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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突起的地方缓缓地揉搓。
苏起露出锁骨很美,肩膀的形状也很漂亮,他的呼吸变了,伸手拦住我的手。
他深深地看着我道:“皇上觉得起之有事情瞒着皇上么?”
我笑出了声:“朕就喜欢你这捉摸不透的性子,朕真是恨不得将你拆分入腹……”
说罢我吻上他的眼脸,“睡吧,今天也够闹的了。晚上朕在这里,帮你看着被子,你也捂出一身汗,明天还要启程呢。”
“皇上准备去哪?”苏起这才从怔怔地看着我的状态回神。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去荣州。不是都说,荣州知府昏庸么,起之要是看不过去,这次去便可以把他办了。”
苏起怔怔地望着我。
我柔声道:“乖,睡吧。”
风云变幻
我一抖袖子,上了步辇,车辙在雪中压出深厚的痕迹。
一行人浩浩荡荡,冠盖如云,雪上簌簌轻响。
陆公公把一张描金绸绢摊开来给我看,我扫了一眼,“这几个,便是皇后看中的?”我挑挑眉。
陆公公躬身道:“这次入选的才子,文武各二十,十五个是皇上钦点的,另外五个是千岁爷点的,印的是宣德宫的印。万岁爷上月头前,允的千岁。”
这事我自然记得。
我微微颔首。
看那苍茫的雪色,寒意侵面。改制数载,略有小成,不禁意兴勃发。
苏起手段利落,又善于笼络庶族,据说……
还善于媚惑我。
于是终是坐稳了这皇后的位置。
光影重重,岁月荏苒,想五年之前,他还陪我穿于名山大川间,抵足而谈国是。
如今……
小成。
我等了五年,还会继续等下去。
等一个我猜忌良久的结局。
我还记得南巡的最后一夜,我搂着他在床上,保持着在他身体中的状态,我问他,皇后之议,起之你……?
他看着我,眼睛像黑暗中的星辰,他道,起之是男子,并无后嗣,无凭据立足于后宫之中,若是皇上能将大皇子过继于起之教养,则……无憾矣。
我点头应允。
我道,大皇子尚年幼,先让太后教养着。他一过六岁,便可过继于皇后膝下。
我开口闭口,便开始唤他皇后了。
他道:还有一事,称千岁不称皇后。
我笑了。
再怎么样,我终究是那孩子的父皇;‘苏起’二字的分量,怎么会重于我,我也想看看,能翻起多大的浪。再者,有一位曾经的,看遍世情的帝王,教养与他,未尝不是好事。大皇子,也终究是帝国的继承人之一。
我还记得那天苏起的眼睛很漂亮,我不停地俯身吻他的眼睑。
我笑着问他,到时候……皇后准备从什么地方下手?
苏起道:裴永。
我点点头,那个“及述”的职位已经将后宫扰的一团乱,各宫主子勾结出纳的。出纳的贿赂审计的,正将他们给一锅端了也好,整治整治。
苏起凉凉勾唇,原来皇上与原本便是没打算留裴永的命。
我笑了,我道:“裴永还顶了个一品的衔呢,起之想摘,便给他摘了。”
苏起深深看我,道,我要是不光想要他帽子,还想要他脑袋呢?
我伸手将他的一缕乌黑的碎发别至脑后,划过他清越冷艳的侧颜,半晌,淡淡地道,起之想怎样,便怎样罢。杀个人,也好,到时候起之你新掌后宫,要立威,没有比杀人更快更狠的法子了。
苏起怔在了那里。
因为他知道,裴公公,那是于我谋,助我登帝的功臣。
可……那又怎样?
我揽过他,将我的分身从他那里退出,睡了。
他本就胸中有丘壑如山,只可惜少了世态炎凉之江水于其中奔涌,如今,定如猛虎下深山,我……甚期盼之。
往事如烟。
如今,竟五载春秋已逝。
堂上,都是今年的才子。
我进去的时候,只看得见他们没有官袍花纹的布衣青衫素背。他们都跪在地上,称恭迎万岁。
本朝殿试不比上世科举,全国考试,统一选拔人才。却只是将贵族之间的比试,作成定例而已。科举那般全国性的公务员准入法则,那也是一步一步发展而成的,自然不可能让我这个异世的灵魂摇臂呐喊一声呼喝便一蹴而就。不仅触及整个贵族集团的利益,而且成效不明显。因为平民中能读书的人还是少数,真正的精英还是在贵族中,只不过,贵族,也有嫡庶长幼士庶之别罢了。
一个家族,即使是嫡子,也只能由最年长的那个继承父辈的官爵,而作弟弟的则要倚仗大哥的介绍。
同样是贵族,士族和庶族的出路却完全不一样。
就算同样是士族的,也有嫡庶的云泥之别。
如今,我便是为了这样一群人开了“殿试”。原本,历朝历代,贵族子弟在殿前比试已获得皇帝的嘉奖和官位也常有发生,而我只是将这种比试规范化,将其变成了给有心之人盼头的定例而已。
我就如此,缓缓地,将世家豪族的人事任免权,缓缓地,不知不觉地转到了自己的手上。至于真正选的选不出贤良,我却是不在意的,有了这个制度,有抱负的人自便会来往里面钻,无用多虑。我不指望通过试验选出来的官便能比推荐上来的‘贤人’为官素质更高,秦桧不就是状元么;但人事权在我这里,他们起码少了家族的牵绊,稍微忠心了些。
今年,其中有一个倒是文采斐然成章,很有做御用文人,高级儒生的潜力。
殿下整整齐齐跪了两排人,并无一人敢抬头觑看。
我端坐下来,整整袍子下摆,太监唱诺:“平身──”
他们依礼站了起来。
然后一个个向我上策论,有恭敬的,有惶恐的,有不卑不亢的,每人我再问过几句话,他们到时候便入了翰林院,再就是分配官职了。
“臣出言无状,但句句肺腑之言,还望皇上,明鉴!”声音佷清越,一听便是耿直之人。
我这才来了兴致。
却有人在旁边叱道:“齐才子,你肆意妄语,品评朝政,诋毁皇后千岁,该当何罪!”
齐才子刷的跪了下来。
我坐在上座的龙椅上,居高零下地看着他,半晌,我没有说话。
整个殿上静静地,我看见陆公公额上有薄汗。
大冷天的。
都道是,苏皇后宠冠后宫,就连万事端平的圣上,对苏皇后也要偏颇两分。
那齐才子一咬牙,抬首看我,硬着头皮道:“皇后不淑不德,善妒性毒,专权聚利,祸国害民……”
原来是说他清理了贤妃和淑妃的事……
还有他插手一些改革的事……
手段,的确狠辣、却是我暗示纵容默许了的。
算是……被我当枪使……
我淡淡开口:“皇后如此十恶不赦,朕当年却力排众议,立他为后,原来齐才子却是道朕无识人之明。”
他齐才子一头磕在地上:“皇上贤德,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我朝有陛下,真是万民之幸,天下之幸。陛下爱民如子,体察下情。六年来不加赋不增税,造桥铺路开善堂设医馆,造福万民。陛下英名,定当流传万古,千秋称颂。只是……皇上明见万里,却不见得能够洞察身侧左右。皇后包藏祸心,窃国谋权……”
他顿了一顿,视死如归地道:“色用明黄,出则九乘,入则华盖,锦绣刺蟒,秩制与万岁比肩,称千岁而不称皇后……”
我微微皱了眉头。
旁边马上有一人说道:“齐才子,你今日这等大逆不道之言,陛下可原宥一次,却绝不会宽待下次。皇后端方贵重,岂容你胡言乱语!”
然后齐才子被拉了下去。剩下的,午后再问。也让这些才子们去蓼花厅里吃饭去。
我和苏起这些年吃饭的时间,却是没怎么变过。
我起身回内殿,却见苏起站在杏黄色的帘子后面等我,我怔了怔,这么说,刚才那个齐才子的话,他是全听见了?
看见我来,他只是微微一笑:“这人到时候去礼部却也合适。”
我轻轻地笑了。
我还记得我们南巡的时候,理清了好些东西。
如今,都用上了。
落座,“今天下雪呢。”苏起端起沏好的碧云罗,还冒着热气,在空中画出烟雾的轮廓,消散在我和他之间。
我伸手接了过来,淡淡地笑道:“是啊,瑞雪兆丰年。”
苏起微微地垂了眼:“冷得很,你也喝点热茶暖暖。”
我一口饮干,将空杯盏放在案几上:“传膳吧。”
忽见陆公公接了报,躬身道:“禀皇上,文都统……今个刚到了京城了。”
我刷的站了起来。
“不是说大雪误了归期么?”
陆公公躬身笑道:“皇上洪福,文都统西北捷,定是老天爷看着福将,便一路上的为难都少了。”
我回首对苏起道:“起之先吃吧,朕过去一下,下午的才子,你也替朕一道问了。”
苏起的眼神,暗沉了一些,他起筷道:“好。”
希望
我迈步出殿,陆公公急急地从后面赶上来,将件皮裘披在我的身上:“皇上……您……不用膳?”
我手扶皮裘,呼吸吐纳的白雾消散在冰寒冷冽的空气里,我边走边道:“朕这就去文府,明的接风宴也准备一下。”
陆公公怔怔,又忙赶上半步,道:“是。可千岁爷……?”
顿步,我挑挑眉。陆公公躬身微侧,目光下垂。
我停在雪地里。
余光扫见苏起站在殿口目送我。
脚下滞,吸口气,寒冷灌进肺部,如撕裂般的感觉侵蚀着肉体,还我些许清明。
我的确……是早吩咐陆公公,文泰到京便报我。
可现如今,般为‘皇后’话,苏起真是好手腕。
我转身,迈步折回去。
苏起站在殿前的台阶上,高高的。寒风吹散他绾在脑后的黑发,拂过他的脸颊。他没有披风,就么下,脸已在呼啸寒风中通红,圈圈吐出的雾气很快便消散迷失在严冬的冷冽中……
我行步上台阶去,站到他的面前。轻轻叹口气,我微微垂首看他。伸臂将他冻红的手捂在怀里,轻声道:“起之……朕……今日就不陪你用中膳……朕去去就回。起之也别站在儿吹冷风。”
陆公公站在我十步之内。
苏起抬眼看我:“皇上晚上还回宫用膳么。”
阵狂风扫过,苏起的黑发遮过他的脸颊,我伸手拂开,别在他的耳后。
微微顿下,我的声音却放得更轻:“起之……”
苏起抬首深深地看,他缓缓道:“起之……明白。”
我叹口气,将他在我怀中的手紧又紧,捂热,才放手,道:“起之回去罢,别吹着,菜也别放凉。”
苏起缓缓地头,我看着伺候他的太监扶他进去,才转身。余光瞟一眼静立在一旁的陆公公,向雪地中走去。
我和苏起,不是没有过默契。
只是那种默契,从来只在朝堂之事上。
刚才那番对话,确是值得品味。
我心下挑挑眉。
平时和配合也就罢,能做到般地步,果非常人所为。
所谓杀子夺位凌辱之仇。
倒是南巡,确确是长两人的见识。
那个时候……苏起陪我……
看江山万里,
烟波浩渺,
朦朦胧胧
——遮蔽圣聪。
那个时候……确确是发生许多事。
遮蔽圣聪,用前世的话,便是……因老百姓和皇帝之间隔着七道信息关卡,皇帝……其实也是冤大头。
南巡的时候,才慢慢理清楚。那时苏起陪着我,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知道直接接触老百姓的是衙役,是第一关。还知道衙役要向书吏汇报,是第二关……书吏再向州县官员汇报,是第三关。州县官员向府一级的官员汇报,是第四关。府级向省级官员汇报,是第五关。各省向中央各部汇报,是第六关。中央各部向内阁(皇上的秘书班子)汇报,是第七关。
当信息到达终站,皇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第八站。还没有算府、省、中央各部的科、处、局和秘书们。即使在最理想的状态下,也不能指望信息经过许多层的传递仍不失真。信息在经过各道关卡的时候,必定要经过加工。在无数信息之中,注意什么,没注意什么,选择什么,忽略什么,多少,真假,强调哪些方面,隐瞒哪些方面,什么是主流,什么是支流,得清楚,不清楚,都是各级官吏每面对的选择。
而皇帝,在他们的种选择下生活,在他们提供的信息中决策。
南巡过处,处处盛世太平中,沆瀣横流。
那时从神色中便可以看得出来,苏起……大为震动。
也许,那是些年见到的,苏起最真实的次感情流露。
世道的确如此。也是我最忧心的地方。在权力大小方面,皇上处于优势,官僚集团处于劣势。但是在信息方面,官吏集团却处于绝对优势。封锁和扭曲信息是他们在官场谋生的战略武器。
我还记得,当时和苏起抽个空子,去登一次川岳名山。
那次,绝顶上,烟雾撩人,不可下见……
苏起怔怔地看着山下九曲横流就么隐没在高峰的雾气中,他站在悬崖边,很近。就么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