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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牡丹-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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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莫要路上令人犯疑。”众人深服其言。及至初三日前后,不日起身,奔京的奔京,赴潼关的赴潼关,一行人众,纷纷不一。这正是:各寨英雄离虎穴,一群好汉出龙潭。

鲍自安等在路非止一日。那日到了长安,进了城,只见长安城内人烟凑集,好不热闹,天下也不知来了多少男女!众人行到皇城,才待举步进城,门兵拦住道:“什么人,望里乱走?”鲍自安道:“我等是送女儿来考的,欲寻歇店。”门兵道:“寻歇店在城外寻,此乃内皇城也,岂有歇店么?你既来应考的,现成公会,房屋又大,又有米食,不要你备办,岂不省你盘费!反要自寻饭店,真是个痴子!”鲍自安道:“我等外地人不晓得,望从中指教。”门兵用手一指道:“那两头两个过街牌楼当中,那个大门不是公会么!你到门前,说是来应考的,就有人照应。”鲍自安道声:“多谢指教。”领了众人倒回来至牌楼,举目一看:大门上悬了一个金字大匾,上写“公会”二字。鲍自安道:“你们门外站立,待我进去。”将入大门,只见门里立一张大条桌,上放着一本号簿,靠里边坐着两个人,见鲍自安走进,忙问道:“寻谁?”鲍自安道:“借问一声,这是公会么?我们是送女儿来应考的。”那二人道:“你既是送考人,还有同伴来否?”鲍自安道:“却还有人,亦系至戚,只算得一起。”那人道:“报名上来。”鲍自安自想道:“我两人之名无人不晓,若说真名姓,不大稳便,须要混他娘的头!”乃答道:“我姓包名裹,字高象,金陵建康人氏;那个系我妻弟,姓化名善,字动恶,山东济南府人氏。那个系我一同相随到此。”那两个人写了个“孔曾严华”的个“华”字。鲍自安道:“不是这个字,他是化三干的‘化’字。”那人连忙改过。花振芳在外暗骂道:“老奴才最会捣鬼,他自己弄出半个,将我弄掉半截。”那个人又问道:“几位应考的姑儿?”鲍自安道:“三个。”那人道:“多少送考的男女?”鲍自安道:“男连车夫共二十三个,女除应考三个外,还有十一个。”那人道:“三个应考姑儿,怎么就来了这些送考的男女?”鲍自安道:“长安乃建都盛京,外省人多有未至者;今乘考试,至亲内戚一则送考,二则看景致,故多来几个。”那人道:“不是怕你人多,只是堂食米粮,恐人犯疑。三人应考,就打三人的口粮,岂有打三四十人的米粮,难于报名!”鲍自安道:“只是有了下榻之所,米粮俺们自办罢了。”那人道:“且将人口点进,再为商议。”鲍自安道:“你们都进来,大叔要点名哩!”鲍金花在前,花碧莲居中,胡赛花随后。鲍自安指着道:“这三个亲身应考的。”上号的二人一见三位应考的姑儿,皆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三位之中,头一位姑儿尤觉出色。上号人道:“这三位姑儿芳名亦要上号。”鲍自安道:“头一个是小女包金花,第二个是化碧莲,第三个胡赛花。”上号之人欢天喜地上了号簿,将众人男女点进,拣了一处大大房屋,叫他们住下。

看官,你说那上号之人因何见了三位姑娘就欢天喜地?只因张天佐兄弟二人,惟天佐生了一子,名唤三聘,定了武三思之女为妻,今岁已打算完娶,不料武三思之女暴病而亡。那武小姐生得极其俊俏,张三聘素曾见过,因此思想得病。张天佐自道:“我身居相位,岂不能代子寻一佳妇?”因启奏武后:做赛花教场,考试天下女子进京;又建一所公会,凡应考者,上号入内歇住,要拣选与武三思之女一样人品与儿子为妻。着了两个心腹家人:一名张得,一名张兴,专管上号。倘得其人,速来禀报,重重有赏。二人一见鲍金花生得身材人品与武小姐仿佛,故此大喜。将众人点进之后,张得对张兴道:“你在此照应,我进府通报,并请公子亲自前来观看。”笑嘻嘻的竟自去了。正是:欲获婵娟医人病,谁料佳人丧儿身。毕竟不知张三聘果来点看鲍金花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张公会假允亲事

却说张得离了公会,一直来到相府。正值张天佐在书房劝子道:“你必将怀放开,莫要思虑,难道天下应试之女,就无一个似武小姐之貌者?”张三聘道:“倘有其貌,而先定其夫,奈何?”张天住笑道:“既已受聘之女,今日至此,说我与他做亲,还怕他不应允?”看官,似此等对答,即陇亩农夫父子之间,亦说不出口;而堂堂宰相应答如常,其无礼无法,乃至无忌之情已尽露矣!不表内里言论。

且说张得走进门来,张天佐看见问道:“你不在公会上号,来府做什么?”张得上前禀道:“今于初十日午间,来一起应考之人,虽居两处,皆系至戚,都算一起,共有三位姑娘前来应考,俱生得:面貌妖娆样,体态袅轻盈。单言三位姑娘之中:建康包裹之女包金花更觉出色。小的是往武皇亲家常来往的,武小姐每每见过的,此女体态面貌,恍若武小姐复生。特地前来通禀,请公子亲往观验!”张天佐大喜道:“我说万中拣选,必不无人,今果然矣!”向儿子张三聘道:“若你不信,亲去看看;如果中意,回来对我讲,我即差人说亲。”张三聘亦自欢喜,分付张得:“先回公会伺候,我后边就去点名。”张得仍回公会,告诉张兴。张兴道:“须得将此话通知包老儿,还怕他不愿意做亲,做宰相的亲家翁?叫他将女儿换两件色衣,重新叫他梳妆梳妆。古人说来:人穿衣服佛金装,马衬新鞍长雄壮。是或亲事定妥,相爷、公子自然另眼看我二人。这新娘知是我二人玉成,内里也抬举抬举我大嫂嫂并你弟媳妇,外边我二人行得动步,内里是他两个也盼得开榜。纪录加级在此一举也!”张得闻得此言,心花都开了。遂走到鲍自安在的那进房子,叩开门。鲍者正在那里打算男住那里几间,女住那里几间,忽闻叩门之声,问道:“是谁?”张得答道:“是我,请包老大至前边说句话。”鲍自安看是上号之人,忽以“老丈”相称,必有缘故。答道:“原来上号大叔么。”跟至前边,张得、张兴二人连忙拿了一张椅子,叫包老丈坐下。鲍自安道:“二位大叔呼唤,有何见教?”二人道:“有句话奉告你老人家,知考场因何而设,公会何人所造?”鲍自安道:“设考场以取天下奇才,建公会以彰爱士之意,别有何说?”张得笑道:“大概自是这等话,其实皆非也。实不相瞒,我家二位相爷,只有我家公子一人,年方十八岁,习得一身好弓马武艺,不大肥胖,瘦弱身躯,人呼他为‘瘦才郎张三聘’。自幼聘定白马银枪武皇亲小姐为妻,那小姐生得体态妖娆,原意今年完娶,不料武小姐暴病身亡。我家公子是看见过的,舍不得俊俏之容,日日思想,自此得病。我家相爷无奈,启奏皇上,设此考场取天下英女;又不惜千金兴建这个公会。凡来应考,俱入公会宿住,日发堂食柴米,来时总要上号点名。叫我二人见有仿佛武小姐之体态者,即刻报相爷,与他做亲。此事一妥,考时自然夺魁。适见令爱姑娘体态、面貌与小姐无二,我方才进府报过相爷。我家公子不信,要亲自来公会,以点名为由,自家亲看一看。亲事有成,你老人家下半世还愁什么呢!故我二人请你老人家出来,将令爱姑娘重新梳妆梳妆,换上几件色衣,公子来一看,必定中意!”鲍自安闻得此言,计上心来,暗骂道:“奸贼!奸贼!我特来寻你,正无门而入。今你来寻我,此其机也。”遂答道:“我女儿生下时,算命打卦,都说他日后必嫁贵人。我还不信,据二位大叔说来,倒有八九分了。只是我庶民人家,怎能与宰相攀亲?”张得二人答道:“俗语说得好,听我们道来:会作亲来拣男女,不善作者爱银钱。这是他来寻你,非是你去攀他。你老人家速速进去,叫姑娘收拾要紧,我家公子不一刻即到!”鲍自安辞别二人,走进门来,将门关上。众男女先见张得来唤,恐有别的异事,今见转回,齐来相问,鲍自安将张得之言说了一遍。鲍金花忙问道:“爹爹怎样回他?”鲍自安道:“我说你生来算命打卦,都说该嫁贵人。只得应承他来,叫你收拾好,待他来看。”鲍自安说罢,鲍金花见丈夫濮天鹏在旁,不觉满面通红。说道:“这是什么话!爹爹真是糊涂了。好好的堂客,都叫人家验看起来了。”鲍自安道:“我儿,不是这样讲。我等千里而来,所为者何人?要杀奸谗,以作进见之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欲借此机会,好杀奸贼也。那张三聘今以点名为由,不允他,他也是要见你们的,我故应之。你们只管梳妆见他,我只管随口应承。临期之时……”向鲍金花耳边低低说道:“如此如此。”鲍金花方改笑容,同花碧莲、胡赛花各去打扮得齐齐整整。金花打扮得比他二人更风流三分。

不言三姑娘打扮。只听得外边又来叩门,鲍自安道:“想必张三聘来也,你等房内避避,待我出去答话。”遂将门开了,正是张得。张得道:“公子已在厅中坐等,叫三位姑儿速去点名!”鲍自安道:“还没有告诉大叔,小女自幼丧母,娇慵之性过人,在路上行了几日,受了些风霜。我刚才对他们讲,叫他们点名,他们因鞋弓足小,难以行走,请公子进来点名吧!”张得回至公子前,禀道:“小的才去唤他们应考女子点名,他说鞋弓足小,难以行走。请公子进内点名吧!”张三聘若是真来点名,唤不出来就要动怒;今不过借点名之由,看金花之容貌,闻他说“鞋弓足小”四个字,不但不动怒,反生怜爱之心。说道:“也罢!我进内点名。”张得引路来至天井中,就放了一张交椅,张三聘坐下,张得手拿册簿,叫:“包金花。”鲍金花轻移莲步,从张三聘面前走过,用眼角望了张三聘一望。正合着:我是个多愁多病身,怎当得倾国倾城貌!那张三聘一见了金花与武氏无异,早已中意;又见他眼角传情?骨软皮酥,神魂飘荡。张得又呼:“化碧莲、胡赛花。”二人也自面前走过。张得才待呼过考的男女之名,张三聘将头一摇。张得道:“过考人等免点。”张三聘笑嘻嘻起身走出,坐轿回府。张天佐问道:“验过了么?”张三聘只笑而不言。张天佐见儿子神情,就知中意,遂将张得唤过,分忖道:“你回公会,殷勤款待这起人,我随后差媒议亲。”张得领命,回至公会,请出鲍自安来,叫他打堂食米。鲍自安道:“我等人多,恐大叔难以报账,我自办吧!”张得笑嘻嘻的答道:“你姑娘已中了我家公子之意了,相爷后边就遣媒来议亲了,不日就是我家相爷的亲家翁了。那在乎这点堂食的食用!只管着人来取,要多少就拿多少去用,也不必拘拘数目了!”鲍自安暗暗的笑道:“人不可一日无米粮。虽值钱有限,却有现成,省得着人去办。少刻着人来取。”不多少时候,两个人笑嘻嘻的走将回来。这一回有分教:一朝好事成虚话,错把丧门当喜门。毕竟不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狄王府真诉苦情

却说张天佐见儿子中了意,着了两个堂候官儿作媒。张得又将鲍自安请出,两个官儿道了相爷之命,鲍自安一一都应承了。那两个官儿回来禀告张天佐,张天佐好生欢喜。今已初十日期,期于十三日下礼,十五日应考,十六日上好吉日,花烛喜期。张得又来通知,鲍自安道:“十六日完姻罢了!只是礼可以不下,我系客中,毫无回复,奈何?”张得道:“老丈何必拘这些礼数!相爷也无什么,说他图你家一个好姑娘。相爷来的礼,只管收受!”鲍自安道:“相烦大叔说声:我带来的盘费甚少,连送礼、押礼的喜钱也是无有。这便怎了?”张得道:“你老人家放心,搁在俺兄弟二人身上。不赏他;哪个敢要么?再不然,先禀相爷,赏加厚些就是了!”鲍自安道:“拜托!拜托!”又问道:“先进城时,那时城门上都有兵丁,却是为何?”张得道:“近来天下惶惶不安,强盗甚多。江南镇江府前有报来,劫了吏部尚书公子,杀了十数人,活捉去建康道并妾贺氏。你老人家贵府建康,自然亦闻此事。山东济南府亦有报来,劫去诬良一案,杀死解差五六十人,并杀死解官恩县知县唐建宗。你家舅老丈贵处是济南,谅必知道。现今各处行文访拿未获,我家相爷恐考场人乱,强盗混入京都,故各门差人防护,许进不许出。在京人民都有腰牌,不禁他们出入。若应考者出城,必在这里说明,我把个腰牌与他,方能出城哩!”用手一指道:“那边不堆着好几堆么,老丈之人要出城容易,或我着人到城门上照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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