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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升名者百数十人。今娄君非不足也,顾不乐而遁耳。因为余留三年。他日
又曰:“吾所以求于心者未克,今其行也。”余既异其遁于名,而又德其久
留于我也,故为之言。
夫君子之出,以行道也;其处,以独善其身也。今天下理平,主上亟下
求士之诏,娄君智可以任职用事,文可以宣风歌德,行于世,必有合其道而
进荐之者。遽而为处士,吾以为非时。将日老而就休耶?则甚少且锐;羸而
自养耶?则甚硕且武。问其所以处,咸无名焉。若苟焉以图寿为道,又非吾
之所谓道也。夫形躯之寓于土,非吾能私之。幸而好求尧、舜、孔子之志,
唯恐不得,幸而遇行尧、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若是而寿可也。求之而
得,行之而慊,虽夭其谁悲?今将以呼嘘为食,咀嚼为神,无事为闲,不死
为生,则深山之木石,大泽之龟蛇,皆老而久,其于道何如也?
仆尝学于儒,持之不得,以陷于是。以出则穷,以处则乖,其不宜言道
也审矣。以吾子见私于仆,而又重其去,故窃言而书之而密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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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徐从事北游序
读 《诗》、《礼》、《春秋》,莫能言说,其容貌充充然,而声名不闻
传于世,岂天下广大多儒而使然欤?将晦其说,讳其读,不使世得闻传其名
欤?抑处于远,仕于远,不与通都大邑豪杰的其伎而至于是欤?不然,无显
者为之倡,以振动其声欤?今之世,不能多儒可以盖生者,观生亦非晦讳其
说读者,然则余二者为之决矣。
生北游,必至通都大邑,通都大邑,必有显者,由是其果闻传于世欤?
苟闻传必得位,得位而以《诗》、《礼》、《春秋》之道施于事,及于物,
思不负孔子之笔舌。能如是,然后可以为儒。儒可以说读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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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
太史公尝言:世之学孔氏者,则黜老子,学老子者,则黜孔氏,道不同
不相为谋。余观老子,亦孔氏之异流也,不得以相抗,又况杨、墨、申、商、
刑名纵横之说,其迭相訾毁、抵捂而不合者,可胜言耶?然皆有以佐世。太
史公没,其后有释氏,固学者之所怪骇舛逆其尤者也。
今有河南元生者,其人闳旷而质直,物无以挫其志;其为学恢博而贯统,
数无以踬其道。悉取向之所以异者,通而同之,搜择融液,与道大适,咸伸
其所长,而黜其奇邪,要之与孔子同道,皆有以会其趣。而其器足以守之,
其气足以行之。不以其道求合于世,常有意乎古之“守雌”者。
及至是邦,以余道穷多忧,而尝好斯文,留三旬有六日,陈其大方,勤
以为渝,余始得其为人。今又将去余而南,历营道,观九疑,穷南越,以临
大海,则吾未知其还也。黄鹄一去,青冥无极,安得不冯丰隆、愬蜚廉以寄
声于廖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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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贾山人南游序
传所谓学以为己者,是果有其人乎?吾长京师三十三年,游乡党,入太
学,取礼部吏部科,校集贤秘书,出入去来,凡所与言,无非学者,盖不啻
百数,然而莫知所谓学而为己者。及见逐于尚书,居永州,刺柳州,所见学
者益稀少,常以为今之世无是决也。
居数月,长乐贾景伯来,与之言,邃于经书,博取诸史群子昔之为文章
者,毕贯统,言未尝诐,行未尝怪。其居室愔然不欲出门,其见人侃侃而肃。
召之仕,怏然不喜;导之还中国,视其意,夷夏若均,莫取其是非,曰“姑
为道而已尔”。其然者,其实为己乎?非己乎?使吾取乎今之世,贾君果其
人乎?其足也则居,其匮也则行,行不苟之,居不苟容,以是之于今世,其
果逃于匮乎?
吾名逐禄贬,言见疵于世,奈贾君何?于其之也,即其舟与之酒,侑之
以歌。歌曰:“充乎己居,或踬其涂途,匮己之虚,或盈其庐。孰匮孰充?
为泰为穷,君子乌乎取?以宁其躬。”若君者之于道而已尔,世孰知其从容
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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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文郁师序
柳氏以文雅高于前代,近岁颇乏其人,百年间无为书命者。登礼部科,
数年乃一人。后学小童,以文儒自业者又益寡。今有文郁师者,读孔氏书,
为诗歌逾百篇,其为有意乎文儒事矣。又遁而之释,背笈箧,怀笔牍,挟海
溯江,独行山水间,翛翛然模状物态,搜伺隐隙,登高远望,凄怆超忽,游
其心以求胜语,若有程督之者。己则披缁艾,茹蒿芹,志终其躯。吾诚怪而
讥焉。对曰:“力不任奔竞,志不任烦拿。苟以其所好,行而求之而已尔。”
终不可变化。
吾思当世以文儒取名声,为显官,入朝受憎媢讪黜摧伏,不得守其土者,
十恒八九。若师者,其可讪而黜耶?用是不复讥其行,返退而自讥。于其辞
而去也,则书以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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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玄举归幽泉寺序
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于世者,则思入焉。故有貌而
不心,名而异行,刚狷以离偶,纡舒以纵独,其状类不一,而皆童发毁服以
游于世,其孰能知之!
今所谓玄举者,其视瞻容体,未必尽思迹佛,而持诗句以来求余,夫岂
耻制于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独而迹狎则怨,志远而形羁则泥。幽泉山,
山之幽也。闲其志而由其道,以遁而乐,足以去二患,舍是又何为耶?既曰
为予来,故于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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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助教厅壁记
周人置虞庠于四郊,以养国老,教胄子。《祭统》曰:天子设四学。盖
其制也。 《易传·太初篇》曰:天子旦入东学,昼入南学,夕入西学,暮入
北学。蔡邕引之,以定明堂之位焉。《大戴礼·保传篇》曰:帝入东学以贵
仁,入南学以贵信,入西学以贵德,入北学以贵爵。贾生述之,以明太子之
教焉。故曰为大教之宫,而四学具焉。参明堂之政,原大教之极,其建置之
道弘也。
后魏太和中,立学于四门,置助教二十人。隋氏始隶于国子,而降置五
人。皇朝始合于太学,又省至三人。员位弥简,其官尤难,非儒之通者不列
也。四门学之制,掌国之上士、中士、下士凡三等,侯、伯、子、男凡四等。
其子孙之为胄子者,及庶士、庶人之子为俊士者,使执其业而居其次,就师
儒之官而考正焉。助教之职,佐博士以掌鼓箧槼睿穹制淙硕逃
之,其有通经力学者,必于岁之杪,升于礼部,听简试焉。课生徒之进退,
必酌于中道,非博雅庄敬之流,固不得临于是,故有去而升于朝者。贺秘书
由是为博士,归散骑由是为左拾遗。旧制以拾遗为八品清官,故必以名实者
居于其位。
贞元中,王化既成,经籍少间,有司命太学之官,颇以为易。专名誉、
好文章者,咸耻为学官。至是,河东柳立始以前进士求署兹职,天水武儒术、
闽中欧阳詹又继之。是岁,为四门助教凡三人,皆文士,京师以为异。余与
立同祖于方舆公,与武公同升于礼部,与欧阳生同志于文。四门助教署未尝
纪前人名氏,余故为之记,而由夫三子者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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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驿使壁记
凡万国之会,四夷之来,天下之道途毕出于邦畿之内。奉贡输赋,修职
于王都者,入于近关,则皆重足错毂,以听有司之命;征令赐予,布政于下
国者,出于甸服,而后按行成列,以就诸侯之馆。故馆驿之制,于千里之内
尤重。
自万年至于渭南,其驿六,其蔽曰华州,其关曰潼关;自华而北界于栎
阳,其驿六,其蔽曰同州,其关曰蒲津;自灞而南至于蓝田,其驿六,其蔽
曰商州,其关曰武关;自长安至于盩厔,其驿十有一,其蔽曰洋州,其关曰
华阳;自武功而西至于好畤,其驿三,其蔽曰凤翔府,其关曰陇关;自渭而
北至于华原,其驿九,其蔽曰坊州;自咸阳而西至于奉天,其驿六,其蔽曰
邠州。由四海之内,总而合之,以至于关;自关之内,束而会之,以至于王
都。华人夷人往复而授馆者,旁午而至,传吏奉符而阅其数,县吏执牍而书
其物。告至告去之役,不绝于道;寓望迎劳之礼,无旷于日。而春秋朝陵之
邑,皆有传馆。其饮饫饩馈,咸出于丰给;缮完筑复,必归于整顿。列其田
租,布其货利,权其入而用其积,于是有出纳奇赢之数,勾会考校之政。
大历十四年,始命御史为之使,俾考其成,以质于尚书。季月之晦,必
合其簿书,以视其等列;而校其信宿,必称其制。有不当者,反之于官。尸
其事者有劳焉,则复于天子而优升之。劳大者增其官,其次者降其调之数,
又其次犹异其考绩。官有不职,则以告而罪之。故月受俸二万于太府,史五
人,承符者二人,皆有食焉。
先是假废官之印而用之,贞元十九年,南阳韩泰告于上,始铸使印而正
其名。然其嗣当斯职,未尝有记之者。追而求之,盖数岁而往则失之矣。今
余为之记,遂以韩氏为首。且曰修其职,故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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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节度飨军堂记
唐制,岭南为五府,府部州以十数。其大小之戎,号令之用,则听于节
度使焉。其外大海多蛮夷,由流求、诃陵,西抵大厦、康居,环水而国以百
数,则统于押藩舶使焉。内之幅员万里,以执秩拱稽,时听教命;外之羁属
数万里,以译言贽宝,岁帅贡职。合二使之重,以治于广州,故宾军之事,
宜无与校大。且宾有牲牢饔饩,嘉乐好礼,以同远合疏;军有犒馈宴飨,劳
旋勤归,以群力一心。于是治也,殂冉仔颍豢捎胨罾啵睾穸按罅海
夷庭高门,然后可以上充于揖让,下周于步武。
今御史大夫扶风公廉广州,且专二使,增德以来远人,申威以修戎政。
大飨宴合乐,从其丰盈。先是为堂于治城西北陬,其位,公北向,宾众南向,
奏部伎于其西,视泉池于其东。隅奥庳侧,庭庑下陋,日未及晡,则赫炎当
目,汗眩更起,而礼莫克终。故凡大宴飨、大宾旅,则寓于外垒,仪形不称。
公于是始斥其制,为堂南面,横八楹,纵十楹,向之宴位,化为东序,西又
如之。其外更衣之次,膳食之宇,列观以游目,偶亭以展声,弥望极顾,莫
究其往。泉池之旧,增浚益植,以暇以息,如在林壑。问工焉取,则师舆是
供;问役焉取,则蛮隶是征;问材焉取,则隙宇是迁。或益其阙,伐山浮海,
农贾拱手,张目视具。
乃十月甲子克成,公命飨于新堂。幢牙茸纛,金节析羽,旆旗旞,咸
饰于下。鼓以鼖晋,金以铎铙。公与监军使,肃上宾,延群僚,将校士吏,
咸次于位。卉裳罽衣,胡夷蜑蛮,睢盱就列者,千人以上。铏鼎体节,燔炮
胾炙,羽鳞狸互之物,沉泛醍盎之齐,均饫于卒士。兴王之舞,服夷之伎,
揳击吹鼓之音,飞腾幻怪之容,寰观于远迩。礼成乐遍,以叙而贺,且曰:
“是邦临护之大,五人合之,非是堂之制不可以备物,非公之德不可以容众。
旷于往初,肇自今兹,大和有人,以观远方,古之戎政,其曷用加此!”
华元,名大夫也,杀羊而御者不及;霍去病,良将军也,余肉而士有饥
色。犹克称能,以垂到今。矧兹具美,其道不废,原访于金石,以永示后祀。
遂相与来告,且乞辞。某让不获,乃刻于兹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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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州江运记
御史大夫严公,牧于梁五年。嗣天子举周、汉进律增秩之典,以亲诸侯。谓公有功
德理行,就加礼部尚书。是年四月,使中谒者来锡公命。宾僚吏属,将校卒士,黧老童孺,
填溢公门,舞跃欢呼,愿建碑纪德,垂亿万祀。公固不许,而相与怨咨,遑遑如不饮食。
于是西鄙之人,密以公刊山导江之事,愿刻岩石。曰:
维梁之西,其蔽曰某山,其守曰兴州。兴州之西为戎居,岁备亭障,实
以精卒。以道之险隘,兵困于食,守用不固。公患之曰:“吾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