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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心中一怔,他这才意识到,刘璟紧急离去必然是发生了大事,极可能是州牧想杀刘璟而未遂。
他沉思一下问道:“可是州牧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考虑过了,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回禀州牧,这样做固然是可以毁掉刘璟的名誉,但江夏人却相信这不是真的,他们认为这是为了交换战俘,这样做的直接后果便是江夏独立。
不仅如此,很可能长沙郡也保不住,然后南方四郡,后果相当严重,州牧以为丢失荆州大半疆域,换来一个刘璟的名誉损失,是否合算?”
刘表没有吭声,这就是他内心的矛盾所在,公开刘璟勾结江东,打击他的声誉,将有效阻截他谋取荆州牧之位。
但另一方面,他和刘璟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刘璟必然会割据江夏,会在江东的支持下,攻占长沙郡和零陵等南方四郡,这个损失将是荆州无法承受。
刘表不得不权衡其中利弊,而刘先的劝告无疑使他内心天平偏向了谈判,况且儿子在刘璟手中,他也有一点投鼠忌器。
刘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终于决定放弃公开刘璟秘密,便点了点头,慢慢坐下来,拆开信看了一遍,刘璟在信中承诺,回江夏后将把刘琮放回来,但要求他保证路上安全。
刘表知道刘璟指的是张允,不过张允已经在来襄阳的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关键是刘璟肯放刘琮,这是他最关心之事。
刘表一颗心放下,又继续向下看,在信的最后,刘璟提到希望荆州使者来江夏,共商江夏前途,这句话令刘表精神一振,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但一转念,刘表又明白过来,刘璟之所以没有翻脸,愿意继续谈江夏之事,并不是看在自己是他伯父的情面上,而是看在荆州牧的份上,说到底,他还是想谋荆州牧之职。
刘表心中又忍不住有点恼怒起来,但这一次他克制住了,沉思片刻,对刘先道:“坐下吧!我们商量了一下江夏之事。”
有些事情不用说破,刘璟既然是请刘先送信给刘表,就是暗示由刘先来江夏谈判。
刘表自然心里有数,刘先属于中立派,他确实是最合适人选,不仅刘璟认识他,他刘表也认可刘先,谈判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
刘先也是心知肚明,他要当这个中间桥梁了,他并没有推辞,欣然点了点头,坐下来笑道:“州牧,我建议我们先从江夏太守谈起。”
……
陶湛半夜被刘璟派人接走,黄月英只知道襄阳出了事,但具体出了什么事她却不知道。
她心中为陶湛担忧,偏偏孩子晚上又哭闹几次,让她一夜都睡不好觉,一直忙碌到天亮。
天刚刚亮,黄月英忽然被院子里的一阵响动惊醒,随即听见老家仆禀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黄月英一阵惊喜,连忙起身走出房间,只见院子里竟铺了一层白茫茫的雪,她这才知道原来下了一夜的雪,但此时她已经不关心下雪,她只关心丈夫。
这时,诸葛亮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走进了院子,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人,也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两人一样的打扮。
一进院子,诸葛亮便笑道:“娘子,有没有热汤,走了一夜的路,又冷又饿,可遭罪了。”
“看你,晚上怎么不找地方休息过夜,白天再赶路不行吗?”黄月英听丈夫跑了一夜的路,不由有些埋怨。
后面男子歉然道:“大嫂,这件事都怪我,我一心想来襄阳住宿,结果错过了宿头,只好赶了一夜的路。”
黄月英见此人颇为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似乎没有见过,便笑问道:“夫君,这位是?”
诸葛亮拍拍脑门笑道:“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董休昭,南郡枝江人,我和他父亲关系很好,不过他们已经举家搬去蜀中,在蜀中我就是住在他家里。”
年轻男子连忙躬身施礼,“在下董允,给大嫂添麻烦了。”
黄月英笑着回一礼,“欢迎董公子来做客!”
这时,丫鬟从书房里出来,“夫人,火盆已经点好了。”
黄月英连忙笑道:“夫君,快进屋吧!烤火暖和暖和,我去给你们端热汤。”
“阿果怎么样了?”诸葛亮又问起自己的女儿。
“她睡得正香甜,夫君等会儿再去看他,先休息一会儿。”
诸葛亮点点头,和董允脱去蓑衣斗笠,进了书房,两人搓搓手,在火盆旁坐了下来,想到昨晚之事,董允不解地问:“孔明兄,你觉得昨晚究竟是出什么事?”
诸葛亮和董允在半夜赶到襄阳,准备在襄阳城外住宿,不料襄阳城外布满军队,不准他们靠近襄阳城,他们只得走夜路回隆中。
诸葛亮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神仙,离开襄阳两个月,怎么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问我,我又问谁?”
“夫君可以问我!”
黄月英端着朱红漆盘走了进来,漆盘里是两碗熬得浓厚的肉汤,热气腾腾,正是驱寒上品之物,她跪坐下来,将肉汤放在两人旁边的小桌上,又笑道:“你们想知道昨晚襄阳发生什么事了吗?”“娘子怎么会知道?”诸葛亮心中微微一愣。
“因为我们家昨天来了一个客人,正好和这件事有关。”
黄月英神秘地对丈夫一笑,这才慢悠悠道:“昨天陶九娘来我们家里做客,本计划多住几天,但昨晚半夜发生了紧急之事,被士兵接走了。”
董允不知道陶九娘是谁,但诸葛亮却知道,他立刻反应过来,“莫非昨晚是刘璟出事了?”
他见董允一脸茫然,连忙给他解释,“陶九娘便是柴桑陶氏之女,和月英关系极好,她同时也是刘璟的未婚妻。”
董允恍然,原来是刘璟的未婚妻,他沉吟片刻又问:“听说刘璟在江夏大胜,击败江东军主力,他应该是来襄阳述职,怎么会发生昨晚的紧张事件?”
董允身在蜀中,虽然也知道一点天下大势,但对细节之处却不甚了解,诸葛亮却心中明亮如镜。
他摇摇头叹息道:“因为刘璟是刘表之侄,他在江夏的势力扩张,影响到了刘琦和刘琮的利益,估计是谈判破裂,或者蔡瑁从中作梗,撺掇刘表借机除掉刘璟,无非就是这两种可能。”
董允也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恐怕荆州会发生内乱了。”
“只要刘表还在,内乱倒不至于,但他最近两年有点昏庸,屡出昏招,把刘琦封去南郡,把刘璟封去柴桑,把刘磐封去长沙,造成了事实上的地方强势,从古自今,地方强而朝廷弱,取乱之道也!”
“其实我觉得刘表也没有办法,荆州世家强大,刘表是想用宗族来压制世家,他也煞费苦心,或许这也是一条掌控荆州之路。”
“不是!”
诸葛亮摇了摇头,“问题不在这里,若荆州是初汉,天下一统,这样做倒也无妨,可关键是荆州大敌在外,东有江东,北有曹操,这种情况下,只有将整个荆州的财力、物力、兵力聚集于襄阳,握紧成一个铁拳,这样才有外御敌辱,内保疆土的本钱,可现在财力、兵力分散,一个铁拳变成了五根手指,何以御曹操?”
“可江东不是防御住了吗?”董允笑道。
“刘璟是例外,说老实话,他比刘琦、刘琮要强得太多,他若为荆州之主,倒有一线希望。”
旁边黄月英笑道:“我听说刘璟要在江夏办书院,只有百余名额,待遇优厚,而且是由鹿门书院协助,你们两位有没有兴趣去一趟江夏?”
诸葛亮摇摇头,“我刚从外面回来,已筋疲力尽了,可不想再跑,休昭若有兴趣,不妨去看一看。”
董允也笑道:“书院去不去都无所谓,不过我打算去江东游历,路过江夏,可以顺便一游。”
……
第221章 夏口谈判
夏口,寒风刮过长江水面,卷起一片片浪花,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三九季节,江面上的船已经不多,大部分渔船都已靠岸停歇,江面上偶然出现一队长长的商船。
这时,一艘五百石的大船出现夏口镇外的江面上,船头上,荆州别驾刘先正背着手注视着远处的夏口镇。
他忽然惊讶地发现,夏口似乎正在筑城,上万人在江边担土扛石,格外的忙碌,一个城池的轮廓隐隐已经出现。
刘先顿时有了兴趣,回头吩咐道:“靠岸停泊!”
大船缓缓靠岸,夏口的码头上也停满了船只,大多插有陶家的双鲤旗,船上满载着粮食,刘先上了岸,顺着小路上了黄鹄山。
黄鹄山也就是后来的武汉蛇山,此时山头已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山顶上还没有黄鹤楼,只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哨塔,可以远远眺望大江。
站在山顶上,刘先看得更清楚了,新城的轮廓呈现在他眼前,周长约二十余里,将整个夏口镇包围在其中,墙道的地面已夯实,西面城墙的基石也已经铺好一半,有近三万名民夫和士兵忙忙碌碌,看这个架势,估计到明年春天时,新城就将筑成。
“请问……”
刘先找到两名正躲在山上休息的民夫,上前拱手笑问道:“夏口筑城开始多久了?”
两名民夫正坐在一块大石后聊天,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问他们,吓得两人跳了起来,见来人穿着官服,更吓得跪下连连磕头,“我们不敢偷懒,马上去干活。”
刘先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不用害怕,我是从襄阳来,刚下船,问你们几句话。”
两名民夫听说他是刚下船,惊魂稍定,一名年长者答道:“回禀使君,筑城有二十天了。”
“哦!你们都是本地人?”刘先又笑问道。
“我们是武昌县人,秋收后就来这里干活了,不来不行啊!”
“这是为何?”
两民夫对望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们是黄家佃农,靠租种黄家土地为生,后来军队来到我们家中,命我们冬天服劳役,否则土地收回分给军户,没办法,只好来了,不过好在不用自带干粮,这边管饭,管饱,还不错。”
刘先点点头,荆州民风散漫,一味施仁政未必有效,宽严相济方是施政之道,以前黄祖就是这样做,刘璟并没有因为憎恶黄祖而唱反调,也继承了黄祖的江夏施政策略,这倒也不错。
这时,一名士兵从哨塔下来,直接跑到刘先面前,拱手笑道:“这位使君是来找我家司马吧!”
刘先听出士兵话中有话,连忙应道:“正是,难道刘司马在这里?”
士兵一指山脚下最忙碌的一群人,“使君看见没有,身材最高的那位,就是我家司马!”
刘先眼睛不好,加上距离太远,他模模糊糊只看见一群人,但士兵不会骗他,刘先心中大喜,原来刘璟就在夏口,幸亏自己靠岸看一看,否则就白跑武昌一趟了。
他连忙带着几个随从寻路下山去了。
……
刘璟从襄阳回江夏已经是第十天,早在他刚接手武昌之际,便命廖化和伊籍前来夏口筑城,夏口扼长江和汉水,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从前年开始,黄祖也逐渐将江夏军队和物资向夏口转移,使夏口的战略地位愈加凸显。
更重要是,柴桑大战后,江东在三四年之内都无力再西征,江夏最大的威胁已不是江东,而是来自西方,不管是襄阳还是南阳曹军,都将成为江夏的最大威胁。
在更深层次的战略考虑上,将江夏的军政中心迁到夏口,将有利于江夏军控制汉水、谋取襄阳。
刘璟来夏口视察已经三天了,他对筑城的进度还算满意,这次筑城,不仅动员了近三万民夫,同时还将从彭泽换回来的四千余荆州军战俘也一起投入筑城中,按照计划,在明年二月前筑城完成。
刘璟正和几名工匠商讨城门的高度,这时,廖化在远处叫他,“司马,襄阳来人了!”
刘璟回头,一眼看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刘先,他心中顿时大喜,刘表果然是派刘先来谈判。
当时刘璟派士兵去给刘先送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刘先中立派,他既不偏向刘琦,也不偏向刘琮,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对这两位公子都不感冒,那对江夏谈判将极为有利,至少他会理智面对江夏的崛起。
刘璟连忙迎了上去,抱拳施礼笑道:“刘别驾,别来无恙!”
刘先也笑着回一礼道:“我还以为璟公子会在柴桑,准备积极防御江东军,没想到居然在夏口筑城。”
刘璟哈哈笑了起来,“夏口筑城,不也是防御的一种吗?”
刘先苦笑一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想到自己的任务,他便小心翼翼建议道:“璟公子,我们谈一谈?”
刘璟点了点头,“我们去武昌谈。”
……
数十艘大船缓缓离开了夏口,向武昌城驶去,刘先负手站在船窗前,久久注视着远处的夏口筑城,他极有眼光,很清楚刘璟在夏口筑城的深意,这显然是将江夏战略重心西移,说到底,刘璟的目光还是盯住了襄阳。
“璟公子,筑城的那些士兵可是换回的荆州战俘?”刘先转身坐下来问道。
“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