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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沉默不语。
曹夫人将那支短矛递给吕布,式样和上次出现的短矛,几乎一样。
黑漆柘木杆,三十公分长短的矛刃,极其锋利。入手颇有些沉重,吕布苦笑一声,放在身旁。
他试过,以他的臂力,用这种投枪,可以在四十步外达到效果。
如果这投枪的主人,和他一样的臂力,根本无法看到。即便比不得吕布,但只要是在二十步外的距离投掷,一般很难发现踪迹。所以,这种事情还真不好怪罪,只能说,此人太神秘。
严夫人把白绢递给吕布。
这一次,白绢上的内容,比上一次多。
乱事已起,君侯当知此危急存亡之秋……昔日,君侯与我有恩义,故今日我欲偿还。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君侯你说清楚,我救不得你,但是会全力照拂你的家眷……
信的内容,大致如此。
信中还说:我知道君侯你不甘人下,你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任何人都无法相信你。你有前科的,丁原董卓之事至今仍历历在目,而君侯你勇猛绝伦,天下间少有人敌手……换做我,也不敢收留。遥想君侯当年,驰骋漠北,纵横塞外。人中吕布,何等声名。然则你如今,谁又真的信服你?君侯你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本应该扶摇于九霄之上。可是现在……
我知道,君侯如今所虑,无非妻儿家小。
君侯你是个重家之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也并不为怪。但妻儿家小,如今已成为你的牵挂。
我所能做的,就是为你解除后顾之忧。之后君侯能否冲出重围,只在君侯自己,恕我无法照拂。总之,生与死,看你自己的本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若君侯信我,并愿意拼一把,那么请在初八于内城北门点燃篝火。到时候,自会有人与你联络,告之你行动方案……
吕布看罢白绢上的内容,一时间竟呆愣住了!
魏续和侯成的死,使得他心神不宁,正处于恍惚之中。说句不好听的话,吕布这时候已经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不清楚他的结局,最终会是什么样子。
这封书信的到来,使得吕布有一种明悟。
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往行事,却发现竟然和书信中所写的一模一样。
我如果投降,谁能容我?
刘玄德吗?他早先收留我,我却夺了他的家业。此人心机颇深,而且能忍耐,岂能与我善罢甘休?
曹操?
袁绍?
袁术?
当吕布细想过后,竟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信服。
就像心中所书,他本应是扶摇九霄之外的雄鹰。曹操也好,刘备也罢,包括袁绍刘表,都无法让他心悦诚服。雄鹰之傲,又岂是等闲人能够压制?那么到最后,他的结果只能是……
吕布把白绢,还有早先那副白绢,一起扔到了火盆里。
看着炭火熊熊,把那白绢焚烧起来,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
想当年,我胯下马,掌中画杆戟,驰骋天下。若真可以再次征杀,天下间什么人可以拦阻我?
他抬起头,向严夫人看去。
严夫人眼中闪烁泪光,痴迷的看着吕布。
“君侯,妾身今日方知,是妾身等连累了君侯。”
吕布展颜一笑,“若非夫人,焉能有今日之吕奉先?”
他说着站起来,手指焚烧的白绢,突然大笑起来,“我常憾世无知己,今日方知,早有知己,而我不知晓。
此人,可使我托妻献子。”
“君侯……”
严夫人曹夫人和貂蝉同时起身,看着吕布,倍感惊讶。
貂蝉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隐隐约约,她有种直觉,这白绢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本事。
“可这个人……说不定是陷阱?”曹夫人开口道。
“哦?”
“这个人连名字都不敢显露,焉知他不是居心叵测。夫君将我等托付此人,万一他回过头,要挟夫君如何是好?”
“若真如此,妾愿撞死下邳城下。”
貂蝉突然开口,使得曹夫人一怔,扭头向她看去。
严夫人笑了,点头道:“秀儿此言,也正合我心意。”
“可是……”
曹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白绢上只说愿意照拂吕布家小,但如何照拂,怎么照拂,都没有说明。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更使得曹夫人感觉有些惊慌。她很害怕,吕布最后所托非人。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之前曾有糜竺糜芳,之后又有陈珪陈登。
包括陈宫在内,也曾密谋造反,更不要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连吕吉都要造反,天下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曹夫人对吕布的眼光,着实有些信不过。
吕布道:“此事无需着急,待初八自可见分晓。”
“还有一件事!”貂蝉开口道:“此事需保密,除祈儿之外,只咱们四人知晓,切不可与他人说。”
“正当如此。”
貂蝉一句话,等于把陈宫也排除出外。
陈宫的心思,说实话谁也说不准。他不会投降曹操,这一点可以肯定。但保不齐他会拉着吕布下水,和曹操同归于尽。如果被他知道了这件事,天晓得陈宫会不会出幺蛾子,破坏此事。
吕布沉下脸,轻轻点头。
今日陈宫射杀侯成魏续,使得吕布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加之此前种种,使得他对陈宫,总有些提防。这件事,可是牵扯到他妻儿家小的性命,岂能等闲?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一阵骚乱。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祈儿和人交谈的声音。
吕布忙走出书房,就见高顺气喘吁吁,一脸的焦虑。
“德偱,何故惊慌。”
“君侯,大事不好……少君侯被人劫走了!”
“啊?”
吕布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有些眩晕。少君侯,不就是吕吉吗?他之前被看押起来,怎么会被人劫走?难道说,这内城里还有细作?亦或者说,还有人在密谋,准备造反不成?
严夫人走出来,厉声喝问:“德偱,那鞑虺吉是何人劫走?”
“是,是,是……”
“快说!”
“是杨夫人所为。”
杨夫人,就是吕吉的生母,也就是那个小时候和吕布青梅竹马,后来被胡人劫走,并生下吕吉的女人。被吕布解救下来之后,杨夫人就成了吕布的妾室。虽说吕布并不在意她,可是却从未有过亏待。这杨夫人,也是狠人为了儿子,竟不惜和吕布翻脸,劫走了吕吉。
“那她母子如今……”
“夫人劫走少君侯……”
“住嘴,什么少君侯,一个胡儿罢了。”严夫人厉声喝道:“他叫鞑虺吉,此后与吕家再无干系。”
“是,是鞑虺吉。”
严夫人平时并不显山露水,可并不是说她没有才干。
史书中,也没有记载过太多关于严夫人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严夫人却使得吕家内宅一片祥和。
也许是年纪大了,过了那种争风吃醋的年纪,严夫人平日里很少露面。
可高顺却知道,严夫人发起火来,吕布也不敢触其锋芒。这绝对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女人……严夫人一句话,等于把杨氏和吕吉,是鞑虺吉赶出了吕家。从此吕家,再也没有鞑虺吉此人。
高顺说:“杨氏持君侯令箭,先把鞑虺吉提出来,然后又诈开西门,逃出下邳。当时末将与军师正在收拾残局,得知消息后,军师立刻带人追击,可还是晚了。我们抵达西门时,杨氏和鞑虺吉已逃无踪迹。军师也不敢擅自出城寻找,所以便使末将,赶来报信,并加强城中巡查。”
吕布,趁严夫人不注意,似长出一口气。
他不待见吕吉,但却待见那个当年曾与他青梅竹马的女人。
而且和吕吉相触十余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情感。走了就走了吧……如果被抓住的话,估计会死的很难看。严夫人那架势,若抓住了杨氏母子,必将二人活剥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同时还有些轻松。
“德偱,你下去吧……告诉军师,就说从今日起,全城戒备。”
“喏!”
高顺插手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高顺的背影,吕布的眼中,突然间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他转身,看着严夫人,似是询问,又好像自言自语道:“夫人,你觉得德偱此人,如何?”
……
郭嘉找曹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一来郭嘉是想要宽慰一下曹朋。毕竟之前曹操偏向刘备,难免会让曹朋心里面憋一口恶气。
至于是郭嘉自己想要宽慰,还是曹操托郭嘉宽慰,曹朋不得而知。
不过,在郭嘉的营帐里,他听到了另一桩事。
“刘玄德,枭雄也。”郭嘉对曹朋道:“此人有大志向,且又是汉室宗亲。虽说尚未被列入谱系,却已被不少人所认同。此人善于笼络人心,而且性格坚忍,颇有昔年高祖之风范。
曹公对此人,也颇有顾虑。
此人有干才,杀之可惜;可若不杀……早晚必成祸事。
此次曹公罢了刘备的兵权,有意带他返回许都。不过,我担心此人,不会就此收手,很有可能会惹出是非。我知你对刘备不满,所以交代你一桩事,那就是盯住刘玄德,你可愿意?”
“我盯住刘备?”
曹朋疑惑道:“怎么盯他?”
郭嘉笑道:“这是你的事情……”
曹朋有点不太明白,郭嘉为什么会选择让他来监视刘备。
说他恨刘备?
还真有些说不上来……毕竟这刘玄德,是曹朋前世幼年颇喜欢的一个角色。最多也就是有些讨厌,但那是后来长大的事情。所以说恨,还真说不上。之前之所以和刘备针锋相对,更主要的是他想要找借口,留在下邳。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对刘备也没什么感觉。
可既然郭嘉开口了,曹朋自然不会拒绝。
回到兵营后,曹朋立刻书信下相,把夏侯兰从下相调来下邳。
反正都是他的手下,曹洪也不会在意,曹朋把什么人调过来。大家自己人,没那么多规矩。
围困下邳内城之后,日子倒是很轻松。
陈群在曹洪的引荐之下,被推举到了曹操帐下。
曹操自然知晓陈寔,而且也久闻陈群之名。曹洪带着陈群来到他跟前时,曹操自然万分高兴。
当天就任陈群司空西曹掾属,让陈群留在他身边。
郭嘉陈群荀攸,包括董昭,都认得陈群。特别是郭嘉,更和陈群同为颍川书院所出,早就认识。这也使得陈群很快在曹操帐下站稳了脚跟,而对于曹洪而言,也得了一个引荐之功。
陈群自然清楚,他能够这么快摆脱厄运,是什么人的功劳。
在就任之后,很自然的与刘备划清了界限。最初,陈群曾为刘备效力过,不过后来因为刘备不肯听他的劝阻,所以不复追随。而今,他归附了曹操,又听说了曹朋和刘备之间的冲突之后,自然不肯再与刘备亲近。刘备曾专门拜访他,但是却被陈群找了个借口推脱掉了……
这个时候,站队很重要。
曹朋和刘备的关系紧张固然起了一些作用,更重要的是,陈群投奔了曹操,再和故主眉来眼去,曹操会如何考虑?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表现的很坚决。若有半点藕断丝连,弄不好就会带来杀身之祸。虽说这样做有些薄情,可孰重孰轻,陈群的心里面,分的很清楚。
这天夜里,曹朋正在军帐里看书,忽听夏侯兰禀报,抓住了一个从刘备军营中出来的信使。
刘备的信使?
曹朋闻听,不由得笑了。
“兴霸,看到没有,我就说那刘玄德不是个肯安分的主儿。
这刚老实了没几天,便搞出这种花样。不过子幽,可曾查明了这位信使,准备去什么地方?”
“公子,我从那家伙身上,搜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
曹朋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快呈上来。”
夏侯兰把一封书信递到了曹朋案上,然后很随便的在军帐中找了一个坐榻,舒服的坐下来。
也算是老人了,曹朋跟前也没太多规矩,所以夏侯兰很随意。
“对了,你那封书信送去了没有?”
“那封书信?”
“就是给你兄弟的信啊。”
夏侯兰恍然大悟,“公子是说子龙啊……信我已托人送去,只是半年了,至今仍未有回信。”
“子龙是谁?”
甘宁疑惑的问道。
曹朋闻听,嘿嘿一笑:“一个可与兴霸大战三百合的人……我估计,兴霸若与此人交锋,未必能讨得便宜。”
甘宁一听,露出不屑之色,“公子这么说的话,那他日我与此人见面,倒要好生领教一番。”
曹朋嘿嘿直笑,把书信抖开。
他之所以说这句话,也只是为了给甘宁一点压力。
点到为止即可,说多了,倒也没什么意思。就着书案上的烛火,曹朋一目十行扫了一遍,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