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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活了。”这时,我听见有人在我的身边说着。
“人工呼吸!”好象有人在指挥抢救。
渐渐地,我似感到有人正坐在我的身上用力地压着我的胸腔,随着这种压迫,我呼出了一口长气。
“好了,好了,活过来了。”身边说话的声音更清晰了,是一个陌生人说话的声音,不象是农场里的人。好象是摸了摸我,这个人又对什么人说着:“不要紧了,再打一针强心针,慢慢缓着吧,缓过来之后,立马送医院。”
随之,我就感觉有人给我打了一针。
“谢谢这位医生了。”说话的是一位队长的声音,显然是他在指挥对我的抢救。看着我活了过来,他便向医生表示感谢。
“幸好没耽误,迟了就怕来不及了。”显然是医生在说话。说罢,医生似是就想走了。
“请问医生在哪个医院工作?”我又听见队长在向医生问着。
“我是个兽医。”医生回答着说,“听说这儿死人了,我就跑过来了,人和牲口一样,药剂小些就是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似是涌出了眼泪;这时,人们才相信我真的是活过来了。
直到此时,我还是没有说话的能力,但眼睛已经睁开了,我向周围的人们看了看,用目光向他们表示感谢,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看明白我的表示,随之,似是找到了一辆马车,我觉着大家把我抬到了马车上,摇摇晃晃,马车拉我离开了工地。在马车上我睡了一大觉,回到农场的时候,我已经能说话,也能行动了,但我还是没有一点力气,我觉得我的身体似是不存在了,我是被人们背进屋里去的,把我放在坑上,人们就忙着返回工地去了。
一路上护送我回农场的人,就是那位窦姓右派,多少年,我视他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心中永远记着他对我的恩情。
第四部分十四、右派人生的黑色幽默(1)
一场反右斗争使50万中国知识分子罹难,其中许多人没有能够活到政治清明年代,蒙冤长眠于九泉之下,戳伤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爱国热情,戳伤了中国知识分子振兴中华的雄心壮志,反右斗争不仅酿成了千万户人家的生活悲剧,更极大地推迟了中国走向现代化的进程。
哪些人是右派分子?1957年的政治文件、报刊社论都有确切的理论界定。这些重要文章许多出自领袖之手,决定着中国的社会生活,成为中国人必须恪守的政治准则。
报纸社论界定,右派分子不甘心亡国共产,他们梦想推翻社会主义制度,1957年的歌曲唱道:“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右派分子想要推翻办不到。”可见,推翻社会主义制度是右派分子的第一使命。
右派分子为了推翻社会主义制度,大多策划于密室,点火于基层,譬如北京有个大教授,就曾经在密室中聚首,策划教授治校式的右派方案,点火于基层,大学里的右派学生,口才好,聚众发表演说,煸动性极大。所以,右派分子的向党进攻,是一次有组织、有目的、有预谋的反革命活动,“言者无罪的原则,对他们是不适用的。”
“集中”到农场,思想改造的第一步,就是认识自己的右派言行,言者无罪,“行”就是触犯法律了。每天10个小时劳动之后,各班都要开会学习,认识自己的罪行,认识被送进农场是罪有应得,不光是罪有应得,还是党对自己最大的挽救,当年康生老混蛋对右派说过,将你们打成右派,是“爱之切,责之严”,不爱你们,还舍不得将你们打成右派呢,打成右派,你们才要体会温暖,送到农场更是其乐无穷了。
集中农场之后,宣布了纪律,譬如右派之间相互称为同学,队长们称右派为学员,可以给家里写信,但不得谈及农场生活,信件不经过检查,发现问题后果自负。云云云云。
农场更向学员们宣布,农场对学员负有监督改造责任,学员要服从农场管教,要努力重新做人,争取早日回到人民队伍中来。
重新做人,第一步要深刻批判自己的右派言行。每个学员被送进农场,编入劳动改造班组,必须交代自己的罪行,老学员对自己的罪行有了新的认识,也要在班上自我批判。如是,每天黄昏收工之后,学员们下河洗洗身子,队长们进队部玩朴克,学员们就要开会学习。
说到猖狂向党进攻,右派们真是罪行累累,许多学员在交代罪行时声泪俱下,痛心的样子,比死了亲娘还厉害。也有的学员,对自己的罪行没有深刻认识,轻描淡写,避重就轻,骨子里不服,怀有翻案情绪,对于这种人,班里要连开几天会帮助他认识罪行。农场里的帮助,都是急风暴雨,被帮助的学员要肃立站到入夜,散会后还不许睡觉,要连夜“整理”帮助会上大家的发言,明天上工前交出材料。
一位张姓学员,对自己的罪行就没有认识,张姓学员,工人出身,还是劳动模范,后来提干,工作上表现也很好,为了培养他提高水平,领导送他去干部学校深造,干部学校大鸣大放,他一马当先帮助党改进工作,“呸!”每到他交代到帮助党整风的时候,他就狠狠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然后恶凶凶地咒骂自己说:“你他妈也配帮助党!”
张姓学员老家在农村,农业合作化之后,他回家看到农民没有了积极性,心中颇是焦虑,农民不种地,哪里有粮食吃呢,最最让他着急,是地里的草比庄稼苗还高,赶上共产党整风,会上他就说,农业合作化之后,草比苗高。
草比苗高。是右派分子恶毒向党进攻的一种武器,更是对大好形势的恶毒诬蔑,很快,张姓学员就受到批判。也是这位张姓学员固执,他在交代罪行的会上说:“其实,一开始批判,我就能够认识到自己的反动言行,摘下有色眼镜,承认草比苗高是我编造的谣言,也许看我的出身,也就不将我划成右派了。偏偏我立场反动,誓与人民为敌,辩论会上我居然拉着革命群众去老家地里察看。”
张姓学员坚持反动立场,要带大家去老家看看草比苗高的歪曲事实,革命群众当然不会示弱,时间就定在第二天早晨出发,大家一起到张姓学员老家去察看。
第二天早晨,一辆大卡车拉着上百名革命群众出发直奔张姓学员的老家而去,汽车跑了大半天时间,到了张姓学员老家,人们没有进村,汽车一直开到地头,群众问张姓学员去哪块地,张姓学员引路来到一方地界,没有下车,张姓学员就低头认罪了,庄稼地里,没有一棵杂草,庄稼苗虽然长得不高,但绝对没有杂草,从汽车上跳下来,各处察看,全村田地都没有草,秃秃光光的田地里,稀稀拉拉地生长着带死不活的庄稼苗,张姓学员草比苗高的无耻谰言在事实面前被击倒了。
没让张姓学员回家,汽车拉着人们回到干部学校,当天晚上就给张姓学员戴上了右派帽子。
事后,张姓学员回家,乡亲们对张姓学员说,前一天夜里,乡亲们被高音喇叭唤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被县里下来的干部带到地里,县里要求乡亲们于天亮之前将地里的草通通拔掉,留一棵杂草,扣一天的工分,杂草拔除干净,每个劳动力记一天的工分。
铁的“事实”面前,张姓学员被打成右派,开除党籍,念他工人出身,保留公职,送到农场改选。每说起自己沦为右派的过程,张姓学员就悔恨不已,到农场的第2年,张姓学员后背长疮,俗称“达背”,是一种恶症,后背的肌肉腐烂一直烂到胸腔,这种病据说是由生闷气而得,死亡率极高。幸好张姓学员的病很快转好,当大家为他病情好转祝贺的时候,张姓学员就对同学们说,阎王爷也是不要右派,才留给他一条活命。
张姓学员被打成右派,罪有应得,可悲的是,干部学校反右办公室的一名姓于的干部也被打成了右派,张姓学员到农场之后不久,一天在大田里看见了小于,张姓学员大吃一惊,立即跑过去向小于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当然是打成右派了。
反右运动办公室,是领导运动的机构,小于虽然只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但也绝对值得信赖,政治上可靠,工作上努力,绝对没有右派思想,连家里也没有人“有事儿”。莫说是直系亲属,就是挨不着边儿的亲戚有了右派言行,这个人也要受株连,就是不打你右派,至少也不会让调你到反右办公室工作。
小于是怎么被打成右派的呢?黑色幽默了。
干部学校反右斗争结束之后,一部分右派送到了农场,学习结业的干部们回原单位工作。还有几个有右派言行的人斗争之后,材料报上去还没有批下来。领导机关说,干部学校反右办公室要留一名干部等上级批件,小于政治可靠,就将小于留下来了。
一个一个的右派都被批了下来,戴上右派帽子,做了种种处理,干部学校的反右运动就算了结了。就在小于准备回原单位的时候,上级来了通知,说是干部学校右派人数不足原来学员的百分之五,差一名,必须再补报一名右派,小于向上级机关报告说,原来的学员都回原单位了,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上级机关回答说:“好了,那就不必报材料了。”没过几天,小于被定为右派的文件发下来了,为了凑数,小于也右派了。
第四部分十四、右派人生的黑色幽默(2)
凑数右派是一种右派类型,毛泽东说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干部和群众是好的,那么落实毛泽东伟大指示,不好的干部和群众就一定要符合百分之五的比例。不好的干部群众不够百分之五,明明就是对抗毛泽东的指示,难道好的干部和群众是百分之九十六了吗?不好的干部和群众多于百分之五,不要紧,知识分子成堆儿的地方,不受百分之五的限定,北京大学一个班40名学生,出了39个右派,那个没有打成右派的学生反右时在家养病,才幸免于这场大难。
有人因向党进攻被打成右派,有人因帮助党整风被打成右派,有人没有说话,也被打成右派,有人因去厕所被打成右派,有人因打瞌睡也被打成了右派。
去厕所被打成右派的,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大刘,大刘是抗日战争干部,打过游击,党员,反右运动中的领导骨干,一次开批判右派分子大会,大刘主持会场,宣布休息时他去厕所,看看厕所没人,他对一位信得过的好朋友说:“就算说错了,这么斗,不是缺德吗?”不料他在便池前小便,没看到蹲坑那里还蹲着一个人。
回到会场,大刘走上主席台宣布继续开会,万万没有想到,一阵口号声向他扑过来,“右派分子大刘必须低头认罪!”,立即几个人跑上来,用力将大刘推到一边,愤怒的革命群众指着大刘的鼻子,揭发了他攻击反右斗争反动言行。
党员大刘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他抗日战争战士的本钱,用他的话说,豁出去了,每到批判自己右派言行的时候,班长都不敢让大刘发言,他的发言很简单,就是那泡尿,严肃的政治,被他幽默了。
说到被打成右派的情况,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私下里学员们相互劝解,谁也别觉得冤枉,说是有一个右派,直到被送进农场,也不知道右派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右派是农村人,没有文化,他有个舅舅是县里的领导。一天,他去舅父家看望舅娘,就看见舅父愁眉苦脸地正一个人犯愁,这个外甥问舅父有什么心思,舅父告诉他说,他县里抓的右派不够数,舅父对他说:“说是还欠一个名额,再报不上来,就是我包庇右派。”外甥听说舅父这里欠一个名额,立即就向舅父询问,右派是怎么一回事。舅父告诉他说,右派就是送农场劳动。这个外甥又向舅父询问:“管饭不?”舅父回答他说:“劳动还有不管饭的道理?”当即外甥子就对舅父说:“舅,你就把我报上去吧。”舅父见外甥肯帮助自己完成指标,自然十分感激,可是舅父又对外甥说,右派得反对社会主义。外甥一听,当即又对舅父说:“我咋就不找反对社会主义呢?合作化,动员我一个多月,我才按的手印儿。”
“娃呀,那就是你啦?”舅父最后问了一句。
“就是我吧。”外甥回答说,“欠一个名额,你也是完不成任务。”
就这样,好心的外甥帮舅父的忙,就右派了。
为被打成右派的知识分子喊冤的,只有朴实的老百姓,我在被送进农场之前,还在工厂劳动,工人中就有人说:“不是让人家提意见吗?怎么真提了意见就右派了呢?”
老百姓为右派喊冤,右