军队近年来虽屡遭波折,但好在军心未散、士气未消,进可杀敌、退可保国,依然是我大曜建筑在西北边境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成帝笑着点了点头:“爱卿比起朝中一些文官来,少了一分阿谀,多了一分耿直。所以朕相信,爱卿说的这句话,并非是纯粹讨朕欢心。”
韶宁和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但臣接下来要说的事,却是皇上需要忧虑的问题了。”
“哦?”成帝向前倾了倾身,“愿闻其详。”
韶宁和沉声道:“皇上,臣希望,朝廷可以取消对西北军队的各类供给限制。”
年轻的皇帝眉心微蹙,显然,这并不是他所希望听到的谏言。
韶宁和并未因此而退缩,继续道:“西北军队在和驭兽族的战争中大获全胜,从而受了朝廷不少封赏,臣代表西北全军将士,叩谢皇上恩典。
“但臣以为,朝廷不论封赏什么,都不如给予他们充分的信任,来得安定人心。这人心定了,军心也就稳了——皇上,您说是不是?”
成帝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一日,君臣二人促膝长谈至深夜。
几日之后,成帝颁下特赦令,取消了对西北军队的粮草与装备供给限制。
一个月之后,成帝擢升韶宁和为太尉主簿,主要负责统筹各地军队的粮草与装备调配,并在太尉告病期间,协助做好各地军队的综合治理事宜。
五月,后宫再度传出丑闻,被打入冷宫的皇后殷红素因不堪深宫寂寞,竟私下与一名侍卫有染,于房中行事时被宫女撞破。
那名侍卫当即逃窜而出,消失无踪;而殷皇后也自觉无颜见人,不待皇帝下令处置,便已自缢身亡。
此变故发生之后,原本便两鬓斑白的太尉殷峰,一夕间越发显得苍老憔悴,缠绵病榻,油尽灯枯。
成帝念太尉功勋在身,免去了对殷红素不贞的责罚,仍以皇后之礼为其下葬。
六月,勉强可下床走动的殷峰,在他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朝堂之上,向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脱下官帽,辞去太尉之职。
成帝原想挽留,但见殷峰实在身体状况令人担忧,也便不再为难他,封了他“卫国公”的称号,让他回家安享晚年。
同月,韶宁和正式接掌太尉之职,位列三公。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韶府上下都很激动,伶舟甚至张罗着想办个小型家宴,为韶宁和庆贺。
但这一天晚上,韶宁和却破天荒地彻夜未归,伶舟在房中一直等到次日凌晨,才见他从外头醉醺醺地蹒跚归来。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伶舟沉着脸问,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这一整晚,他一边焦急等待,一边在胡思乱想,他担心韶宁和会与其他官场之人一样,一旦身居高位,便沉迷酒色、自甘堕落。
所以当韶宁和靠近时,伶舟不着痕迹地嗅了嗅他的衣服,却发现他身上除了浓重的酒味,再无其它可疑的气味。
韶宁和醉得有些神志不清,当下也未回答伶舟的质问,只是挨近伶舟身旁,俯下身来,半带撒娇似地将他拥入怀中。
他没有说一句话,伶舟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心里很不开心。
伶舟有些困惑,不是刚晋升吗?官居太尉,仅次于丞相,朝中有谁能在这个年纪登上如此高位?为什么韶宁和还不开心?
“你今天与谁一起喝酒了?”伶舟轻抚韶宁和的脊背,柔声询问。
“我爹。”韶宁和低声呢喃。
“谁?”伶舟突然脊背发凉。
“我爹。”韶宁和又重复了一遍,半醉半醒间口齿不清地呓语,“伶舟,我见到我爹了……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我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未来的路,会有更多的艰难险阻等着我,他让我……小心珍重。”
“代价?”伶舟皱了皱眉,“什么代价?”
韶宁和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抓着他的手,像个唯恐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伶舟,我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伶舟,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伶舟沉默半晌,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愿意。”
几日之后,韶宁和参加完授官仪式之后,便坐着四人大轿往韶府的方向去。
不料中途轿子突然停滞了一下,似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怎么回事?”韶宁和掀起轿帘询问。
“大人,前方有一名剑客拦住去路,我们的人前去交涉,对方说……要亲自面见韶大人。”
韶宁和下了轿,循着轿夫所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名头戴斗笠的灰袍男子正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是温直。
韶宁和知道姚文川会在近期主动找他,却不料会以如此光明正大的方式。
他朝轿夫们摆手道:“你们抬着轿子先行回府吧。”
轿夫不放心地道:“那大人您……”
“无妨,我尚有要事待办,办完之后自行回去。”
轿夫们见主人如此说了, 便抬着轿子离开了。
待无关人等全都走远后,温直才走到韶宁和面前,抱了抱拳:“最近韶大人接连高升,姚大人特命我前来向韶大人贺喜。”
韶宁和看了温直一眼,这名剑客虽说是姚文川的左臂右膀,却一直维持着江湖人特有的孤傲性情。
以前韶宁和还是个小小议郎的时候,他就丝毫不曾掩饰对韶宁和的轻视,如今韶宁和已官居太尉,甚至比他家主子姚文川还要位高一等,但温直故作谦恭的姿态中,依然透着一股子不怎么当回事的调侃意味。
韶宁和并未与此人多做计较,开门见山地问道:“姚大人命你前来,应当不是贺喜如此简单吧?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韶大人真是快人快语,”温直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请韶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韶宁和不再答话,只是示意温直前边带路。
却说此时的伶舟,正坐在府中主卧前的小院子里,拿着画笔重操旧业。
一则是因为无聊,二则,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年初服下闻守绎给他的毒药之后,虽说每月按时从丞相府领取解药,但他的健康状况还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恶化,表现最明显的便是,如今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感到疲乏,且断断续续出现注意力涣散、记忆力衰退等征兆。
——比如现在,他一边在画纸上运笔,一边脑海中思考着韶宁和今日参加授官仪式的事情,刚有个什么火花闪现,被院外一名弄翻了水桶的小厮打断了思路,当虚惊过后,再要回想之前想到的问题,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正兀自懊恼,忽听身后传来风声,再回头时,便见鸣鹤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了?”伶舟发现鸣鹤面色不太好,望着自己欲言又止,便出口询问。
“主子,”鸣鹤见四下无人,便走到伶舟身侧,低声道,“您让我暗中保护韶大人,结果……”
伶舟这才想起,早上韶宁和出门时,伶舟担心官越做越大的韶宁和会惹来仇家,于是使了个眼色让鸣鹤隐去身形,暗中保护左右,不想此刻鸣鹤回来了,韶宁和却未见踪影,于是问道:“对了,宁和人呢?”
“韶大人在中途被一名灰衣人所拦,两人似是旧识,我离得太远,只隐约听他们提及姚大人,然后韶大人便跟着那人走了。”
伶舟一颗心莫名提了起来,皱眉道:“你怎么没跟着去?”
“那灰衣人武功不弱,我不敢贸然接近,恐暴露身份。”
“连你也对他有所顾忌?”伶舟心中更加感到不安,能让鸣鹤有所顾忌的人,放眼整个官场,还真是屈指可数。
鸣鹤却似乎怀着心事,敛眉斟酌了片刻,道:“主子,我觉得……”
“什么?”
“这名灰衣人,给我一丝略有些熟悉的感觉。”
“嗯?什么意思?”
“主子,您还记得,两年以前,您与韶大人还住在小宅院那会么,在周长风暗中调查您身份的时候,另有一股势力在暗中监视着您和韶大人。”
“我记得,”伶舟想了想,“刚开始我怀疑是周长风在派人暗中监视我,但是后来证明那些人和周长风没有关系。再后来,那些人又凭空消失不见了——你提这事是……?”
“当时我曾说过,那群监视者中,有一人武功高强,凭我也探不出他的深浅,所以我对那人的气息印象非常深刻。今日我见到那名现了身的灰衣人,发现他身上的气息,与当年那名监视者的感觉,十分相似。”
伶舟心中一惊,手中画笔骤然脱落。
“主子?”鸣鹤也是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消息会给伶舟带来如此大的打击。
伶舟在失神了片刻之后,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画笔,缓缓道:“鸣鹤,你还记得吗,之前姚文川曾对丞相大人说,他是在韶宁和当上监军御史之后,才认出韶宁和是昔日故交之子——如今这个谎言已经不攻自破了,至少在韶宁和还是议郎的时候,姚文川就已经开始关注韶宁和,甚至有可能已经与他有所接触了。”
鸣鹤想了想,道:“主子的意思是,其实韶大人一早就与姚文川勾结了?”他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勾结”一词用得不太恰当,忙补救道,“不,我的意思是……”
“没错,”伶舟并未在意鸣鹤的用词,或者说,他在潜意识中,也已默认了鸣鹤这一说法,面色渐渐灰败下去,“如果说,韶宁和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地进入仕途,接近闻守绎,那么……”
鸣鹤一听这话,顿时也惊得睁大了眼睛:“主子,您是怀疑……韶大人与前一世行刺丞相大人的事情有关?”
伶舟并未立即回答他的猜测,而是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渐渐乌云密布的天空,口中低声呢喃:“快要变天了呢……”
鸣鹤无心听他关心天气,不安地道:“主子,要不要我……”
伶舟却沉思着打断了他:“鸣鹤,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主子请说。”
伶舟抿了抿唇,过了良久,才似下定了决心:“我想让你,去帮我请一个人来,一个……或许能救我一命的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一年夏天,朝中风向几度变换,原本是御史大夫与丞相联手弹劾太尉,如今太尉倒台,新太尉上任,御史大夫却丝毫不曾停歇,又转而开始弹劾起丞相来,罗列了丞相为官以来所犯的收受贿赂、拉帮结派、陷害忠良、以权谋私等大大小小十多项罪名,大有不将闻守绎拽下台来誓不罢休的凶狠架势。
朝中众臣不由暗暗抹汗,虽说风水轮流转,可这转速也太快了点,御史大夫若是依照这马不停蹄的速度逐一弹劾过去,恐怕不消几年,朝中所有大臣都会被他挨个弹劾一遍。
朝会龙座之上,成帝捏着姚文川递上来的那份洋洋洒洒的弹劾奏章,转头看闻守绎:“丞相,这奏章中说,你收受贿赂多达上百万两银子,可有此事?”
“回皇上,确有此事。”闻守绎面不改色地道,“不过臣觉得姚大人这数目,有一半应该是根据实物估算的价格,并非全是真金白银。”
成帝被他这实事求是的态度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