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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围坐火塘边上,又吃了一会儿的酒,蔡瑁起身告辞。
“我随德珪一同回去。”
蒯越起身,“三爷只管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叔进带话,我与德珪,就先告辞了。”
叔进,是蒯越的次子,名蒯扬,年二十。
蔡瑁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说话。
……
回襄阳的路上,蔡瑁和蒯越没有过多的交谈。
但是从蒯越的表情上来看,蔡瑁可以肯定,蒯家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承诺,彻底投靠了关中。
怪不得,这家伙会如此的轻松。
回到襄阳后,蔡瑁和蒯越在途中分手。他急匆匆的来到州牧府衙,从角门进去,来到后宅。
由于天冷的原因,刘表这两日又有些不舒服了。
以往出现这样的情况,蔡夫人都会在一旁照料。可现在,刘表已经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索性疏远了蔡夫人,连带着刘琮,也都有了提防。这一场病,刘表只让他从老家带回荆州的老妈子照顾,蔡夫人和刘琮想要见他,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蔡婉却坐在后宅花园凉亭中,看着那雨打残败秋萍,心中好生寂寥。
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在蒙蒙雨丝中,婀娜背影,带着几分憔悴。
蛾眉轻蹙,粉靥写满哀愁,低锤螓首,令人感到心痛。蔡瑁看到时,也忍不住轻轻一声叹息。
蔡瑁马上五十岁了!
而蔡婉比她小了整整二十。他二人是同父异母,但是兄妹之间的亲密,胜似亲生。眼看着小妹这般不快活,蔡瑁对刘表的恨意,不自觉有增加了几分。
走上凉亭,他站在蔡婉身后,一言不发。
“哥哥,回来了?”
蔡婉已经觉察到了蔡瑁的到来,转过身,低声的问道。
“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蔡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还好……不过我在异度的府上,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
蔡婉先一怔,轻声说:“可是蒯良回来了?”
有时候,蔡瑁就觉得,他这个妹妹啊,如果是个男儿,一定比他还要出色。
当下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沙摩柯!”
“哦……”蔡婉先没有注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骇然的瞪着一双杏眼,“哥哥,你说谁?”
“沙摩柯!”
蔡瑁早就知道,只要说出这个名字,蔡婉一定会被吓一跳。他苦笑道:“没想到吧……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时,也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沙摩柯来了,他请我帮忙,帮助他拿下襄阳。”
蔡婉一蹙眉,“哥哥,你没有答应吧。”
蔡瑁苦笑:“我倒是想答应,可自家事自家知。我现在一没兵,二没将,怎可能帮到他呢?”
“那他……”
“汧侯说,他也知道我的苦处,所以并不强求。他只请我,在适当的时候,为他封锁这里。”
蔡婉眸光一闪,“这里?府衙?”
“正是!”
蔡婉敏锐的觉察到,沙摩柯既然敢来,就一定还有后着。至于是什么后着,她弄不清楚。不过蔡婉却知道一件事,老蔡家现在……需要做出一个抉择了。这也是沙摩柯来这里的目的。
“蒯家怎么说?”
蔡瑁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说?我听异度说,蒯良这次立了大功,已经被封为承明殿太学院学正,吏部侍郎,地位只在石韬之下,负责朝廷的官吏分配……如今,蒯家算是有了靠山。”
这话听上去,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酸味。
蔡婉一下子听出了蔡瑁那话语中的嫉妒之意,轻声问道:“那沙摩柯有说过,如何安置咱们家?”
蔡瑁那会儿光顾着冒酸水儿了,那想到这上面去。
当下很尴尬的一笑,摇了摇头……
蔡婉马上就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其实异度先生的选择,也不算太错。我们这些人啊,生下来身上就背着一个家族的命运,哪能像普通人一样的快活?只是我有些奇怪,沙摩柯究竟是长了什么胆子,竟然孤身涉险?荆南的局势并不好,周瑜的水军把他闹得可是焦头烂额。
南郡又有韩嵩和魏延,阻挡住他的大军。
沙摩柯,又凭什么如此自信,能拿下襄阳,平定荆州?”
蔡瑁叹了口气,“小婉,莫要以常人度那三英,特别是凉王董俷。梅园三英,个个胆大包天,凉王漆侯,当年带着几十个人,把太平道折腾的损兵折将,狼狈不堪;沙摩柯,那是被先帝亲口称赞过的小蛮王……看他这些年在荆南的发展势头,就可知道,他恐怕已有把握。”
蔡婉点头道:“兄长这话,我也明白。
只是,我们蔡家不比蒯家。蒯良当年在南阳,和一王二侯并肩血战,交情不浅。而且蒯良投奔长安也有年月,累积起来的功劳,再加上他和凉王的交情,足够他蒯家在关中站稳脚跟。
可我们蔡家,和关中没有任何交情。
此前哥哥还攻打过沙摩柯,虽然那是奉命而行,但终归是一个疙瘩……
我也赞同哥哥的想法,如果沙摩柯真的有把握,那荆州定然不可保全,我们需要早作打算。
关中凉王,距离遥远,难以琢磨。
所以我们必须要抱住那沙摩柯。哥哥你当弄清楚,沙摩柯这个人什么喜好,我们再顺势而为。
只有抱住了沙摩柯,我们蔡家才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生存下去。”
不得不说,蔡瑁的确是比不上他的这个妹妹。至少,在关键的时刻,蔡瑁的思路远不如蔡婉这般的清晰。
听蔡婉说完,蔡瑁连连点头。
但他很快又露出了苦恼之色,“妹妹,这沙摩柯……怎么打听啊?他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啊。”
“哥哥啊,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我为你打算吧。这件事,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第四九二章 无题
对于蔡婉这种出身的人,很难谈得上什么真正感情。
生在门阀世族,注定了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为家族而奋斗。在这一点上,荀彧也好,荀攸也罢,包括很多人,和蔡婉都没什么太大区别。甚至连董俷,不同样受到过这种教育?
家国天下……
家,永远是排在第一位。
蔡婉嫁给刘表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而当时的刘表,已经快五十岁的年纪,是一桩政治婚姻。
美人爱才子,话说的没错,而刘表也的确是才子名士。
可问题就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正是满怀憧憬的年纪,怎可能心甘情愿的爱上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老头子?刘表对蔡婉不错,同样表面上,蔡婉的日子也很舒心,似乎一切都很和谐。但这和谐,却是建立在安定的基础上,一俟出现危机,就是同床异梦。
就好像俗话说的那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于世族婚姻而言,更是贴切。
蔡婉蔡瑁兄妹,必须要为蔡家的未来而谋划。至于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就要听天由命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蔡瑁时常登门求教蒯越。
而蒯越呢,倒也客气。只是问道关于沙摩柯的事情时,他总是故作神秘的一笑,不做回答。
不过在闲谈中,蔡瑁还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据说沙摩柯这个人很好色,而且喜好很怪癖,对于结过婚,寡居的女人,似乎情有独钟。
结过婚?
而且还要寡居?
蔡瑁回到家中以后,开始琢磨起这条看似没有任何用处的消息,不时的摇着头,发出啧啧声音。
……
入十一月后,这关东的战局,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青州管亥在入冬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于卢乡坚持了四十天,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管亥的脾气并不是太好。
在遇到如此棘手的局面后,性情变得更加暴烈。青州西部校尉牛金,是管亥的副手,颇有能力。因一件小事,和管亥发生了争执,结果被管亥杖脊二十,这心里面可就生出了变化。
他找来了本家侄子牛贤,又联合了军中上将张台和刑烈两人。四个人一商议,都觉得这大势已去,怕是再也难以挽回。如今唯有早作筹谋,说不定还能得一场富贵。于是四个人密谋造反,在十月末暗中与凌操联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四人杀了管亥后,开关投降。
至此,青州大局已定!
随后原西河太守孙乾奉命抵达青州,出任青州刺史一职。不过此时的刺史,权利已经不比从前。孙乾主掌民生,而原云中太守法正,被拜为青州都督执掌军事,与孙乾共同治理青州。
对孙乾来说,能担任一州刺史,怕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想到的成就。
上任之后,可说是任劳任怨,努力的恢复青州的民生经济,同时又从俘虏中,举荐了一人。
原曹操麾下,负责青州屯田的主官,棗祗。
而董俷的回复则是:青州民生,孤已尽托付于公佑。使用何人?公佑可与孝直自行决断。
又一次漂亮的甩手掌柜!
可是孙乾却是感激涕零,上书正在山阳驻留的董俷:臣本一介布衣,得千岁厚爱,敢不效死命?三年,若三年之后,孙乾未能令青州恢复往日的繁荣景象,愿将项上人头献于千岁。
这就是说,孙乾要玩儿命了!
而后,董俷又发函回长安,命赵戬出任冀州刺史,委任潘璋为冀州行军都督,联合执掌冀州。至于甄家,则迁往长安,甄逸被委任为承明殿少府,主掌财政。而改冀州各封国为郡,一并封赏下去。
冀州,世族林立,需要有一德高望重之人,方能镇住场面。
赵戬可说是历经了三朝,从汉灵帝,到伪帝刘协,又至汉帝刘辩,不禁在士林之中有威望,而且手段极为强硬。这也是当初顾雍等人推荐赵戬去三韩时,董俷不愿意的一个主要原因。
长安所发生的事情,董俷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只是这关东战局已经到了关键之时,董俷难以脱身出来。在得知了刘辩被杀,贾诩失踪的消息以后,董俷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面,整整一天一夜未出来。第二日,董俷阴沉着脸出现,命行军司马黄叙,领他亲随八百巨魔士,火速赶往长安,将董冀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而后命文聘率领本部人马,回转长安。
罢赵云兰池将军之职,连同王买、周不疑、郭淮、贾穆、贾访、刘先等一干和董冀走的比较近的官员,一并拿下,打入天牢。又派马良星夜奔赴西域,请李儒典韦火速抵达长安城。
任命徐晃为西州刺史。
调朔方太守庞淯回转长安,配合李儒,暂领承明殿一切事由。
顾雍被罢官,卢毓被罢官……
整个承明殿在进入十一月中之后,可说是来了一个大换血。至于董俷的真实想法,无人可知。
当董冀等人被打入天牢之后,蔡琰董绿等人,纷纷写信为董冀求情。
但是董俷接到信笺后,看也不看,直接投入了火炉之中。不过,他写了一封信,送给李儒。
青州平静了;冀州平静了!
曹操也暂时的退避,只留了一个满宠,在泰山郡和董俷兜圈子,率领二十万人马,退至徐州。
刘备也不再想着救援颍川,而是把张燕调到了汝南,而他自己,带着司马朗坐镇沛县。
两军加起来,约三十余万兵马。同时,江夏刘琦,也奉命进入汝南,为曹刘二人带来五万大军。
总兵力,近四十万。
十一月末,沮鹄战死于汾丘,许攸在颖水畔,自刎身亡。
六万缺衣少食的徐州军,向庞德投降。并随之被新任颍川太守诸葛瑾接管,打入屯田营中。
娄圭,抵达山阳……
董俷策马扬鞭,徘徊于巨野郊外。
山阳已经下了两场大雪,天地间一派苍茫。
狮鬃兽在雪地中,缓缓的行进,似乎毫无目标。韩德孟坦两人,领着亲随,在董俷身后跟进。
看得出来,董俷的情绪不是很高涨。
黄荣辛敞跟在董俷的身边,也不敢开口说话。辛敞是辛毗的儿子,年纪已经不小。辛毗也不想辛敞再去进三学熬那十年的时光。所以,他请求董俷,将辛敞收归为凉王府门下书佐。
虽然考取不得功名,但明眼人都清楚,做这个书佐,前途似乎更加光明。
扬起头,看着天空低沉的云朵,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又要下雪了!”
“千岁!”
董俷举起马鞭,摇了摇,突然间呵呵的笑了起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半阙后世伟人所做的《沁园春·雪》,从董俷口中流出,阴阳顿挫,更显出几分玄妙的古韵。
此时,五言诗方起,七言绝句更加稀少,细算起来,仅有董俷那一阕《凉州词》算的精彩。
至于词,在这个时代尚未兴起,甚至不为人所接受。
大凡名士,多以古体诗做歌,五言诗和七言绝句都算不得普及。词这种形式,更上不得台面。
董俷兴之所至,突然咏一词牌,让黄荣和辛敞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