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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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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一番牛……这好算兴奋?”
    “你又不懂法律!别批评你不懂的事情。”我生气。
    “嘿。”他又咬起烟斗。
    “愚蠢的物理学家。”我说。
    他笑了,“你还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但欠缺脑袋,是不是?”我指指头。
    “不,而且有脑袋。”他摇摇头。
    “你如何得知?难道你还是脑科专家?”我反问。
    他笑,“吃你的苹果批。”
    “很好吃,美味之极。”我问道,“哪里买的?”
    “买?我做的。”他指指自己的鼻子。
    “‘冯艾森贝克’牌?”我诧异,“真瞧不出来。”
    “我有很多秘密的天才要待你假以时日未发现呢。”他说。
    “哼。”我笑,“我要回去了,在你这里吃得快变胖子。”
    “我或者会向你求婚。”汉斯笑道,“如果你——”
    “大买卖。”我笑,“谁稀罕。”
    汉斯拉住我的手臂,金色眉毛下是碧蓝冷峻的眼睛。“你稀罕的,你在那一刻是稀
罕的。”
    忽然之间我从他的表情联想到电影中看过的盖世太保。我很不悦,摔开他的手,
“不谈这个了,我又不是犹太人,不必如此对我。”
    他松开手,惊异地说:“你是我所遇见的人之中,情绪最不平稳的一个,或者你应
该去看精神科医生。”
    我用国语骂:“你才神经病。”
    “那是什么?”他问。
    我已经上了马。
    远处传来号角声,猎狐季节又开始了,这是凯旋的奏乐。
    “下星期三?”他问,“再来吵架?”
    我自马上俯首吻他的额角。马儿兜一个圈子,我又骑回去,再吻他的脸。他长长的
金睫毛闪烁地接触到我的脸颊,像蝴蝶的翅膀。
    “下星期三。”我骑马走了。
    星期三我失约,因为勖存姿又来了。
    他这个人如鬼魅一般,随时出现,随时消失,凡事都会习惯,但对住一个这样的男
人,实在很困难。他令我神经无限地紧张,浑身绷紧。
    (这口饭不好吃,不过他给的条件令人无法拒绝。)
    我陪他吃完晚饭,始终没有机会与汉斯联络,无端失约不是我的习惯,而且我的心
里很烦躁,有种被监禁的感觉,笼里的鸟,我想:金丝雀。
    勖存姿说:“明天聪慧与家明也来。我打算在春季替他们成婚。”
    “好极了。”
    “你心不在焉,为了什么?”
    我坦白地说:“勖先生,我约了个人,已经迟到几小时,你能否让我出去一下,半
小时就回来?”
    他显得很惊讶。“奇怪,我几时不让你出去过?你太误会我,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
的自由?”
    我也不跟他辩这个违心论,我说道:“半小时。”
    但是到门口找不到我的赞臣希利。
    我倒不会怀疑勖存姿会收起我的车子。但是这么一部车子,到什么地方去了?正在
惊疑不定的时候,辛普森太太含笑走出来,她说:“勖先生说你的新车子在车房里,这
是车匙。”
    “新车?”我走到车房。
    一部摩根跑车,而且是白色的。我一生中没见过比它更漂亮的汽车。我的心软下来。
    我再回到屋子,我对他说:“谢谢你。”
    “坐下来。”他和蔼地说。
    我犹疑着。
    “你还是要走?”他间。
    “只是半小时。”我自觉理亏。
    “好的,随便你,我管不着你。”他的声音很平和。
    “回来我们吃夜宵。”我说着吻一吻他的手。
    “速去速回。”他说
    我回到车房去开动那部摩根——这么美丽的车子!我想了一生一世的车子。我想足
一生一世的一切,如今都垂手可得。勖存姿是一个皇帝,我是他的宠妃……我冷静下来。
或者我应该告诉汉斯·冯艾森贝克,我不能再与他见面。我的“爸爸”回来了。
    车子到达汉斯门口,他靠在门口,他靠在门前吸烟斗,静静地看着我。我停下车。
    “美丽的车子。”他说。
    “对不起,汉斯,我——”
    他敲敲烟斗,打断我的话,“我明白,你的糖心爹爹回来了,所以失约。”
    “对不起。”我叹口气“我以后再也不方便见你了。”
    “为什么?因为如老添所说,他的势力很大?”汉斯很镇静,他的眼睛如蓝宝石般
的闪烁。
    “老添说得对。”
    “你害怕吗?”他问。
    我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他问。
    我不响。为什么?
    “是不是勖先生除了物质什么也不能给你?”
    “那倒也不是。”
    “那么是为什么?不见得单为了失约而来致歉吧?你并没有进我屋子来的意思,由
此可知他在等你。要不留下来,要不马上回去,别犹疑不决。”
    但是我想与他相处。我下车,关上车门。
    他把烟斗放进口袋,他轻轻地抱着我。“你还是个年轻的女人。这个老头一只脚已
进了棺材,他要把你也带着去。你或许可以得到整个世界,但是赔上自己的生命,又有
什么益处呢?”
    我走进他的屋子内,忽然觉得舒畅自由,这里是我唯一不吃安眠药也睡得着的地方。
    我转头说:“我做一个苏芙喱给你吃。”
    “你会得做苏芙喱?”他惊异。
    我微笑地点点头,“最好的。瞧我的手势。”
    但是勖存姿的阴影无时不笼罩在我心头。汉斯给我的笑脸敌得过勖存姿?
    “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他?”汉斯问。
    “如何离开他?他什么都给我,”我绝望地说,“待我如公主。”
    “但他是一条魔龙。”汉斯说道。
    “你会不会客串一次白色武士?”我问。
    “苏芙喱做得好极了。”他顾左右而言它。
    “谢谢。”
    “问题是公主是否愿意脱离那条龙。”他凝视我。
    “我也不知道。”我双手掩住脸。
    “你很害怕。”他说。
    “是的,我不否认我害怕。”我叹口气。
    “你拥有最美丽的马,最美丽的车,最美丽的房子,最美丽的项链,但你不快乐。
为什么?”
    “他恐吓我,他威逼我,他在心理上给我至大的恐惧。”
    “是否你太倚赖他?”
    “不。我不能够爱一个老头。他不过是一个老头。他也不能爱我,我只不过是他用
钱买回来的婊子。”
    “那么离开他。”汉斯说,“你的生命还很长。”
    “让我考虑。”我说。
    “我给你一个星期。”
    他送我出门口,我开动摩根回家。
    辛普森告诉我,勖存姿已经先睡了,明天一早,他希望我们可以出发去猎狐。宋家
明也会一起参加。
    我问辛普森:“我一定得去吗?”我很疲倦。
    辛普森轻声说:“姜小姐,有些女孩一天坐在办公室里打八小时的字,而你只不过
偶然陪他去猎狐。喜欢或不喜欢,你就去一次吧。”
    我不由自主地拥抱住辛普森,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仿佛自她那里得到至大的安慰。
人是感情的动物,毕竟我与她相处到如今,从春到秋,从秋到夏,已经一个多年头了。
    我很快入睡。答应汉斯我会考虑,倒并不是虚言。我的确要好好地想一想。我的一
辈子……
    清晨我是最迟下楼的一个。辛普森把我的头发套入发网,我手拿着帽子与马鞭。
    宋家明已准备好了。
    他说:“勖先生在马厩等我们。”
    我没有言语。随着他出发。
    持枪的只有勖存姿与宋家明。天才蒙亮,我架上黄色的雷朋雾镜,天气很冷。我有
种穿不足衣服的感觉,虽然披风一半搭在马背上,并没有把它拉紧一点。我心中慌乱,
身体疲乏。
    我尽在泥水地踏去,靴子上溅满泥浆。宋家明喃喃咒骂:“这种鬼天气,出来打猎。”
我不出声。
    老添身后跟着十多二十只猎犬,我不明白为什么咱们不可以在春光明媚的下午猎犬,
让那只狐狸死得舒服点。
    不过,如果皇帝说要在早上六点半出发,我们得听他的。
    蓝宝石的鼻子呼噜呼噜响。
    老添问:“老爷,我们什么时候放出狐狸?”
    勖存姿冷冷他说:“等我的命令,老添,耐心一点儿。”
    就在这时候,在对面迎我们而来,是一匹栗色马,我呆半晌,还没有想到是怎么一
回事,勖存姿已经转过头来说:“喜宝,你应该跟我们正式介绍一下。”
    是汉斯·冯艾森贝克。
    我的血凝住。我说:“快回头,汉斯,快。”
    “为什么?”汉斯把他的马趋前一步,薄嘴唇牵动一下,“因为今晨我不该向国王
陛下挑战吗?”
    宋家明低低地骂:“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汉斯,”我勒住蓝宝石对他说道,“你回去好不好?”
    他在马上伸出手,“汉斯·冯艾森贝克。”
    勖存姿说:“我姓勖。”他没有跟汉斯握手。
    汉斯耸耸肩,把手缩回去。
    我说,“汉斯,快点儿走。”我恳求他。
    但没有人理睬我。宋家明坐在马上,面色变成死灰。
    勖存姿说:“冯森贝克先生,请参加我们。”他转身,“老添,放狐。”
    老添把拉着的笼子打开,狐狸像箭一样地冲出去,猎犬狂吠,追在后面,勖存姿举
起猎枪,汉斯已骑出在他前面数十码了。
    我狂叫:“汉斯!跑!汉斯!跑。”
    汉斯转过头来,他一脸不置信的神色,然后他看见勖存姿的面色及他手中的枪,他
明白了,一夹马便往前冲,一切都太迟了。
    勖存姿扳动了枪,呼啸一声,我们只看见汉斯的那匹栗色马失了前蹄,迅速跪下,
汉斯滚在泥泞里。
    我很静很静,骑着蓝宝石到汉斯摔倒的地方,我下马。
    “汉斯”我叫他。
    他没有回答。
    他的脸朝天,眼睛瞪得老大,不置信地看着天空,眼珠的蓝色褪掉一大半,现在只
像玻璃球。
    我扶起他。“汉斯。”我托着他的头。
    他死了。我的手套上都是血与脑浆。
    我跪在泥泞里,天蒙蒙地亮起来。
    宋家明叫道:“别看。”
    我抬起头瞪着勖存姿。我放下汉斯站起来。我说:“他连碰都没有碰过我。勖先生,
而你杀了他。”
    勖存姿对老添说:“添,老好人,快去报警,这种事实真是太不幸了,告诉警察我
误杀了一位朋友。”
    宋家明说:“不,勖先生,是我误杀了他,猎枪不幸失火。”
    我说:“这是一项计划周详的谋杀。”
    老添说:“我早告诉冯艾森贝克先生,不要跑在前头,我马上去警局。”他骑马转
身,飞快地受令去报警。
    汉斯的马在挣扎,它摔断了前腿。
    “把枪交给我。”我说。
    勖存姿一点儿也不怕,把枪交在我手中,我向马的脑袋开了一枪,然后把枪摔在地
下。
    我蹲下看汉斯的脸,那脸就像一尊瓷像,他死了。
    我想转身走开,但是脚不管使用,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个罕见的晴天,鸟语花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辛普森大太坐在我跟
前,她看见我睁开眼睛,嘘出一口气。
    “好了,”她说,“真把我们吓坏了呢,宋先生与勖小姐明天结婚,若你不能去参
加他们的婚礼,那可失望呢。”
    “他们结婚了?”我问着撑起床来。
    “姜小姐,我早劝你别服食过量的镇静剂与安眠药,现在可不是造成药物反应了?
你昏迷了一日一夜,把我们吓得——我去叫护士进来。”
    我怔怔地躺在床上。
    一个人被谋杀了,这家人若无其事地办起喜事来。
    勖存姿与护士同时进来,护士替我打针,量血压,拆除我手腕上的盐水针。
    勖存姿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们很担心你的健康——”
    “汉斯呢?”
    “下葬了。”勖存姿还是那种声调,很平静,“真是不幸,打猎最弊处便是有这种
危险。警方很同情我们,案子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我发誓以后再不会碰猎枪。”
    我问:“你会不会做恶梦?”声音也同样的淡漠。
    “不一定会。”他答。
    护士喂我服药。
    我问护士:“我是否瘦很多?”
    护士微笑,“一下子就养回来了,别担心,只有好,该瘦的地方全不见掉肉。以后
别服安眠药了。”
    我问:“真的是药物反应?”
    “自然,”她诧异,“医生的诊断。”她拍拍我的手背,离开房间。
    我说:“你收买了每一个人。”
    “我可没买下犹大伊斯加略。”他改用苍凉的声音。
    我完结了,这一生人再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我想起问:“你为什么不杀掉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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