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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不信吗?
……“她轻轻地低声问,不知为什么好像喘不过气来。”你念吧!
我要听!“他坚持说道,”你不是常念给莉扎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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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听吗?“
索尼娅翻开书,找出要念的地方。 她双手发抖,念不出声。 她两次开始念,两次都是连第一个音节也念不出来。“有一个患病的人,名叫拉撒路,住在伯大尼,……”她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念出声来,但是念到第三句,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细,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一下子断了。 她喘不出气来,憋得难受。拉斯科利尼科夫现在有点儿明白,索尼娅为什么下不了决心念给他听,他越是明白她不肯念的原因,就越发粗暴和恼怒地坚持让她念。 他太理解她的心情了:现在要她说出和暴露自己心中的一切,是多么痛苦。 他明白,这些感情确实是早已藏在她心中的真正秘密,也许还是从她的少女时代,还是她住在家里,待在不幸的父亲和愁疯了的继母身边,生活在饥肠辘辘的孩子们、以及可怕的叫喊声和责备声中的时候,就已经深深藏于她的心中了。 但同时,现在他也知道,确实知道,她现在念福音书虽然会感到苦恼,而且非常担心,——不知是担心什么,然而同时她又十分痛苦地想要念给他听,尽管她是那么担心,那么苦恼,还是很想——不是给别人念,而是一定要念给他听,让他听到,而且一定要现在就念——“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一切,从她那兴奋的激动中了解了这一切……她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而且强忍住开始念诗篇时迫使她的声音突然中断的、喉问的抽噎,继续往下念《约翰福音》的第十一章。 就这样一直念到第十九节。“有好些犹太人要为他们的兄弟安慰他们而来看马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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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利亚。 马大听见耶稣来了,就出去迎接他。 马利亚却仍然坐在家里。 马大对耶稣说:主啊,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必不死。 就是现在,我也知道,无论你向上帝求什么,上帝也必赐给你。“
念到这里,她又停下来了,羞怯地预感到,她的声音又要发抖,又要突然中断了……
“耶稣说:‘你兄弟必然复活’。马大说,‘我知道在末日复活的时候,他必复活’。耶稣对他说:‘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 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你信这话吗?”马大说……“
(索尼娅仿佛痛苦地喘了口气,清清楚楚地用力把它念完,好像是她自己在大声忏悔:)
“主啊,是的,我信你是基督,上帝的儿子,就是那要临到世界的。”
她又停顿下来了,很快抬起眼来看了看他,但又赶快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接着往下念。 拉斯科利尼科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望着一边,没有转过脸去。 索尼娅念到了第三十二节。“马利亚到了耶稣那里,看见他,就俯伏在他脚前,说:‘主啊,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必不死’。耶稣看见他哭,并看见与他同来的犹太人也哭,就心里悲叹,又甚忧愁。 便说:”你们把他安放在那里“
,他们回答说,请主来看。 耶稣哭了。犹太人就说,你看他爱这个人是何等恳切。 其中有人说,他既然开了瞎子的眼睛,岂能还叫人活吗?“
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过脸来,心情激动地看着她:是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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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这样!她已经浑身发抖,真的是真正的热病发作了。 这是他预料到的。她就要念到最伟大的和闻所未闻的奇迹了,无限的喜悦溢于言表。 她的声音变得像金属一般响亮,欢乐和喜悦在她的声音中回荡,使她的声音忽然有了力量。 眼前的一行行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因为她的眼里已经发黑了,然而她已经背熟了现在所念的这几节。念到最后一节:“他既然开了瞎子的眼睛……”她压低了声音,激动地、十分强烈地表达了那些不信上帝的人,瞎了眼的犹太人的怀疑、责难和辱骂,而不久,他们却像遭到雷击一样,大为震惊,立刻伏到地上,痛哭流涕,获得了信仰……“而他,他也是瞎了眼睛,不信上帝的人,——马上他也会,获得信仰,是的,是的!
马上,立刻,“她幻想着,由于快乐的期待而发抖了。”耶稣又心里悲叹,来到坟墓前。 那坟墓是个洞,有一块石头挡着。 耶稣说,你们把石头挪开。 那死人的姐姐马大对他说,主啊,他现在必是臭了,他死了都已经四天了。这个“四”字她念得特别用力。“耶稣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你若信,就必看见上帝的荣耀么?他们就把石头挪开。 耶稣举目望天说,父啊,我感谢你,因为你已经听我说话。 我也知道你常听我说话,但我说这话,是为周围站着的众人,叫他们相信是你差了我来。 说了这些话,就大声呼叫,‘拉撒路出来。’那死人就出来了。”
(她兴奋地高声念完了这句话,浑身发抖,而且发冷,仿佛亲眼看到了一样:)
“手脚裹着布,脸上包着手巾。耶稣对他们说:‘解开,叫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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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来看马利亚的犹太人,见了耶稣所作的事,就有大部分相信他了。”
她没有再往下念,也不能再念了,合上书,很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就是关于拉撒路复活的全部故事,”
她断断续续地、严肃地低声说,而且一动不动地站着,转过脸去望着一边,不敢、而且好像不好意思抬起眼来看他。 她那热病发作的战栗还没有停止。 插在歪着的烛台上的蜡烛头快要熄灭了,在这间几乎一无所有的屋里黯淡地照着一个杀人犯和一个妓女,这两个人竟奇怪地聚会在一起,一同来读这本不朽的书。过了五分钟,或者是过了更长时间。“我是来跟你谈一件事的,”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皱起眉头,高声说,站了起来走到索尼娅跟前。 索尼娅默默地抬起眼来看着他。 他的目光显示出一种异常坚定的决心,特别严肃。“我今天离开了自己的亲人,”
他说,“离开了母亲和妹妹。现在我不再回她们那里了。 我跟她们完全断绝了关系。”
“为什么?”惊呆了的索尼娅问。 不久前与他母亲和妹妹的会见给她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虽然她自己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印象。听说他和她们断绝了关系,她几乎感到可怕。“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他补充说,“咱们一道走吧……我是来找你的。 既然我们都是被诅咒的人,那么我们就一道走吧!”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像个疯子!”索尼娅也这么想着。“去哪里?”她恐惧地问,不由得往后退去。“我怎么知道呢?
我只知道,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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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而且只知道这一点。 同一个目标。“
她看着他,什么也不懂。 她懂得的只有一点:他非常不幸,极其不幸。“如果你去对他们说,无论是他们当中的谁,什么也不会懂,”他接下去说,“可是我懂。 我需要你,所以我到你这儿来了。”
“我不懂……”索尼娅喃喃地说。“以后会懂的。难道你不是也做了同样的事吗?
你也跨过了……你能跨过去的。 你正在自杀,你把一生都毁了……你自己的(这反正一样!)
一生。你本来可以靠精神和理性生活,但现在却要死在干草广场上……不过如果你仍然独自生活,你会支持不住的,准会像我一样发疯。 现在你就已经像个疯子了;所以,我们要在一道走,就走同一条路!咱们走吧!“
“为什么?您这是为什么!”索尼娅说,他的话使她感到激动,奇怪和不安。“为什么?
因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原因就在这里!
终于到了该正视现实,认真考虑一下的时候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哭喊,说上帝不允许了!
如果明天真的你被送进医院,那会怎样呢?
她已经精神失常,又有肺病,不久就要死了,孩子们怎么办?难道波列奇卡不会毁灭吗?难道你没看到这儿那些在街头乞讨的孩子?那都是母亲叫他们那样做的。 我知道这些母亲住在哪里,知道她们生活在什么环境里。 在那种地方,孩子不可能再是孩子。 在那种地方,七岁的孩子就已堕落,成了小偷。 要知道,孩子就是基督的形象:‘天国是他们的’。他吩咐说,要爱他们,尊重他们,他们是未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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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该做什么呢?”索尼娅歇斯底里地绞着手,哭着,反复说。“做什么?破坏应该破坏的,一劳永逸,再没有别的了:自己肩负起受苦受难的重担!怎么?你不懂吗?以后会懂的……自由和权力,而主要的是权力!
统治一切生灵的权力,统治人类社会的权力!……这就是目的!你要记住这一点!这是我给你的临别赠言!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如果明天我不来,你自己会听到一切的,到那时你就会想起现在我说的这些话来了。 以后,几年以后,有了生活经验的以后,你会懂得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明天我再来,就会告诉你,是谁杀了莉扎薇塔。 别了!“
索尼娅吓得浑身发抖。“难道您知道是谁杀的吗?”她问,被吓呆了,奇怪地看着他。“我知道,而且要告诉……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
我已选中了你。 我不是来求你宽恕,只不过是告诉你。 我早就选中了你,要把这告诉你,还在你父亲谈起你,莉扎薇塔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别了。不握握手吗?
明天见!“
他走了出去。 索尼娅像望着一个疯子样望着他;不过她自己也好像精神失常了,而且她感觉到了这一点。 她的头立即眩晕了。“上帝啊!他怎么知道,是谁杀了莉扎薇塔?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真可怕!“但同时她脑子里并没有产生这个想法。决不会的!
……“噢,他准是非常不幸!
……
他离开了母亲和妹妹。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心里在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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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他为什么对她说这些话?他吻了吻她的脚,说……说(是的,这话他说得很清楚)
,没有她,他就不能活……噢,上帝呀!“
索尼娅整夜发烧,一直在呓语。有时她跳起来,绞手,痛哭,一会儿又寒热发作,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她梦见了波列奇卡,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莉扎薇塔,念福音书,还有他……他,脸色苍白,两眼闪闪发光……他吻她的脚,痛哭……噢,万能的上帝啊!
右边那道门后面,就是把索尼娅的房间和盖尔特鲁达。卡尔洛芙娜。 列斯莉赫那套房间隔开的那道门后面,有一间早已空了的房子,也是打算出租的列斯莉赫那套房子里面的一间,大门上已经挂出招租牌,冲着运河的玻璃窗上也贴上了招租条。 好久以来索尼娅已经习惯了,认为那间屋里没有人。 然而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那间房门边的斯维德里盖洛夫先生却躲在那里偷听。 拉斯科利尼科夫出去以后,他又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踮着脚尖回到这间空房隔壁、自己那间屋里,端了一把椅子,悄悄地把它搬到通索尼娅那间房间的门边。 他觉得,他们的谈话很有意思,有重要意义,而且他非常、非常感兴趣,他的兴趣是那么大,以致于搬来一把椅子,这样今后,譬如说明天,就不必再自找罪受,站上整整一个钟头,而可以坐得舒服一些,随心所欲地偷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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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整,拉斯科利尼科夫走进×分局侦查科,要求向波尔菲里。 彼特罗维奇通报他来了。 可是他好久都还没被接见,这时他甚至感到奇怪了,至少过了十分钟,才被叫进去。 他估计,似乎应该立刻问他一串问题。 然而他站在接待室里,一些人从他身边过来过去,看样子,都完全不理会他。 后面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里,坐着几个司书,正在写字,显然,他们当中谁也不知道,谁是拉斯科利尼科夫,他是个什么人?他用不安和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周围的一切,暗暗地观察,他身旁有没有卫兵,有没有监视他的神秘的目光,以防他会逃跑?
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这一类的迹象,他只看见一些小职员,一些为什么小事操心的人的脸,随后还看见一些别的人,他们谁也不理会他:他爱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好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