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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纪苦笑一声,指了指早已裂开的唇皮,上面有丝丝血迹道:“某已经有数日滴水未进了,可否先喝口水,顺顺气。”
“请。”戏志才亲自为耿纪倒上一杯水,然后递了上去。
耿纪急忙双手接过,也不管什么风度,仰头就“咕噜”一口喝光,完了还舔了舔嘴唇,这才感觉胸中舒畅不少,便放下水杯接着道:“本以为自己这生就这样完了,却不想何晨行为已经惹的天怒人怨。在途经黎阳准备从白马渡口出航时,忽然得到数名义士相救。某才侥幸从水道得已逃脱。至于韦晃、金袆等人,不幸被贼兵飞矢击中,惨死当场。”
“哦?那义士是何人你可知道?”曹操小眼斜视耿纪一眼,漫不经心道。
“随人中,有自称乃是杨彪之后,杨修是也。”
“杨彪?可是东汉名臣,弘农华阴杨震之后,杨赐之子,前尚书令杨彪?”曹操这才收回有些涣散眼光,满脸惊讶道。
“正是此人。”
“那杨修现在何处?”曹操对杨修的才名也早有耳闻,急忙问道。
“杨修如今在何晨军中任职,若不是他从中安排,在下也不可能从重兵把守的白马偷至官渡。”
曹操看了戏志才一眼,后者轻轻点头道:“杨彪出生名门,世代忠烈,汉高祖时世祖杨喜,因诛杀项羽有功,被封为“赤泉侯”。汉昭帝的杨敞时为丞相,因功被封安平侯。其子杨宝,因刻苦攻读欧阳生所传授讲解的《今文尚书》,而成为名儒。汉安帝永宁元年杨震被升为司徒,包括杨秉,杨赐,杨彪祖孙三人,皆官至三公,可谓望门高族,声名海内,不输袁氏四世三公。杨家可算是世代皇恩了,杨修想报效朝庭,虽心在何营,而心系圣上,其忠可嘉。”
“可怜簪缨杨家,如今杨彪虽名为司徒,权利却被荀攸架空,终日闭门不出。而杨修虽然一心为汉,却只能卧薪尝胆,以求将军早日解此国难。”耿纪也一脸落漠,心有凄凄然道。
曹操虽然为人猜忌,但心中也相信了五六分,脸色缓和下来道:“既然如此,季行便留在这里,我等同心协力,争取早日破贼。”
耿纪重重点头道:“这也是耿某人期望的事情。”
这时候曹操看似不经意问道:“季行刚刚从黎阳而来,不知那里情况如何?”
说到这事,耿纪精神一振,力量也足了一些道:“以某看来,如今正有个天大良机摆在将军眼前。”
“哦?那可要好好说来听听。”曹操脸上露出一丝兴趣表情道。
“何晨半旬前重屯粮仓为乌巢,外围起码有近十万士卒把守,由郭淮、郝昭、张郃、毋丘毅等等何晨心腹悍将把守,若是如此,将军是没有一点点机会。但妙就妙在何晨竟然下了一招昏棋,他竟然委以淳于琼为大将,镇守乌巢。淳于琼乃是前西园八校尉之一,与将军有旧。而且此人极度嗜酒,日日在军营喝的鼎鼎大醉,并且无事就鞭打士兵,以此为乐,部下离心离德,防线也组织的松散不堪。将军若起精锐之兵,一人一柴,虽不敢说杀败何军,但要点燃粮草,却是极为简单事情。”
曹操冷笑一声道:“你都知淳于琼与某有旧,何晨安能不知?他既然以淳于琼为将,必然诈我军前去烧粮,然后伏兵四出,一网打尽。”
“耿某人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一件事情,却改变了这个看法。”耿纪脸上露出早知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开口解释道。
“什么事情?”曹操脸色一紧,急忙追问道。
“何晨有意纳淳于琼的女儿为妾。”耿纪说完这话,不由吐了口水,恨恨道:“这个色胚子,淳于琼最小女儿已是豆蔻年华,娉娉袅袅十三余,长的可是个美人胚子,含苞欲放。”
“竟然有此事?”曹操与戏志才脸然一喜道。
假如耿纪说的是真的,那么何晨派淳于琼去守乌巢这么个重要任务也说的过去,这是在向未来丈人讨好啊。而且淳于琼夜夜酗酒,更是有迹可寻。自己的两个亲弟弟死在何晨手里,一转眼,却又要无奈的把女儿丢出去当人家小妾。换做谁,悲愤纠结之下,也只能夜夜饮酒买醉。
“这个消息肯定吗?”曹操强压住心里的冲动,沉声道。
“早在黎阳之时,这个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你一路被拘押而来,怎么听说的?”
“杨修有说过,某也在途中听到有人议论过。”耿纪对曹操的小心谨慎表示有些不满道。
“好吧,此事情曹某人知道了,季行这些日子辛苦劳累,不如下去更衣,再好好饱餐一顿,完了之后我们在好好商量此事?”
“那在下就先下告退了。”耿纪见曹操依然有些犹豫,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但却只能闷闷退下。
看来耿纪在卫兵带领下,消失在营帐外,曹操还没有收回眼光,便听到戏志才道:“耿纪说的是真话,但这个消息却值的商榷,关键还是杨修身上。”
第86章战火重燃
“军师说的不错,只要我们能联系上杨修,耿纪所说是真是伪,便能一目了然,真相大白。如果这是真的话……。”曹操有些兴奋搓一搓手,激动的来回直跺步。
“主公不要高兴的太早,就算耿纪所说一切都是真的,但要火烧乌巢,同样难如登天。”戏志才此时显示出他的冷静,一盆冷水毫不客气的浇了下来道。
曹操笑了两声,止住脚步,愁眉不展表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两小眼光芒暴涨,傲然出声道:“要全歼何军十万人马,的确是力所不殆,但要破乌巢粮仓,却是轻而易举,虎豹铁骑、虎门卫、黄巾一千死士,足以担任此重任。某反而倒是担心我军精锐尽出之时,何晨全力猛攻官渡大寨,万一顶不住,大寨被破,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戏志才长笑一声,说不出的豪迈自信道:“官渡大寨乃是我军呕心沥心,集十万士兵之大成,外设土墙、钜鹿、绑马、木枪等等,第一道防线便足已让任何敢一试锋芒的敌人碰的头破血流。而土墙上又开无数垛口,里有藏兵洞、地道、翁门、箭塔等等,一应守城器械具全。而营寨虽然曲部分设,却营营相连,寨寨紧扣,宽可飞马,路如迷宫,无论哪个寨门受到攻击,我军便可短时间内相互支援。此大寨形如堡垒,森严紧凑,有如一只张开刺猬的老虎,哪怕何军如何彪悍,除非十倍以上士卒,休想一夜之间拿下。”
曹操听的连连点头,感慨声道:“军师行军布阵,兵法调度本领。整个中原恐无人能比肩。”
戏志才也不推诿,只是淡然一笑,接着开口道:“既然如此,主公还是想办法联系杨修吧,只不知道我军中是否有人熟悉他。不然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冒充此人。”
曹操正容道:“应当如此。”
“只是杨修目前身在何处。在哪个营里任职都是一无所知。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的到准确消息。而我们军中粮草,最多支持不过七日了。这时间上,我们等不起啊。”曹操有些烦燥道。
戏志才愣了愣神,他倒没有料到粮草会紧张到这个地步。开口就问道:“文若总督粮草,他那里出现什么意外了?”
曹操苦笑一声,缓缓道:“其实早在一月前,文若就言各地粮草调之一空,恐一时之间难收集多少,让本将军早做打算。为了不动摇动军,本将军一直强压住这个消息而已。”
戏志才脸色有些苍白,古井不波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道:“既然如此,主公当早做打算。是退是进,全在你一念之间,千万不到了那天,再仓促下决定。”
“恩。”
时间又过了两天。曹操依然举棋不定。进吧,消息没有确定,深怕这是何晨的一个陷阱。退吧,又感觉心有不甘,而且官渡一退,便深入自己腹地,颖川、陈留、东阿完全暴露何晨眼皮底下,加上粮草不继。兵无战力,被何晨一追。只怕兵败如山倒,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就这样全没了。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同时又收到一封信。
这信说是淳于琼让人秘密送过来的。曹操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大意就是说自己被何晨逼的走投无路,只要曹操举兵来攻乌巢,他愿做为内应,一把火烧了这个重要粮仓,并且献上一张乌巢军事分布图,以供参考等等。
本来曹操还在犹豫,但旗下一个军营因为粮食减半而发生哗变,让曹操狠下心连斩十余将官,并且从新分配口食后,感觉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随后把脖子一横,彻底下定决心,准备举精锐之兵奔袭乌巢。
贾诩的一系列连环阴谋,终于见到成效。
可怜的曹操,可怜的杨修,可怜的耿纪,可怜的淳于琼。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张阴谋大网,就如此悄无声息的笼罩下来,一个一个在不知觉中,被算计的通透。耿纪是真心想投曹操,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真要挑出毛病,也只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加上自己主观腻断而已。而曹操奸滑多疑,足智多谋,却因为被形势所逼,火烧眉毛,情急之下,行险一搏。就如当年许攸来投后,不顾众人反对,奇袭乌巢一般。而杨修、淳于琼更是悲催,无缓无故躺着也中枪。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九月十五日。
这场历经半年在反反复复拉剧持久战中,终于迎来一个决定性的时刻。
当天夜里亥时时分,官渡曹营大寨灯火通明。
中军大寨里,曹操一身戎装铠甲,满脸严肃表情,他高坐帅位之上,文臣、将领分列左右两侧。整个营寨静的落叶可听,一股沉重气息弥漫其中,久久不散。众将隐隐感觉今晚会有大动作,每个人肃穆中带着点点兴奋与不安。何晨北军强悍的出乎意料,要知道自曹操起兵以来,一直是胜多负少,横行兖、豫、扬、青四州,声势如日中天。但碰到北军,却一下陷入泥潭般,军师的奇谋妙计失灵了,将士武勇遭到更强的压制。到如今已更是谣言四处,说军粮补给出现严重不足,曹操可能会退兵了。
自古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做出决定的曹操,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无论是进退,都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出兵,还有一线生机;退兵,那肯定就是大败。曹操长出胸口一口浊气,平定自己纷乱的思绪,沉声开口道:“我军与何晨开战已近半载,旷日持久,劳民伤财,为了让三军将士能赶在年前与家人团聚,本将军决定今夜对何军用兵。”
果然,在沉静两个月后,又要开始打仗了。
……
九月秋老虎,别看是尾巴,却是整个夏天最热的七到十五天。
何晨光着膀子,露出强壮结实却伤疤累累的身体,坐在营寨的边口上,闷热的天气让他斗大汗水不停冒出来,草蚊围着他不停飞舞,趁何晨不备,狠狠扎上一口,却随后被巴掌一拍而碎。何晨虽然不停挥动手中扇子,却依然热气难挡。嘴里骂骂冽冽几句,然后看了看天上皎洁光芒的月亮,没有一朵云,一丝风。
“他妈的曹操,什么时候变的像娘们一样忸忸怩怩,老子功夫都做这么足了,还不偷乌巢?难道耿纪这家伙给吓破胆,或者是说戏志才、程昱等人看出什么破绽不成?再这样下去,老子什么事情也不干,坐等曹操无粮得了。”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因为心中不顺爽,何晨老是感觉有股邪火在心腔,想发泻也发泻不出来。
“主公,稍安勿燥啊,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你应该懂的。”贾诩却是不温不火,身上一点汗迹也没有,让何晨大为羡慕。
“再煮下去,青蛙还没熟,本将军就要成老鸭煲了。这鬼天气没风没雨,又闷又热,谁受的了啊?”何晨随手往胸前古铜色的肌肉上一抹,手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随手往自己大裤衩上抹了抹。
“反正这办法能成那是最好不过。万一曹操真的不上当,那也没什么,自主公出邺城进阳武,前后已经有半年左右,以曹操的物资财力,恐怕他现在不但是被丢在锅上煮,而且还被支上架里烤,估计他的日子,可比主公难熬的多啊,将心比心,主公怎么着也要降降火才是嘛。”贾诩乐呵呵笑着道,虽然听他语气像在开玩笑一样,实际上还是大大宽慰何晨受伤的心灵。
“主公……”就在这时候,郭嘉从远方急促促走来,声音显的有些焦虑。
“怎么了?奉孝为何神色匆匆?”何晨心里一沉,感觉有些不妙道。
“刚刚得到一个算是不太好的消息,刘表有动作了,五万大军现在围困襄阳已有半旬。”
何晨吓了一跳,直接从小椅子上蹦了起来,脸色有些扭曲道:“刘表怎么会在这时候出兵襄阳?文聘呢,有什么动作?”
郭嘉沉声道:“属下也是担心这一点,假如文聘死守南阳也就罢了,襄阳城高坚固,廖化虽然不算一流名将,但怎么也算是熟悉军务,深得为军之道,正常情况下,坚守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