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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打定了主意,于玄自然就要一尽下属的职责。见马汉业已离去,他放低声音向关平提醒道:“关将军,马汉与刘晙皆是刘璝心腹之将,不可轻信。马汉劝降刘晙一事,恐其中有诈,还望关将军慎思。”
关平打量了于玄片刻,突然微笑了起来,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于县令好意,关某已知,我自有主张!”
见关平模样,于玄已知不需自己再多说什么。
关平引无当飞军2000人,并收编的降卒近4000人,以降将马汉为前驱,急行两日,赶抵绵竹城北5里。
征得关平同意,马汉单骑入城,游说绵竹守将刘晙归降。
此时,绵竹城内正被一片疑云所笼罩。
由于关平的进军实在太过迅速,从涪城逃出的溃兵甚至来不及向绵竹城示警。直到关平军距离绵竹不到20里时,刘晙才得到大队“自家”兵马急行而来的讯息。
让刘晙困惑的是,此前并没有得到什么兵马调动的消息。
就在这时,马汉入城了。
……
“什么?”刘晙面色剧变,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好友,“江油、涪城都失守了?这么说,城外的是敌军?”
马汉沉重地点了点头。
“正之,你莫非业已投敌,此次入城是为劝我降敌?”刘晙骇然说道。
“我岂是那种反复小人!”马汉勃然作色道,“我虽降敌,却只是诈降。正是想借此设计,击破这一路敌军。与我同来的敌将,正是汉军大酋关羽的长子关平,只要能擒获了他,肯定能逼迫张飞撤军。”
“若如此,你我兄弟便成大功之臣!”刘晙化嗔为喜说道,“不知正之有何妙计?”
……
……
等候了一个时辰,马汉出城回报关平,称经过自己苦心劝说,刘晙终应允献城归降。
关平大喜,当即引军至城下受降。
绵竹北城大开,守将刘晙引百余军卒出城一里相迎。
对刘晙大嘉夸赞厚慰之后,关平接过了对方奉上的印信,端详了片刻,突然询问道:“城内伏兵可曾准备妥当?”
先前见关平丝毫未做怀疑,刘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正偷偷与马汉交流着眼神,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发问,完全是下意识地回道:“一切皆准备妥当!”
话一出口,刘晙和马汉立即面色大变,惊觉计划已经败露,愕然抬头看向关平。
关平已将印信扔给了身后亲卫,右手摁在腰间配剑柄上,冷笑着看向两人。
对视一眼后,马汉、刘晙同时拔出腰间配剑,怒吼着一左一右攻向关平,想要擒贼擒王。
轻哼一声,关平不退反进,欺身直插马、刘二人的空隙处。
距对手剑锋不足一步时,关平身体微沉,躲过马汉的剑势,左手势如迅雷地一把擒住刘晙持剑的手腕,顺势一带,剑锋准确无误地自马汉的咽喉处划过。随即,在一片骇然的目光中,关平左腿猛抬,重重地捶击在刘晙的腹部。巨大的力道,立时让对方疼痛得蜷曲栽倒在地,宛如一只垂死的河虾。
将夺下的配剑重重地刺入身侧的地面上,关平冷眼睨视着那百余名不及反应刘晙士卒,沉声喝令道:“拿下!”
早有准备的飞军士卒一拥而上,将那百余人淹没。
一旁的地面上,吼管处鲜血激喷的马汉仍在做最后的抽搐,神采渐失的眼眸中蕴涵着无限的惊骇,身体的动作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静止下来……
主将刘晙受擒,绵竹城内所做的埋伏已全然失去控制,在城门不保的情况下,促不及防的守军只进行了简单的抵抗,就明智地选择了弃械投降。
绵竹告失之后,通往成都的一路上,除雒城外,再无坚实的屏障。身为西川核心的成都,已经全然暴露在吕蒙的兵锋之下。
……
而此时,成都城正沉浸于一片轻松喜悦之中。
战事已经进行了近一月,看似强大的荆州军全面受阻。孟达、吴懿、杨怀凭借地势之利,以寡敌众,楞是让号称十余万的荆州大军难以寸进一步。
因战事而起的恐慌逐渐地消散之中,刘璝更是洋洋自得,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以示庆贺。
惟有黄权、王累、秦宓等人对战事的迟滞不前大感失望。
就在这一片喜悦中,广汉太守费观并雒城(广汉郡治)守将高沛十万火急,快马流星来报——一部荆州军,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有多少兵马,业已攻克绵竹,正在朝雒城进击。雒城仅仅只有守军5000余人,费观极为担忧无法固守,急请刘璝增兵救援。
快马抵达成都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由于西川内部的流言尚未消除,人心还不安定,刘璝严令城门校尉夜间不得开启城门。信使苦苦哀求了一个时辰,都未能进到城内,甚至还被守卒嘲笑以谎言诈城。
战事的顺利,让这些守卒根本无法相信雒城告危的噩耗,只当是个玩笑。
心焦如焚的信使苦苦请求,仍然不得门而进。
最后,还是城门校尉马玉恰好巡城到此,知道了情况后,察觉不对,才违令打开了城门。
进到城内,信使却还是没有机会面见刘璝。其时,刘璝正在刺史府内大宴群臣,谈笑风生。
还是在马玉的帮助下,信使才得已突破刺史府守卫的阻拦,来到觥槲交错的筵席上。
“启禀镇南将军(刘璝在许昌朝廷拜领镇南将军一职),绵竹失守,雒城告急,费太守请求发兵增援。”汗流浃背的信使,跪在厅门处,连喊了六、七声,才引起人的注意。
靠近厅门的官员面色大变,急忙招呼厅内的乐舞停下来。
“谁在厅外喧哗?”察觉到异常,刘璝很是不满地呼喝道。
信使也不起身,以双膝移动,来到厅正中,长身伏地行礼后,从怀中掏出一卷简书,高举过头,大声禀报道:“启禀镇南将军,绵竹失守,雒城告急,费太守请求发兵增援。”
“啪嗒!”“啪嗒!”“啪嗒!”十数只酒爵和筷箸从主人的手中跌落,碰撞在桌案、地面上,酒水洒了一案一地。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样的奇特寂静之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名信使,有些人甚至张大嘴巴,忘记合起来。
“你……你说什么?”刘璝楞了楞,略显艰难地说道。
信使再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厅内,立时有如鞭炮炸开了一般,惊呼声一片。雒城距成都仅只百里之遥,其间又无险要可凭,如果敌军当真攻到雒城,成都也就等于失去了保障,正犹如一位全身上下只挂寸缕的美女,完全暴露在饥渴的色鬼面前。
“这不可能!”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刘璝腾地站了起来,厉声狂吼道,“你究竟是何人所派,竟想以此来蛊惑人心。
来人,来人,将他推下去斩了,斩了……”
信使满面愕然,不敢想象自己辛苦传讯,居然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时,还是张松较为冷静些,他先劝阻住刘璝,再取过信使手中的帛书,迅速地浏览起来。
只看了几眼,张松已经分辨出这确实是出自费观的手笔,急书的内容显然不假。
从张松的面色变化上,厅内群臣已知道这条噩耗的真伪,一个个惶惑不安地轻声交流着。
王累看向黄权,恰好也碰上了对方的目光。对视片刻后,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疑惑、费解,甚至还有那一丝丝的欣喜……
……
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宴席草草收场,得到如此震惊的一条消息,所有人都失去了饮宴的心情。
很多人或许将彻夜难眠,他们要思索为何战局会在一瞬间乾坤突转,更必须思索自己及家族的出路——究竟是与刘璝一条路走到底,还是改换门庭,投迎新主。
这一选择必须尽快做出,尤其是选择改换门庭。毕竟迟投不如早投,主动投靠肯定要比被动投靠要有利。
第一百七十章(下)
议事厅内传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剑阁、涪城、绵竹……有这么多城关险要,居然让荆州军攻到雒城,几万兵马难道都是摆设不成?”刘璝气极攻心,失态地吼叫道,“吴懿、马汉、刘晙他们,是不是已经投降了刘备?”
两盏茶的工夫,刘璝除了怒骂守军无能,就是喝问为何荆州军能够攻到雒城,甚至还怀疑起吴懿等将是否已经背叛,而真正有意义的问题——如何拒敌,却一句也没有涉及。
这样失态的表现,不要说黄权、王累等人心中暗暗冷笑嘲讽,就连张松也看不过去,出声提醒道:“为今最要紧的,还是商议如何退敌……”
“敌情不明,也不知有多少敌军,由何人统领,空谈退敌,又有何用?”刘璝连张松的脸面也不顾,大声呵斥道。
张松面色一滞,忍耐住自己的性子,继续进谏道:“且不管敌军有多少人,当务之急是要守住雒城。增兵雒城一事,耽误不得片刻!”
“成都城内也只有不到两万兵马,再派出一部增援雒城,岂不是要让成都形同虚设?”刘璝连连摇头,反驳道,“成都城坚壁厚,但要坚守,不惧敌军来攻。
以我之见,还是急招各路兵马回援,以破敌军!”
听了刘璝这话,张松面色微变,连连苦谏,希望对方能打消这个消极无比的应战策略。努力了许久,张松才让刘璝松了些口——距离较近些的孟达军将被招回成都拒敌,而刘璝也应允派出5000人增援雒城。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口,但黄权却知道张松的提议无疑是正确的——一旦雒城告失,想要守住成都并不是刘璝想象的那么简单。
诚然,成都有坚城高壁,更有近两万驻军。但由于多年未遭遇战火洗礼,成都的士民对战争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脆弱。
此外,刘璝对西川的掌控本来就不稳固,又有刘备方的细作不时地煽风点火,也就是依靠最近战事上的“顺利”,才不至于引发出骚乱。但所谓的战事顺利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黄权敢肯定,到明天一早,荆州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到时成都势必乱成一锅沸粥。在民心、军心极度不稳的情况下,想依托成都的坚城展开防御,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正如张松所言,最明智的应急之策就是不惜代价增援固守雒城,拒敌于成都之外。
不过,黄权自然是不会去提醒刘璝的。
……
散议之后,王累直接登上了黄权的车辕,随其一同来到主簿府。
进到书房后,黄权挥退了仆婢,与王累对面坐下。
“公衡,没想到还真被你猜对了,这里面果真另有玄机……”王累大为兴奋地说道。
黄权先是点点头,随即神色复杂地说道:“可是,荆州大军究竟是如何来到得雒城?不说剑阁天险,就是涪城、绵竹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更奇怪的是,此前竟一直没有消息,居然直到荆州大军将至雒城时,才被发觉。
士连不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么?”
王累沉吟片刻,猜测着说道:“莫非吴懿、马汉等人当真投靠了荆州大军?”
“这似乎也不大可能!”黄权微微摇头,“且不说马汉、刘晙都是刘璝的心腹,就以吴子远来说,他与庐江朝廷并无交结,家眷老小又都在成都,而且扼剑阁天险防守无忧,怎么会轻易地改弦更张?”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荆州大军是飞进来的?”王累愕然地说道,“皆称征西大将军张飞用兵如神,难不成他真有鬼神之能?”
黄权没有回答,起身到房内的书桌上翻来找去,寻到了一张地图,摊放在几案上。
王累拿过一盏油灯,放置在地图之上。
仔细地在地图上搜寻着,黄权眉头深深蹙起,许久之后,才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士连,你看荆州军会否走的是这条路……”
王累楞了楞,半晌才会过意来,诧异地说道:“这是……阴平栈道?!
这不可能!阴平栈道行走难比登天,莫过军伍,就是山中猎户药民也无法安然渡过。况且,阴平栈道已经有十来年没有修缮过,是否还有都成问题,连地图上都没有这条路。”
“这倒也是!”黄权缓缓点头,略显失望地说道,“700余里的阴平栈道,就算能通过,至少也得有一个月,时间上也不够。难道张飞真有神鬼之能?”
近一个月战事上的平庸表现,令身为西征大军主帅的张飞的用兵才能,大遭西川文武的怀疑,刘璝、张松等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嘲讽诟病,直称所谓的“威震华夏”不过是浪得虚名。黄权、王累等人也逐渐由希望变失望、无望……
谁料曾想,所有人都被欺骗了。在三路大军寸步难进的伪装下,一支奇兵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到雒城。令人震惊之余,更多出无数敬畏!
“此事只需刘璝、张松等贼操心便可,我等不必费心思索。”王累突然转沉默为兴奋,“公衡,此事于我等是极大的良机。
城内人心大乱已无可避免,正可乘乱行事,联同忠挚之士,一举诛除刘璝、张松等贼,为季玉公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