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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卞秉热血沸腾,大声应道。
盖俊部骑士闻听军令尽皆收弓,排列整齐,进入三千步始加速,一千步再加速,五百步继续加速……蹄声如雷。
“轰隆隆!”
“轰隆隆!”
“肩并肩……竖盾……竖戟……弓弩准备……”最后关头,波才总算抽调出数千亲卫军布好阵势。
趁着黄巾军注意力转移之际,傅燮、麴义带领铁骑直插黄巾左翼。
“轰隆隆!”
波才顾不得理会傅燮、麴义,瞪着灯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二百五十步,即将进入黄巾军射程范围,波才呼吸猛然急促,心脏怦怦跳动,几有窒息之感,就当他高高举起手臂,即将发令时,汉军骑兵忽然转向,在黄巾军面前绕出一道夸张的弧线,扑向右肋。
波才手足冰凉,大滴大滴汗珠顺着发根滚落。
黄巾右军陷入一片混乱,当汉军铁骑以雁行阵冲至百余步内,才勉强组织起弓弩手。汉骑头戴兜鍪,身披玄铠,唯有脸部无防御,面对漫天箭雨,汉骑纷纷抬起左手挡在面部,他们左臂上无一例外绑着一面小盾。骑兵盾又曰旁排,多以木制为主,以藤条皮革缚于左臂。然而汉军防备如此周全,依旧不断有人坠马,被身后的同伴踩成肉酱。
挺过一轮箭雨,有艺高人胆大者如盖俊、贞良,百步驰马飞射,慢慢地,人数增至数十人,数百人,冲至五十步,数千支长箭划破空气,带着呼号声贯入敌阵,黄巾军前排长戟士瞬间倒下数百人,阵线露出缺口,不等对方补充上来,飞箭又来,中箭者不计其数,缺口更大了。
汉骑中军猛然发力,脱群而出,两翼渐渐收拢,由适合驰射的雁行阵变成突击用的锥形阵。锥头乃是射虎营三百亲卫,这些人不仅身着重铠,连坐骑也披着甲具,马矟如林,奔驰推锋。
“轰隆隆!”
一声仿佛能够把天震塌的巨响后,黄巾军如波开浪裂,纷纷朝两边散去。
杀入重围,陈彪、车儿随着盖胤冲在最前方,三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所过之处,无有全者。胡封、庞德紧随其后,庞德仅十四岁,年纪虽轻力气却长,暴喝连连,大刀旋舞,挡住前路之人尽被砍翻在地,转眼间已斩四五人。
杨阿若从腰间取下狰狞鬼面带在脸上,左矛右刀,浴血厮杀。杨阿若是酒泉最著名的游侠,由于容貌清美不足以震慑对手,就从羌人朋友那里要来一张羌人祭祀敬神时佩戴的面具,自此以后,杨阿若每战必戴鬼面,因他名丰,绰号又曰鬼丰。
贞良弓马娴熟,是和盖俊一样能够双手熟练开弓之人,他骑在马上左右驰射,全无死角,箭矢如电,每一次闪烁,就代表着杀一人。自入了战场,他的手几乎没有停下过,论及杀敌数量,绝对数第一,甚至一名黄巾将领也折在他的手里。
亲卫曲三百,尽是凉州勇士,不遑多让,仿佛飓风一般刮过,所经之处,残肢乱飞,头颅落地,尸体成为一堆碎骨烂肉,地上芳草涂满妖冶的红。其后射虎、落雕两营顺势而入,踏过血肉模糊的阵地,刀矟交辉,弓弩呼号,肆意砍杀,吞噬生命。
由羌胡组成的落雕营战士勇猛无比,完全是采取亡命打法,时常出现身中无数刀的胡人挥舞兵器嗷嗷嚎叫着扑向满面恐惧的黄巾军。射虎营个人勇武或许不如胡人兄弟,但他们通过协同作战,杀敌效率远远在射雕营之上,这就是两者的区别。
汉骑就像一条钢铁长龙,游弋于黄河,只不过激起的浪花是红色的而已。
黄巾军北面是汉军步卒,东面是麴义、傅燮骑兵,西面是盖俊骑兵,三方同时施压,黄巾阵型不住向南靠拢,而南边,正是波才及其亲卫军所在地,波才顿时明了对方用意,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两刻钟后,轰的一声,黄巾军崩溃了,海啸一般涌向南方,亲卫军一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有人坚持不退,但更多的人或迫于无奈,或随波逐流,被迎面而来的同伴裹挟着向南逃去。
“完了!”波才痛苦的呻吟一声。
“波帅……快走……”周行冲着波才坐骑狠狠甩一鞭子,战马吃痛,带着波才窜出,周行带领二百余骑尾随马后,一路狂奔。
骑兵什么时候杀敌最巨?毫无疑问是对方逃跑,把背露出来的时候。
一声声苍凉低沉的号角声,盖俊部一分为二,沮渠元安率领落雕营破阵而出,沿途驰射,黄巾军此刻只顾逃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逃亡路上躺满了被射杀的尸体。盖俊则带领射虎营在黄巾群中纵横穿插,黄巾军就像被割的韭菜成片成片倒地。
另一侧傅燮、麴义亦展开追杀,他们苦战一日,筋疲力尽,有些战士累得实在举不动刀矟,却不愿落于人后,驱动战马撞飞踩碎跑在前面的人。而汉军步卒也开始了全线追击,一些凉州人、关中人嫌身上铠甲沉重,拖累速度,卸下铠甲,赤膊上阵,一边呼喝,一边追敌,很有几分当年秦人的风格。
长史梁衍开口道:“中郎,敌有远遁之心,当不遗余力,而我方久战疲倦,兼且胜利,未必有对方坚韧啊。”
皇甫嵩深以为然,谓长子皇甫祚道:“令人告知蛾贼,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功亏一篑
黄巾军是由同乡邻人、父子兄弟组成,打仗时杀一人而激众怒,不死不休,然而一旦打败仗,又会引起连带效应,往往是一人弃械,全家乃至全族全乡投降。
黄巾军跑出七八里,从五万人锐减到不满三万,其余不是被杀就是投降。波才望着近在咫尺的大营,绕营而走,他不敢进去,一旦入营被汉军围住,就是瓮中之鳖。同时也不敢弃众而逃,目标太大了,绝难逃过汉军的追杀。
汉军步卒一连追杀出十里才停下,俘敌两万余,旋即回身破黄巾大营,此时黄巾大营内只有兵两三千,老弱妇孺四五万,勉强抵抗一下就降了,所获辎重极多。
傅燮、麹义止步于二十里,唯有盖俊部锲而不舍。
波才忧心忡忡,心知再这么混乱的逃下去,必是全军覆没之局,绝无侥幸逃生之理。周行咬碎钢牙,一拨马头,直向身后,数十名亲卫骑士一怔,尽皆相随。
波才抬了抬手臂,最终无力地垂下。
周行策马来到逃亡大军后侧,奋力吼道:“兄弟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左右是个死,不如和对方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周行亲卫齐声高呼。
黄巾逃兵闻言脚步一缓,拉风箱似的气喘,回头向后望去,只见那些落在后面的黄巾将士不是被射死就是被砍杀,尸体密密麻麻铺在地上,看不到尽头。浑身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后面之人被杀光,就轮到他们了。
周将军说得不错,左右是个死,不如和对方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上千黄巾将士同时发出一声呐喊,并随着周行向汉兵杀去,沿途不断有人转身加入大军,冲到汉军前,已聚众超过三千。
“勇气可嘉。”盖俊叹道,也仅仅只是勇气可嘉而已。
“杀……”
“呜呜……”
随着盖俊一声令下,号角猛烈吹响,战马纵横奔腾,席卷向而至。黄巾军人人悍不畏死,大呼搦战,以命换伤,被杀光一茬马上又冒出一茬。
“杀……”周行高举长戟,直奔射虎营大旗。
盖俊搭弓上箭,却对贞良摆摆手,贞良心领神会,弓拉满月,一声弦响,一抹乌光带着凄号疾射向周行。
周行下意识摆头,箭羽擦耳飞过,钻入身后亲卫咽喉,尚未喘口气,又一束乌光袭来,劲力之猛,拿捏之准,让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叫声喊到一半戛然而止,脸颊中箭落马。
盖俊收弓而笑,心道:“战阵间射杀大将,真爽!云长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岂不是更爽?唉!可惜咱没那份本事。”盖俊笑容忽而一僵,他发现波才趁汉军被缠住的工夫,正在组织逃兵,整军排阵。
“呜呜……”
号角声再起。
沮渠元安听到号角声,立刻率领落雕营放弃驰射,改为斜插敌侧,关羽为锋,马蹄隆隆有如暴雷,几欲震碎耳膜。
“轰隆!”
挡者无不胸骨粉碎,内脏破裂,黄巾军被拦腰而斩。
大将即死,又被汉骑夹击,冲在最前方的黄巾军惊恐尖叫,轰的一声作鸟兽散。
汉骑杀散黄巾兵,那边波才也堪堪排好方阵,严阵以待。
盖俊谓左右道:“这波贼真有几分手段,换了我未必会比他做得好。可惜啊……”
波才一脸失望及痛苦,汉军没有像预想中的杀上来,而是停在一箭之地外。
僵持……
汉兵纷纷跳下马,从马鞍侧方的袋中取出干糒、肉干,走到阵前享用,他们出战前一个时辰已经吃过,但他们知道黄巾军打了一天仗,还饿着肚子,因此故意馋对方。
腹鸣与吞咽口水声此起彼伏,黄巾战士瞪大眼睛看着汉军朵颐大嚼,时而舔舔干裂的唇,一脸渴望。
波才一声叹息,传令道:“后军变前军,撤!”
盖俊军行在黄巾军侧方,始终保持着一箭之地,不疾不徐。没有哪位骑兵主帅会傻傻的冲击甲士及长戟弓弩组成的方阵,他不急,该急的是黄巾军,这种行军速度和龟爬一样慢,后面的汉军天黑前就能追上来。
既然盖俊知道,黄巾军岂有不知之理?
行出数里,黄巾军方阵先是骚动,继而混乱,最后出现逃兵,一个、两个、三个……再次崩溃,争相逃跑。
这一次,就是神仙也难再聚合黄巾军了。
盖俊怕波才弃军逃跑,使关羽率羌曲五百人脱离大队紧紧盯住对方,其余则追着黄巾军屁股后面砍。
又数里,黄巾军或降或死,只剩下三千人还在狼狈逃命。其中被杀者不多,更多的是降者,被甲持兵狂奔数十里,大部分人已经累得迈不开腿了。
盖俊疑惑不解,对方为何还要逃?他们真的以为能逃掉吗?黄巾军发出的震天欢呼声惊醒了他,盖俊的疑惑很快消失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出现在远方。
“这、这是潠水,该死,我怎么就把潠水给忘了。”盖俊气得几欲抓狂,潠水是颍水的分支,经汝南郡入颍川郡,至颍阴县而后转向北方。盖俊送好友陈嶷返乡,回来时路过颍阴还翻越了这条河。其实也不怪他想不起来,这里又不是颍阴,而是从未到过的汝南地界。
“吹号,不惜一切代价围杀黄巾军,不能让对方过河。”
“呜呜……”
潠水近在咫尺,只要过河就安全了,体内干枯的力量又重新涌出,黄巾将士争先恐后的狂奔。
“呃啊……”一名黄巾军被战马撞飞。
“呃啊……”一名黄巾军被大刀砍杀。
“呃啊……”一名黄巾军被马矟刺穿。
“呃啊……“一名黄巾军被箭矢射中。
虽然不断有人被杀,但更多的是不管不顾,埋头冲刺。
“波帅,你快渡河,我等为波帅阻住来敌。”
说罢,百余亲卫骑士在亲卫首领的带领下义无反顾杀向旁边虎视眈眈的关羽羌曲。
波才深深地看了一眼追随自己数年之久的亲信,策马直奔数十步外的潠水。
望着舞刀而来的黄巾骑士,关羽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在他周围,尽是嘣嘣弦响,不绝于耳,由于对方全身披甲,羌人专挑面部、坐骑下手,一阵人仰马翻,黄巾骑士冲至二十步内,已是不满三十骑。
关羽大喝一声,跃马扬刀,两颗人头同时飞离颈部,鲜血四溢。同时左手抓住刺向自己的长戟,用力一送,持戟者被戟杆戳中胸部,翻身落马。
羌曲十余倍对手,交锋仅一合就杀光了黄巾骑士。
“噗通!”
波才强行御马冲入河中。
“噗通!噗通!噗通……”
不一会,黄巾将士也来到岸边,像下饺子一样跳进河中,手脚并用游向对岸。
“射,全部射杀……”
盖俊怒不可遏,纵声狂吼。
黄巾军能够躲避汉骑重重围杀而入河者不满一千五百人,能游到对岸的,甚至不满千数,余者皆被汉军射杀,河中浮尸处处,潠水被染成黑红,夕阳照射下,平添几许凄凉。
波才爬上岸,猛然回首,深深凝视着双目火红的盖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度颍水
波才脸色涨得紫红,额上青筋暴跳,瞪着河对岸的盖俊,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波帅,你先走,我与兄弟们守在岸边。”一名黄巾将领说道。话语既出,近千黄巾将士举兵相应。能够负甲奔跑数十里并游过河的,大多都是波才亲卫军,黄巾军与汉军激战一日,亲卫军大部分时间在后方待命,体力自然不缺。如今为了使主帅逃脱,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留下。
波才微皱浓眉,黄巾将领又道:“波帅放心,一旦天色暗下来,我们就趁黑逃散,汉军绝对抓不到我们。”
波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率领五六骑向南而去。
沮渠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