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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得最大声。
本来以为梅中医一定落单在某个角落,无助的等我来接,再一看,才
发现那群老太太当中,买得最兴高采烈的一位,正是梅中医。我下车去叫
她。
“哗!看这挂历,全露的!全露的!全部演员全露的!”梅医生根本
没发现我来了,只顾拿起一本裸男挂历,大呼小叫。她旁边其他老太太们
一阵骚动,都涌上来分享梅医生的发现,她的英语虽然零零落落、断断续
续,但显然已充分表达了重点。
等梅医生结好了帐,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哎哟,你来了,谢谢你,你选的戏真好看,歌也好听。”她很高兴
。
“呃,演员都还帅吗?”我问。
“帅!八个都帅,身材也好,又放得开!真了不起,世界一流!”她
说。
“看得高兴就好,我送你回你旅馆吧。”我说。
“喔,不急,我给你介绍个新认识的朋友。”
她拉过来旁边一位浓妆贵妇。
“这是玛格丽特。”梅医生介绍。
我对玛格丽特问了好。玛格丽特穿戴得珠光宝气,我乍看时眼睛被闪
了好几下,没怎么看出她的年龄,等她笑了,才看出许多皱纹,纷纷从浓
妆底下浮出来,看来玛格丽特总有六十岁了。LA的老太太很多都浓妆艳抹
、露臂露肩,很常见。
这位玛格丽特妆虽画得浓,气质却不错,她开口邀我跟梅医生一起去
街口饭店坐坐。
我还有一大堆功课要赶,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喝酒。
“玛格丽特,如果你可以送梅医生回她旅馆的话,可不可以等一下就
麻烦你了。我真的得回去忙功课了。不好意思啊。”我说。
“别这么冷淡嘛。年轻男士,这这样拒绝年长女性的邀请,会不会太
残忍啦?”马格丽特说。
“对嘛,去嘛,一起去,坐个半个钟头就走,也让我请你吃点东西,
谢谢你。”梅医生改口讲中文,跟我商量。
我其实饿得半死,电影所的学生,为了筹钱拍片,常常省饭钱,能错
过一顿是一顿,因此常处饥饿状态,街口这家饭店在LA这么有名,我一次
也没进去过,这是可以进去坐,顺便有人请客吃东西,似乎应该接受邀请
。
*
到了饭店坐下,我忙着观赏这家饭店的气派,玛格丽特却开始用奇特
的眼神望着我。我起初还礼貌的微笑回应,但过一会儿发现她是在放电。
我从来没有遭遇六十岁女士对我放电,不免有点坐立不安。
酒来了,玛格丽特灌下一大口,接着她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
她打开皮包,拿出两张百元美钞,推到我面前,还帮我用酒杯把钱压
好。
“这是补给你的。”她说。
“什么补给我的?玛格丽特小姐你干嘛给我钱?”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完全不明白。
梅医生在旁边也很好奇。
“我上次只给了你两百美金,虽然是讲好的价钱,可是我觉得你表现
得实在太好了,实在是一次很愉快的相处,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再碰
到你,我一定要补一倍的钱给你。”马格丽特说。
“原来你们认得啊?”梅医生问我。
“怎么会?哪有?我刚刚才第一次见到玛格丽特的!”我完全搞不懂
是怎么回事。
玛格丽特倒笑了。
“是喔,因为我上次不叫玛格丽特,我上次用的名字是蒂娜,哈哈哈
——我每次不乖就用我姐姐的名字,不错吧!哈哈哈——”玛格丽特大笑
了一阵,瞟我一眼:“你还不是一样,上次我们碰面,你可是叫做丹尼的
哦,你是不是早就忘啦?我看你很记得我嘛,要不然刚才干嘛一看到是我
,就想开溜的样子,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呀,哈哈哈……”
我这下听懂了,可是更加尴尬。玛格丽特显然曾经跟某位东方男生进
行过某种交易,天知道是哪个单位中介,还是有专供东方男孩遇见年长西
方女士的玩乐场所,反正我只知道那个男生决不是我。
我把两百美金退回玛格丽特面前。
“听着,玛格丽特,我很高兴你上次度过了愉快时光,可是你真的认
错人了,上次是另一个人,那个丹尼是另一个人,不是我,我没见过你。
”
“何必这样呢——”玛格丽特眯起眼,嘟起红红嘴唇:“其实我很乐
意跟你再来一次的,这次我愿意直接就付你五百美金哟——”
“嘿,女士,我已经跟你说了,真的不是我。我知道在你们眼中,很
多东方人都长得很像,所以你认错人,我一点都不会怪你,可是请你不要
再——”
我话没说完,玛格丽特就很不高兴的站起来,“唰”的把钞票抽了回
去。
“哼,找到新顾客,就翻脸不认人!这个东方老太婆,能比我有钱到
哪里去。不要就拉倒,给脸不要脸,LA的东方男孩,要多少有多少!”一
大串骂完,玛格丽特气呼呼地走了。留下我和梅医生呆在座位上。载梅医
生回旅馆的路上,气氛很僵,梅医生没有再跟我聊一句话。
*
哎……我的沉冤,看来是永远不可能洗清了。
13、流出波兰去。
我从这里流浪到LA,
你从那里流浪到LA,
我们各自有我们流浪的护照,
可是谁来给我们的护照盖个章,
让我们入境啊?
美国名校里,争电影系排名前三名的,不外就是纽约大学NYU、南加州
大学USC,还有我们这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
其中争得最凶的,是南加大与敝校,因为两校同在洛杉矶,而且两校
的球队,简直是见面就要相杀到眼睛发红的死敌。
*
有一次我走在校园,看到校警部的楼顶上停了直升机,我问身边的多
猫同学,能不能跟学校申请,借那架直升机来拍几个空中镜头。
多猫说大概不行,因为名义上,那架直升机要随时为UCLA医学院的急
诊室待命,或者要随时准备营救落难的UCLA学生。
“你讲的是‘名义上’,那‘实际上’直升机到底主要是干啥用的哩
?接送校长的情妇吗?”我问。
多猫同学摇摇头——
“有没有接送情妇我不知道。但敝校在与讨厌的南加大斗法时,直升
机倒满有用的。”
“愿闻其详。”我说。
“有一年两校的足球队要比赛的前夕,敌人南加大的校报头版,竟然
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我们UCLA的‘国徽’,也就是我们校园里的铜
雕巨熊,竟然被喷漆喷得全身都是脏字!
“原来是本校世仇南加大的激进派学生,趁半夜潜入UCLA校园来下的
毒手,故意在比赛前,触UCLA球队的霉头。这种公然羞辱,UCLA怎么忍得
下来这口气,立刻有学生组了敢死队,带了一堆油漆,杀往位于LA另一区
的南加大,要去把他们的‘国徽’,也就是他们校园里的古武士雕像,也
去漆它个不成人形。
“谁知UCLA敢死队抵达现场,目瞪口呆,原来南加大早有防范,动员
了学生近千人,把他们的古武士雕像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要去给这尊
武士上油漆,根本以雕像为中心点的直径五十公尺圆周都挤不进去。
“UCLA敢死队白白拎着油漆、束手无策,又好生受了对手一场嘲笑,
气呼呼的撤退回校。
“过了一个钟头,围在古武士雕像四周的南加大学生犹在喧哗作乐,
好像野餐一样,忽然听得‘哒哒哒’巨声逼近,再过一会儿,群树低头、
沙尘四起,南加大学生们惶然起身,抬头一看,标明了UCLA四个大字的直
升机,如同被魔兽召唤而来的巨灵,声势惊人的从半空压迫而下。
“南加大学生四散奔逃,只剩几十名亲卫队不顾扑头盖脸的风沙,依
然拼命围住了古武士雕像。奈何直升机居高临下,只见刚才狼狈离开的UC
LA敢死队,这时从直升机里探出头来,把一颗一颗装了油漆的水球炸弹,
往南加大国徽之古武士雕像投掷过去,霎时水球炸开,红绿油漆四溅,三
分钟内就把威武的武士像漆成一个巨型小丑。
“UCLA敢死队哈哈大笑,直升机优雅的盘旋飞高,从容扬长而去。”
多猫同学叙述告一段落,我们刚好也走到了本校的巨熊铜雕底下。
“UCLA扳回了面子,所以,我想……每个学校都至少该有一架直升机
吧。”多猫说。
*
这是很孩子气的两校过招,你吐我口水,我甩你鼻涕。但UCLA和南加
大在很多方面的互相较量,当然不会都这么幼稚,而是根据不同的办学态
度而来。
比方争冠亚军争得很凶的两校的电影研究所,在收研究生时,采用的
标准就不同。南加大的电影研究所,只收拍过电影的学生,意思是起码练
过几套拳,才让你挑战少林寺十八铜人阵。但UCLA却不喜欢收大学时就念
电影的学生。UCLA可能觉得如果大学已经学过拍电影,毕业后就应该直接
进电影圈工作了,何必再进什么电影研究所?
所以UCLA反而特别爱收大学时念各种科系、而且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
研究生。应该是相信这样才能持续使电影界视野变开阔、人才变更多样,
而且也使UCLA作为一个美国的大学,却能广纳百川,进而与来自不同国家
的有潜力年轻人,互相影响。
这种收研究生的态度,也就造成了我们电影所卧虎藏龙的场面,听说
每年申请要进这个研究所的学生人数约六千人,从六千人中录取三十名。
同学们彼此当然都摸不清底细,如果有机会看看这人来UCLA以前的作
品,就可以掂一掂他的斤两。
*
机会来了,导演课的指导老师,安寨垦教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请带一样你们以前做出来的东西,拿到班上来给同学们,也给我看
看。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创作者。”
*
有的人带来一张他设计的名牌奶粉海报,有的人带来一副用立得照片
做成的扑克牌,有的人交出一篇刊在有名杂志上的短篇小说。贾维岢同学
来自名医家族,他带来的竟然是一截他在小时候当神童时期设计的人工关
节。安寨垦教授把那截怪东西像拎猪蹄一样拎在手上,眉毛扭了两下。
我带到课堂上的,是我高中时自己好玩发明的“诗蜡烛”。我那时喜
欢谁,想写首诗给对方,就会把这首诗刻在一根蜡烛身上,刻的时候,每
行诗刻成绕着烛身转的一行字。这样,这根蜡烛点着以后,诗就一行一行
的减少,诗的感情就一分一分的改变,有时蜡烛烧到只剩最后一句诗的时
候,语气跟感情,都和刚开始诗还完整时大不相同,会创造出一种很微妙
的气氛。
我随手找了蜡烛,复制了一根“诗蜡烛”来交差。安寨垦教授当然并
不认得蜡烛上刻的中文意思。我把蜡烛诗燃烧后造成的效果跟他解说了一
下,他“啊”了一声,点点头,,说:“应该是谈恋爱时的好道具吧?”
他把我的诗蜡烛,放在贾维岢的人工猪蹄旁边。
*
班上有些同学还是拍过一些小短片,也都交出来给安寨垦教授过目,
当中最怪的大概是豪放女葛洛丽亚同学十八岁时拍的三分钟小品:
画面播出——
影片主角是个女孩,显然是生理期来了,边走边有鲜血沿腿滴下,一
路滴过去,只见血越流越多,女孩简直像藏了水龙头在裙子里一样。
播到这里,已经两分钟了,有的同学笑,有的同学“啧啧”表示反感
。
最后,女孩跨过一个马路上平常用圆钢盖盖住的人孔,正好有工人探
头出洞,当下就被血云罩顶,一道血瀑从女孩裙中涌出,浇得工人一头一
脸。
这结局很有气势,全班哄然怪叫鼓掌,也有保守派不以为然,发出嘘
声。
安教授抬抬眉毛,礼貌的嘟囔了一句:“很有活力。”全班又笑,葛
洛丽亚很得意,站起来向大家挥挥手。
*
我们这些惨绿时期的作品都展示过了以后,这时只见安寨垦教授缓缓
站起,他把驼着的背略略挺直,说:“同学们,我们都已经欣赏过各位某
个人生阶段的代表作了。现在,也容我把我的旧作放给大家看看,让大家
也对我有点了解,请大家移动到大放映间去。”
*
进了大放映间,灯转暗,绒幕嘶嘶拉开,银幕浮现“夜与日”大大三
个字的英文片名,接下来的画面,看的全班嘴张大大的。
画面出现了遥远的地平线,只见有一道烽烟从地平线缓缓升起。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