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白浮白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说:“现在我们不是相互提携了吗?”话是正面的,这语气怎么听都有挪揄味道。
作田庄一还听不出来吗?他说:“互相提携,这是天道自然的事。天皇的初衷,是好的。但战争绝不是好东西,它是失掉了理性的野兽,想恢复到文明,必须等战争的烟云散尽,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忍耐。”
“不忍耐又能怎么样呢?”白浮白说,“我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作田庄一说:“钱不够花,我给你再找点兼职差使。”
白浮白问:“是什么差事?”
作田庄一今儿个来,不是代表校方来请教授,而是以老朋友身份来劝他到建国大学兼课,国高校长照当,一周三五节课,两不误。
“行啊。”白浮白爽快地答应了,“建大的薪水可是很诱人的呀,比普通大学高出一倍还多。”
作田庄一笑了说:“从前不把钱看得这么重啊!”
白浮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钱又不咬手。”
作田庄一很高兴,说:“我没白来,没想到你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干吗不答应?”白浮白说,“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6
生日宴会的客人迟迟不到,梁父吟心里急,却一脸平静地和甘粕正彦周旋,三人品酒闲话,突然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白月朗看了梁父吟一眼,说:“来了,客人来了。”她和梁父吟刚站起来,已经拥进七八个男女学生。女生是海军衫、短裙子白网球鞋,为首的是陈菊荣和周晓云,她们唧卿喳喳地吵着,手都背在身后;男生以张云峰为首,一律制服制帽。
甘粕正彦多少有点诧异地看着这群祝寿客。
陈菊荣是自来熟,她笑着把手里的一枝喇叭状的牵牛花递给梁父吟,说:“大作家的华诞,送你一枝牵牛花吧。”
白月朗说:“哪有送牵牛花的?你图省钱,在谁家篱笆墙上摘的吧?你该送红玫瑰呀。”
陈菊荣笑着反唇相讥:“我倒想送红玫瑰,可你送什么?送红玫瑰的机会是留给你的呀。”
白月朗打了她一下:“你这坏丫头。”
陈菊荣还不算完,她说:“牵牛才能过天河,与织女相会呀,这花像只喇叭,这也有讲究,象征着大作家是窗户口吹喇叭,名声在外。”
女学生们都笑了,随后纷纷把背在身后的手亮出来,每人手里擎着一朵花,这个喊“送你一枝步登高,祝你步步登高”,那个嚷“我这枝扫帚梅是让你一扫霉气的”。其余的人,有的是夜来香,有的是玉簪花,周晓云最后亮出来的是一枝仙客来。她说:“这是仙客来,什么讲究,我就不用说了吧?”
不用问,她们谁都没花一分钱,都是从校园花圃里摘的。
梁父吟一一接过,向大家鞠躬说:“谢谢你们的花和花朵般的祝福。这仙客来最有韵味,各位不就是仙女、仙客吗?你们一到,我这陋室真是蓬荜生辉、馨香满室呀。”他把花递给白月朗,白月朗找不到花瓶,将五颜六色的花临时插到一个黄花梨笔筒里。
梁父吟见学生们毫不客气地抢座位,全不把甘粕正彦放在眼里,梁父吟有点不好意思,拍拍手说:“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走到甘粕正彦跟前说,“你们不是都喜欢看电影吗?他就是满洲映画株式会社理事长甘粕正彦先生。”
女学生们热烈鼓掌,陈菊荣说:“认识!大作家陪他到医大去过,把我们的校花拐走了。”众人都笑。
白月朗说:“谁不认识,你陈菊荣也该认识呀。你让宪兵队抓去,若不是甘粕先生一句话,你还不得被剥层皮呀!”
陈菊荣马上给甘粕正彦鞠了一躬说:“我谢得太晚了,想谢,可找不着门。”
众人哄笑,甘粕正彦说:“我救对了,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会是战时不良分子呢?其实要谢,你得谢你的同学白月朗,是她为你求的情。”
白月朗笑着摆摆手,说:“甘粕先生太会讲话了。”
甘粕正彦面子上好看了,他很绅士地起立向他们致意,说替梁父吟君高兴,也有一点嫉妒,居然有这么一大群仙女为他祝寿,他也很失落,称自己这大龄男客还不是他下请帖请来的,是自己上杆子来的。女生们随手采来一朵不花钱的野花,就受到这样隆重的欢迎,而自己呢,拿了这么大一个生日蛋糕,还有两瓶白鹤牌清酒,可他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甘粕正彦怀疑梁父吟和贾宝玉一样,只喜欢女人,厌恶男人呢。
他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一下子缩小了与甘粕正彦之间的距离。女孩子们把主宾座位给他让了出来,但陈菊荣说,她得纠正甘粕正彦一下,贾宝玉喜欢的是女儿,不是女人。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但女人一旦结了婚成为婆子,就十分可憎了。
甘粕正彦忙说:“领教、领教。”
这时门外有人吆喝一声:“这里是梁先生的宅子吗?他叫的馆子来了。”
陈菊荣喊声“是”,忙拉开门,一个饭馆送外卖的提着四屉的大食盒走了进来,肉香也随即弥漫开来。女孩子们又欢呼起来。
7
晚上八点钟的样子,城市的喧嚣声渐渐收敛。
丸山洋子从课外美术养成所出来,身上背着画夹子从没有路灯的小街里走出来。她每周一、三、五晚上都准时去业余美术养成所学画。
前面就是灯火璀璨的医大校园了。忽然,有一条黑影从斜刺一条暗巷里冲出来,从后面把她拦腰抱住,丸山洋子刚叫了一声,那人便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入旁边的暗巷。她虽然奋力挣扎,却没用,那人力气好大。她的画夹子背绳断了,画夹落在了小街马路上。
恰巧这时张云峰也从同一方向过来,同样背着个画夹子,他也在业余美术养成所学画。他一路开着手电筒。突然,他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用手电筒一照,低头拾起画夹,打开,用手电一照,是一幅肖像素描,有一串日本字和汉字,他认出是丸山洋子的名字。
张云峰很疑惑,不明白怎回事,用手电筒四处照照,路上没人。他正要往前走,忽听旁边胡同里传来异样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厮打。
他亮着手电筒奔过去。只见一个穿学生制服的男学生正把一个女孩子按倒在地上,撕扯她的衣服。那女孩子也不示弱,一边蹬他踢他,双手乱撕乱挠。女孩子的嘴巴被男子死死地按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无庸置疑,那女孩一定就是丸山洋子。张云峰大喝一声扑过去,用手电筒向那男学生头部猛砸。男学生受伤了,血顿时从额头涌出,惨叫一声,跳起来,用手捂着头,向小巷尽头逃去。
手电光柱下,丸山洋子的裙子已被撕破,几乎裸了下半身。她惊恐地蹲下身子,向后缩着,拉扯着裙子盖住下身,怒叫起来:“你浑蛋,还不关了电筒!”
张云峰急忙关了电筒,说:“对不起。好危险啊。”
丸山洋子爬起来,掩住裙子就走,依然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有什么危险,他占不着我什么便宜!”
张云峰说:“小姐,你的画夹子。”
丸山洋子却头也不回,不承认是她的。
张云峰莫名其妙,也许她怕别人知道她是丸山洋子吧?张云峰只好夹起画夹跟着她往前走。
走到医大灯火明亮的门口时,丸山洋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犹豫着停下了,躲到电线杆子阴影后头,回头看了看张云峰,张云峰也远远地站住了。
张云峰知道她为什么发愁,就把自己的制服上衣脱下来,向她丢过去。丸山洋子又犹豫了一下,拾起衣服穿上,衣襟恰好过膝,全遮盖住了。张云峰从她身边走过,不看她,往前走。
“你回来。”丸山洋子叫住他。
张云峰站住问:“还有什么事?你这样可以回校了。”
丸山洋子不想回学校,让他帮着叫一部车子。别看是求人,也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口气。
张云峰心里说,你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摆谱呢!真不该可怜你。但他还是走到前面去了,不一会儿,坐了一辆三轮车过来,他跳下,让丸山洋子上车。
丸山洋子上车后,只占一半座位,她让张云峰也上来。
张云峰有点意外,“让我送你?”
丸山洋子说:“若老师责怪你迟到,我替你承担。”
这还像句人话。张云峰虽不情愿,还是上了车。拐个直角弯,三轮车驶上灯光明亮的侨街,车夫回头问:“去哪儿?”
她当然急需回家换衣服,张云峰不假思索地吩咐车夫去吉野町。
丸山洋子依然盛气凌人地说:“不去!你怎么自作主张去吉野町?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吉野田町?”
张云峰无法容忍她的喜怒无常,说:“你家在吉野町,你还能去别的地方吗?”
丸山洋子瞪了他一眼,大声对车夫说:“去大同大街的三中井百货店。”车夫便加快脚步奔跑起来。
十分钟后,车夫将车停在霓虹灯闪烁的三中井百货商店前,这是新京最大的一家百货店,是东京总店的分号。虽然很晚了,三中井依然是顾客川流不息,放送器里放送着李香兰发嗲的歌,声音震耳。
张云峰背着两个画夹子跳下车,丸山洋子却坐着不动。
“下来呀!”张云峰说,“你不是要逛三中井吗?”
“我就坐车上等你。”丸山洋子吩咐他,按她写的尺寸给她买一条裙子、一件上衣。料子要好一点的。她在画纸上扯下一角纸片,掏出自来水笔,写了两组字码,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老头票子,一起递给他,总算很生硬、很不情愿地说了句“那就拜托了”。
张云峰龇了龇嘴说:“我怎么听你这‘拜托了’像是下命令呢?”
丸山洋子抱起肩膀来看天,不再理他。
·10·
第十一章
1
张云峰替丸山洋子买来了衣裙,她躲在车斗后换上,又上了三轮车,她看也不看身旁的张云峰一眼。车夫又偏过头来问:“还去哪儿?”
张云峰说:“新京医大。”
“不,”丸山洋子说,“去吉野町二丁目。”她又要回家了。
张云峰有些奇怪,既然衣服换好了,不存在衣容不整的难堪局面了,可以回校了呀,不然一个寝室的同学会着急的。
丸山洋子气不打一处来,就说:“要你多嘴!我让你管我的事了吗?”
张云峰气恼地说:“停下,我下车。”车还没停稳,他就背了自己的画夹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人家毕竟救了自己呀!丸山洋子终于有点不忍了,她说:“回来,这里离学校很远啊!”张云峰仿佛没听见,仍往前走。丸山洋子愣了一下,也跳下车,追上去。她拦住了他。
张云峰问她干什么?
丸山洋子嗫嚅了半晌才说:“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羞涩中仍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张云峰心里有气,故意说:“那要看我高不高兴。”
丸山洋子忽然想起从前在配给所的一幕,张云峰回骂她是“劣等民族”,还差点出拳揍她,她问张云峰:“你还记仇吗?”
张云峰冷笑,他当然忘不了!去年在吉野町后街配给所,大家陪着尾荣义卫先生去买东西,丸山洋子骂中国学生们是劣等民族,她能忘,张云峰可永远也忘不了!
丸山洋子头一回有理亏、不自信的感觉,她说:“你比起一般的中国学生要诚实,所以……”
张云峰说:“劣等民族里也有好人吗?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救你的是谁,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丸山洋子皱皱眉头说:“你别这样,我什么时候骂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张云峰说:“我走了,你别再啰唆了。”
丸山洋子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票,举到张云峰眼前,要与他订个交换条件,如果张云峰肯守口如瓶,这一百块钱归他,三击掌为准。
封口费吗?张云峰劈手打落那张纸币,“你也太小看人了,一百块钱就想封住一张嘴,就能把我的人格买去了吗?”
说罢不顾而去,丸山洋子又生气又无奈。想想,她又快步追上他,再次拦在他前面,改用央求的口吻说:“求求你了,云峰君,我的名誉在你手上了,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张云峰哼了一声,“还是那句话,这要看我高不高兴了。”
这一刻,他看见丸山洋子流下了眼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张云峰心软了,是呀,女孩子脸皮薄、重廉耻,这事若传扬出去,她怎么做人?他终于说:“好吧。我不告诉别人。”
丸山洋子怯怯地问:“真的吗?”
张云峰说了一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再理她,扭过身大步走了。
2
白家门前的路灯亮了,一个邮差骑车过来,看了看门牌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