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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大笑。
他说能撑半年,便是只有三两个月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刚刚知道文泰战死的消息。只知人间流离,时命所致,守在四夷,从古如斯。平沙无垠,断草枯蓬……
那个时候,我还不曾收到文泰给保平安的密信。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那个整日放在床头的,便是文泰的遗骸。
那个时候,总是恍惚。
于是就大意那么一会儿,便着道。
心中明明知晓他已然无性命之忧,心已不会痛了,可是仍会咳血。
心中安宁,才显蹊跷。
那时,我召梁晓到寝宫中来为我把脉。
他眼神幽深,笑着问他:“朕是不是中毒了?”
他脸色惨白。
仍是微笑:“尽管,朕又不会迁怒你。”
他点点头。
我将床头的木盒子拿给他,沉吟道:“饭菜里是不可能的,看看是不是下在里面了。”
梁晓一咬牙,将藤木盒子打开,闻了之后,半晌没有言语,脸色却一点一点青灰了下来。他跪了下来,僵硬地道:“不错。断肠散。”
“有法可解么?”
“天山雪莲。”
我缓缓地叹了口气,看进他的眼,笑道:“没有他法?”
梁晓垂了眉目。
观察着他的脸色,笑:“有是有,你不敢说,对不对?朕赦你无罪,你说吧。”
梁晓惨白的脸色不知怎地忽然变得柔和,他轻轻的开口道:“的确有,不过那罪不是皇上也不是人世间能赦得了的。”
这话够大胆了,以下犯上。我仍是微笑,看着他道:“梁晓,朕还记得第次在诗会上遇见你的时候,那时,你明明无官无职,却尽陈太医院之弊病,你明明不是师出名门。。电子书却视下医者为庸人,恣意放达,为人洒脱,深谙人情世故,朕当时便想,若是太医院院首之位,给你做,你能给朕做到什么程度……人生在世,弹指挥间而已,你何必劳神苦思,瞻前畏后?你是信不得朕,还是信不得自己?”
梁晓轻轻地笑,他抬首,眼神暗沉:“有一法,可以以剧毒之物毒攻毒。只是,服用之人,假死七日。之后毒发之期,推迟三年。”
看进他的眼睛,他回视我。
我沉吟道:“可以。先去找人试一试,有了结果过来通报。”
他脸上掩不住欣喜之色,道:“臣遵旨。”
我望着他退出去的身影,笑了。
看来,每个时代,都有如此执着献身之人。
我怎么会死。
我不会。
因为,我并不愿死。
月光下,看着梁晓几年跑江湖生出的鬓边的白发,我道:“走罢。”
梁晓跟在我的身后,道:“皇上……”
我顿步看他,他道:“皇上,王爷的病倒是好的快。”
我点点头,道:“是啊,大内那时还有剩天山雪莲,还是高祖皇帝留下来的呢,朕给他用了。”
梁晓瞠目结舌地看着。
我笑道:“怕什么?”
“可……”
我看着边的黑云,将月亮埋起来,笑道:“其实……朕估摸着……苏起那里还有一只,就看他舍的舍不得了……”
梁晓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径自走了,果然在古朴的大院门口,看见青纹蔓布的车架。
我挑起帘子进去,看见文泰正靠在里面假寐。
俯身坐到他身侧,他睁开了眼,却转过了头去。
我笑着不以为意。
当日文泰重伤,四只箭钉在身上,就么直直地从马上落了下去。
那时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可是一个受过文泰恩情的老军医却看见,有一只箭,是自己人射的。
于是他将重伤的文泰换成另一具被马蹄踏得看不请面目的尸体,然后将文泰藏起来。
他以为,文泰功高震主,有人要算计他。那个要算计他的人,便是当朝皇帝,我。
文泰三个月之后才醒来,又花近一年才能走动……
密信送到我手上的时候,离我得知他的死讯,已经过去一年半载。
不仅如此,文泰似乎也中了断肠散。
应该是当时涂抹在弓箭头上的。
宫里的那枚天山雪莲,是太后在我继位的时候告知的,放在我御书房的一个暗格里。
有些事情,便昭然若揭。
有人想让去求他。
笑话。
也许他没想到,我神思恍惚,竟一直没有发现中毒之事,也一直,不曾向他开口。
不过么,自然有办法,让他送到手中来。
“文王爷,还在生朕的气么?”好笑地看他。
文泰瞪了我一眼,怒道:“你凭什么骗吃下去,如今却让我在这里为你提心吊胆?!”还记得他昨日趴在身上,发现手臂上圈圈黑影时的神色。
当时心中叹然,果然,不该在白天……坦赤相见……
伸臂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道:“放心吧。真龙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死?”
文泰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我的手滑入他的衣衫中,顺着光裸的背脊一点点移动,深深叹息,随后,我的唇轻轻落在他的后颈肩膀,触感炙热。
心中安宁,仿佛夏夜星空,璀璨耀眼,广博无际。
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
尚记……
鬼哭闻阴……
白刃交,
宝刀折。
两军蹙,
生死决。
鸟无声兮山寂寂,
夜正长兮风淅淅。
那……确确是无以复加的心痛。
现在忆起,尚且胆寒。
他终是没有走,这便很好。
我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将环着他的手臂又圈紧些,呵呵地笑了。
苏起番外
风悲日曛,蓬断草枯。
坐在漫漫的平沙上,看飞鸟不下,兽铤亡群,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劲风割面,一时飞沙走石,黄云蔽日。
都道春风不度玉门,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
可如今……却不同了。
新帝登基。
廖副将告诉我说,新帝登基之前,军需司的人,个个取十二房小妾,还插金戴银的,可新铸的刀剑却不见得发得下来,装备也是顶的旧数。
年前,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时,便给西北军的装备全换了新。是十一年以来的头一遭。
他笑呵呵地对我说,苏将军,那个时候您高热不下,昏迷不醒,不知道咱兄弟有多高兴,一起在驻地里轮着班喝酒……
廖副将还跟我说,将校升官,取决于首级。一颗一级,规定得清清楚楚。以前兵部的人,总是故意把报告上的一字洗去,再填上一字,然后拿着报告说字有涂改,按规定必须严查。等到将校们的贿赂上去了,又说,字虽然有涂改,仔细检查贴黄,发现原是一字,并无作弊。将校们是升是降,权力全在兵部那帮文人手里,将领们憋气。可新帝一登基,就派来钦差,督查西北军,论功行赏,咱兄弟心里边,那是企仰圣恩的。
还记得我当时怔怔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廖副将眉毛一挑,道,苏将军您以前跟我讲过,说五王爷私德有亏。唉……不就是玩男人么?要是能年年给弟兄新衣新刀,咱拼命的时候,也没人在后面使绊子,皇上玩个把男的,干咱弟兄甚事?!私德有亏,公德不亏就成了。
塞外的风真大呵……
头龇欲裂……
低头看手心,红得滚烫。
也好,寒风呼啸,还我些许清明。
我……是谁?
我曾经坐在高高的庙堂之上。
我曾经欲发奋蹈励,愿立国图强。
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跟在我身后叫二哥的样子……
我还记得,他在最后那一霎那,我的目光渐渐涣散时,他沉寂的眼神……
我还记得,他抵在我喉间,冰凉彻骨,青筋暴起的双手……
我消逝了……
带着震惊。
可再次醒来的时候,风凄草木……
看着西北军整肃的军帐,看着如常操练的将官军士,看着从不曾变过的朝霞落日……
令人喘不过气的窒息。
没有人追忆……
也没有人怀念……
撩起短褂粗衣,伸手,握住地上粗糙的沙砾……
再让它们在劲风中散去。
是我在做梦么?
梦见我成为了一名叫苏起的将军……
还是……
我曾梦见,曾今拥有飘渺的金銮,炫耀的朱红?
“苏将军!”一名武将翻身下马,来到我面前作拜。“营里来了公公,有圣旨。”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回营。”
再一次见到他,我才发现,虽然我看着他长大,虽然我自以为知道他,可原来,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语气淡淡地吩咐了事,然后让人带我下去。言简意赅,威仪天成。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父皇。
步履如常地退了出去,可心中却呼出一口冷气……
水凉殿中月光清冷,印在古井中不生一丝波澜。我住进来的时候,它刚刚被清扫出来。
它并不象一般的宫殿那么富丽堂皇,而是充满黑暗;
它也不是那么巍峨,而是极其狭长,如同一个时间隧道。
那时,我跟着太监往前走,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中被放大,我几乎听到了脚踩在瓦砾上的声音……
破碎的,刺耳的声音。
到处是坍塌的柱子、石柱和上面沉重的蜘网,蜘蛛死在那里。
开始我精神不济,白天也常常会做梦。
梦见他小的时候,他长大的时候,他看着大皇子二皇子出生比我还开心的时候,他哭着求我将阮琪配给他的时候,他对着我说傻话的时候,还有……他不久前召见我的时候……
我似乎总是试图将所有的他联系在一处。
我会忽然抓住他,朝他大吼,五弟你为什么……
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醒了过来,枕边全是虚汗。
那些在梦中确凿的,醒来时,我却觉得像南柯一梦。
我用井边的清水,浇上我的身体,溅落在地上的水渍很快就结上一层薄薄的冰。
脑中还剩一点清明。
十四条密道,二十处暗格,七处暗桩。
他都不曾知道。
暗桩是活的,秘道和暗格却是死的。可以用。
睁眼,再闭眼,顶上仍是清冷的月。
侍寝,他命我侍寝。
辗转反侧,我木然地望着水凉殿青幔布的床帏。
我可以走。
可是我走的出皇宫,却永远走不出记忆。
我早就死过了,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我只是想看一看。
我的五弟,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如何垂拱天下……
心愿一了,我便离开。
至于……其他……
千秋功过,自有人评说。
那一夜……
我……
我才知道,他的目光,不仅可以温雅沉寂,也可以如剑,劈开人的身体。
本来……已不存求生之念……
可……
我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喘息间,忽而看见了他的双眸,那是压抑得极深的暴虐、欲望、和掠夺的瞳仁。倏地,一切都活了过来。我一脚踢在他的腹部,他吃痛皱眉。我却看见,他眼中的火焰燃得更旺了……
撕裂的疼痛……
仿佛惊醒般,封印在体内的种种,一下次喷发了出来……
包括仇恨,包括生存的欲望……
一心枯井,如今翻沸。
我活了过来。
那天夜里,我思虑一番后,沉沉地坠入了黑暗。
这……是我再世为人的第一遭无梦的深眠。
第二日早早地起了,向内务府要了各种书籍和药材,看着天边的薄云,我沉寂下了神色。
再世为人。
一切……才刚刚开始。
南巡的时候,銮驾中,他总是解开衣带,用手臂圈着我,身后是他咚咚的心跳声。让我知道,我是活着的。
山南大旱,而当地知府打着新政的幌子,兼并土地,逼死了好百户人家,我全身冰凉。
他在我身后,一点一点抚着我的背,道,这不是先皇的错。
我冷笑,不是先皇的错,难道是皇上的错?
他注视着我,道,都不是,是百官的错。先皇,不知者,不为过。
我淡淡地道,皇上何必如此维护于先皇?起之闻,先皇……
他打断道,因为先皇是朕的哥哥,朕唯一的哥哥。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将我抱得紧紧的:起之,你知道么,每当朕回忆起小的时候,就特别不甘心。说罢,他垂首靠在我的肩上:朕……小时候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捣乱,只是……朕的皇兄和母后,从来就没好好想过朕,看过朕……朕那个时候,才总想做点什么,引他们注目。
说罢他吻了过来,
喘息间,他絮絮地道,你知道么……朕进皇宫的时候,皇兄连一张椅子,也不愿给朕加。
他自嘲地笑了。
那个时候,朕真想让他正眼看看朕。
说罢,是更猛烈的吻。
木然地回应着。
原来,他喜欢这般的皮囊。
许是,也要用里面的东西罢……
看到皝儿的时候,心中第一次涌现欣喜。
劫后余生的感觉。
以前大皇子和二皇子,我几乎没怎么理会,反而是那个做戏的,理会的多些。
那个时候,我总是思忖计划,要在他们长大之前,将刘李两族的外戚削弱。
而一切,转眼成了空谈。
身子……有的时候,已经无法控制了。会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